整个大帐内静极了,绿衣就站在花少容的身后,等着他回话。
可是,此时此刻,花少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沐兰馨一个人似的,他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别人,他的心里,脑海里,眼睛里,耳朵里,只有沐兰馨。
突然,他紧紧握着的沐兰馨的手好像在他手心里动了一下,他这才缓缓松开手,微移星目,垂眸看去。
“兰馨,兰馨,”听得出,他有些兴奋,有些激动。
此时,文绿衣才敢动,忙凑过去看,
“嗯,她的手指动了。”
两人紧紧的盯着她,透过她薄薄的眼睑可以看到她的眼珠也在微微转动。渐渐地,她狭长的羽睫也开始微微闪动......终于,她微微睁开了双眼,微微转了转眼珠,目光忽然停在了花少容的身上。眼神陡然变亮,露出丝丝的复杂之情。
“兰馨,”花少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沐兰馨微微看着他,缓缓从他的手心中抽出自己的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的转过脸,不再看他。
这个女人是铁石心肠吗?少主这般对她,她倒是好,却冰冷如霜。
“姑娘,我们少主守在床前照顾了你一天,你怎么连个谢字都没有。”文绿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花少容摆摆手,示意她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文绿衣的心里好不是滋味儿,她应该就是少主心头的那粒朱砂吧。此情此景,她留下只能是煞风景,徒尴尬,还不如离去的好。她一走出帐外,就看到巴胡背着手在帐前走来走去。
“巴将军?你怎么在这儿?”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巴胡嘎然止步,
“文侄女,”他忙走过去,“少主他现在怎么样?那丫头怎么样?”
文绿衣微微叹了口气,
“少主心情不大好,不过,所幸那丫头醒了。”
巴胡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稳稳的落进肚子里,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边说边往帐内走去。
文绿衣摇了摇头,欲开口阻止他,他却一个闪身已经进去了。
“少,”巴胡正准备开口,却见花少容正凝视看着那丫头,眉心紧锁,而那丫头背对着他,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复杂之感。这个粗人,哪能看得透他们那细腻的情感,直直的走上前,“少主,我......”刚开口就被花少容给挡了回去,
“不知者不过,我不怪你。”其实花少容想说得是,若不是他,他也见不着沐兰馨,他应该感谢他才是。
巴胡微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他却知道,此时,他不应该站在这里。因为从他进入大帐,花少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因此,得到了原谅之后的巴胡,很识趣的走了。
大帐内,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
花少容知道,沐兰馨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然,她不会把那块儿玉佩归还。此时此刻,以另一种身份面对她,他真的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许久未湿润的眼眶,打从睁开,就没有干过。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她真的不想。
“兰馨,不要这样,好吗?”花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你真的要灭了北幽吗?”沐兰馨还是忍不住蓦然转过身,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花少容竟然无言以对,他在北幽忍辱负重潜伏了那么多年,一心扶持凤无休,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难道他还要跟她昧着心说,他不想吗?
南司覆灭,北幽强大。北幽灭亡,南司复国。历史从来都是这样,无限轮回。起起落落,生生灭灭,改朝换代,是一个王朝的命定,也是时光洪流的定律,任何人都无法左右。沐兰馨知道,即便是南司不复国,北幽终有一天也会走向灭亡,早晚只是时间的问题。
南司复国只是缩短了北幽的寿命而已。
“少容,你答应我,城破后,不要屠城,好吗?百姓们是无辜的,我也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国君。”无力扭转乾坤的沐兰馨紧紧的抓着花少容的手哀求着。
看着满脸清泪的沐兰馨,花少容心疼极了。他紧紧的揽住她,在她耳边呢喃,
“我跟你保证,绝不伤害无辜,绝不屠城。”
到了后半夜,风止,月出。
树林里格外静,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感到觉到。
一个黑影钻进了林子,悄悄潜进了凤无忧的大营。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凤无忧,却不曾想身前陡然立着一个身影,死死的挡住了去路......
此刻,凤无忧正温着一壶酒,捧着一卷书,皱眉静阅着。
忽然帐外一阵疾步声纷至沓来。只是片刻,他的大帐被掀开,一名侍卫反绑着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二皇子,我们抓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凤无忧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低着头,虽看不到脸,可是他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为何闯入我军大营?”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凤无忧,扬起的唇角,晶亮的眸子,那种欣喜与喜悦在她的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皇子。”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凤无忧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陡然一沉,紧紧的拧着双眉,
“是你?”
叶无双挣开那侍卫的手,走到凤无忧的身前,突然跪下,
“二皇子,我不辞而别是因为......”
“不必说了,我知道。”还未等她把话说完,凤无忧便断然打断了她的话。
叶无双一怔,呆愣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心情忐忑地低着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微微道。
凤无忧轻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是敌对的立场。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可以放你走。最好现在就走,趁我改变主意之前。”他的语气是僵硬的,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在里头。
叶无双心中酸酸的,涩涩的,眼眶里溢满了眼泪。她在赶往固北的途中,听说巴将军已带领大军包围了幽州城。她二话没说,就改变了路线,披星戴月,奔往幽州的方向。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在那里。而且,她这次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带着北幽的君主大印与兵符来的。
她是违背使命来救他的。
可是他却赶她走。
“那我希望你现在就改变主意。”她讪笑着哽咽道。
凤无忧手负于身后,踱到大帐的另一端,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知道的,我是不会改变的。”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缓缓的从肩下取下包袱,然后放在案子上,朝着凤无忧的背影微微一笑,
“你保重。”说罢,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
雇了匹快马,沐兰绮一路追赶至幽州城外,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贸然冲进南司驻扎的大营中,而是找个地方躲起来,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幽州城外的十里八村儿都已经成了空城,她一个人又不敢进去。只好牵着马四处溜,溜着溜着便溜进了树林子里。忽然,有一阵浓烟从林子里另一端蹿过来。这林子里有人!她的心咯噔一跳,立马将马拴在了一颗树干上,悄悄的潜了过去。
原来这里驻扎的大军!
看到密密座落的帐篷时,她才恍然!
再一看,那立着的旗子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明’字,能用这个字的,只有明德候宋明德。难道是......自己人?这下子她心底敞亮了,不再害怕了。拍了拍手,便大摇大摆的从驻扎大营的正门走去。
“二皇子,门外有个女子嚷着要见你!”
正在察看地形的凤无忧蓦地转身,
“怎么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