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和陈哲在当地逗留了两天,想向居于雪山之下的村民探听些雪族人的消息,但对于雪山之上居住有人一事,村民大多并不知晓,只道一直传说雪山顶上有仙人。在山下村民中并没有见到巴桑,劳改猜测巴桑可能并不在附近,或者他和侄子下山后因为害怕直接搬家了。
两人准备启程离开时,已是其他三人走后的第三天,但事有不巧,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雪,在夜晚悄悄覆盖了整个日土县。全县所有进出的交通几乎全部瘫痪。两人不得不在日土县继续停留,这一等,等得人心急如焚,将近两个星期后,雪才化开。沿途又为天气影响,飞机也一直停飞,最后不得不换成火车。上天似乎有意叼难,回浙江的行程不断受阻。
陈哲出现在浙江诸暨时,已经是2012年12月28日下午,距离他从深圳离开,过了将近三月有余。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劳改,此时诸暨的天气相当冷,几乎人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不知不觉间一年又过了,马上就要元旦,四处洋溢着新年的热情气氛,但陈哲的心却比寒冷的天气还冰冷。
“真的不用先通知她一下?”劳改再次问道。
“不用了,真接去吧,我怕先通知她,她会不愿见我!”陈哲解释道。
只是听说她要结婚,但愿她还没有真的结婚!陈哲在心中默默祈祷。
熟悉的街道,每一个过往的行人都让陈哲倍感亲切。他还记得他曾在这里,带着韩静离开,可惜自己却抛弃了她,让她再次回来。陈哲此时心中,满是深深的自责。
不知不觉,韩家老宅已在眼前,远远看去深黑色的大门紧闭。她应该会在这里吧,陈哲心想。
“走吧,都到这里了,你难道还想让我一个人去敲门?”劳改催促到。
陈哲走到门前,刚举起的手,却怎么也敲不下去,心中一阵莫名心痛。她要是真的结婚了,我要以一个什么身份出现在她面前?要是开门的是她的新婚丈夫,怎么办?还有应命之劫,想到这些,陈哲的心突然乱了起来。
“我来吧!”劳改见陈哲心绪不宁,说完,用力的敲了起来。
大约敲了有一分钟,并不见有人出来开门,屋内十分安静。
她不在吗?陈哲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喜是忧?
“你们找谁啊?”路边一位经过的阿姨突然向二人问道。
陈哲刚一回头,大妈立刻认出了他,笑着说道:“哟,小伙子,是你啊!听说你要和静静结婚了,恭喜你们了!”
陈哲并不认识眼前的阿姨,可能是因为以前帮韩静操持她奶奶丧事时见过。
她果真要结婚了,可惜新郞并不是我。陈哲心中苦涩难忍,却只能强颜欢笑,向阿姨点头示意,轻声致谢。
“你们不是搬到杭州去住了吗?你这是回来拿东西的?”阿姨好奇地问道。
陈哲不知要如何接话,劳改连忙说道:“是的,阿姨我们拿点东西就走。可惜这混小子忘了带钥匙,你看这不大老远白跑一趟了。”
阿姨很热心,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这里还有静静留给我的备用钥匙,她上次回来得急,我忘记还给她了。正好交给你带回去!”
两人跟着阿姨向住处走去,阿姨热情善言,一路上不停的夸陈哲命好,能娶到韩静这样的好女孩。
进门时,劳改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摞快递单,心生一计,问道:“阿姨,您这里能代发快递吗?”
“以前可以,现在不做了,太麻烦,又挣不到几个钱。”阿姨说道。
“我看您这里刚好有快递单,您若是知道地址,不如顺便帮我们写几张快递单,我们一会拿到东西直接交给快递公司寄过去。”劳改说道。
“直接让他写不就完了?”阿姨指着愣神的陈哲笑着说道。
陈哲还没回过神来,劳改又一幅嫌弃地样子说道:“唉,他就一路痴,自己住哪是知道,具体位置自个儿根本记不清,回家都要打车的人!我怕他给写错了,到时候韩静又要来怪我这个帮忙的没管到位。”
陈哲听到,也随即装傻呵呵干笑两声。
阿姨并没有多想,毕竟他认识陈哲,也随口附合道:“唉,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我儿子去年回来连坐车的方向都弄反了呢。我上屋里去找找,你们等等。”
很快阿姨拿着个小本和一串钥匙出现,阿姨戴上老花眼镜,找到地址,说道:“唉,看我这记性,忘记倒茶了,你们自己抄着,我去泡茶。”
劳改连声致谢让阿姨不要客气,但阿姨已经笑着走进里屋。
即使是做样子,也要做全套,劳改迅速拿过笔,在一张快递单上抄上韩静在杭州的地址。
阿姨泡好茶刚端出来,两人已经决定离开,几番挽留之下,阿姨见二人去意已决,也就不好再劝,只得送两人出门,又叮嘱陈哲要好好对韩静。
陈哲不停的点头致谢,心痛的快滴出血来。
两人出门再次来到韩家老宅着,陈哲心中感伤更甚,停在门前,久久未动。
“要不要进去看看?”劳改伸手递过钥匙,轻声问道。
“还是不了,走吧,拿到地址就好!”
两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流之中。
到达杭州的地址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两人在个小餐馆简单吃了顿饭。陈哲并没有胃口,只是机械的扒了几口白饭。
“要不我上去叫她下来?”已经到了小区楼下,劳改见陈哲脸色越发难看,小声问道。
陈哲犹豫了几秒,没有答话,径直往楼上走去。
轻扣有序的敲门声后,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哲的心随着脚步声的靠近,猛跳不止,他紧张得手汗直冒,却在开门的一刹那,变得震惊!
“陈哲?”
“闻昊?”
屋里屋外,两人脸上是同样的惊讶,但闻昊脸上马上就变成了更明显的尴尬。
“你…你是来找静儿的吧?”闻昊显然已经猜到陈哲的来意。
静儿?他竟然称韩静为静儿!陈哲心中莫名一阵愤怒,但想到自己狠心离开的所作所为,愤怒随即被无奈苦笑替代。
“韩静要结婚的人是你?”陈哲问道。
“嗯,三天后,元旦节,我们摆婚宴!”闻昊知道他无可隐瞒,似乎也无须隐瞒,平静的答道。
劳改虽不知道两人关系,但也察觉出气氛的尴尬,直接问道:“静儿在没在,我们找她有急事!”
“她有点事出去了,你们要不进来坐会,等等她就回来了!”闻昊表现得十分豁达。
劳改没有说话,等着陈哲作决定。
“不了,我们明天再来!”陈哲内心明明就是想第一时间见到韩静,可是嘴上却详装淡定的答道。
两人说完,转身下楼。身后那道门,轻轻关上。
陈哲一声不响,闷头向前走,走着走着,人突然一斜,险些摔倒,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哪。
他猛的一拳打在楼梯扶手上,楼扶手梯剧烈的摇晃不停。手背上皮开肉绽,有鲜血渗出,冰冷的刺痛,让他变得清醒。他清醒的恨,恨得咬牙砌齿,他谁都不想恨,只恨他自己。劳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平静的在一旁,看着他坐在楼梯上慢慢恢复平静。陈哲默默地在心中说道:愿你幸福!起身向楼下走去。
命运总爱捉弄人,刚出小区才走了不到一百米,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路灯昏黄的光,打在她身后,她背着光走来,他看不清她样子。但他很清楚,即使现在他闭上眼,他也能感受到她温润的气息。
劳改很识趣的说道:“你们先聊,我一会过来!”说完向远处走去。
陈哲停在了原地,等着那个身影走近,但那个身影却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慢到陈哲怀疑时间是不是已经停止。
她在距离他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惜日旧情人,不如不见。可是,他不能看着她出事,即使那可能只是吴小欣一个荒缪的玩笑,他可以舍弃自己,但他不敢用她的生命去赌。
“你回来了!”韩静淡淡微笑着,平静地说道。
无尽的沉默,韩静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内心早已风起云涌。过往的甜密,信誓旦旦的承诺,那些曾经苦过、痛过、欢笑过的时光,那些被她刻意隐藏和压抑的情感,好象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将她吞噬。耳边不断重复回响着他离开时的那句对不起,字字如针,句句似刀。她感觉自己的眼泪随时会不争气的落下。她本能的把头偏向一侧,不知道还要在说些什么。
曾经难忘是曾经!
韩静长吁一口气,平复翻腾不止的心绪,轻声说道:“我要结婚了,三天后,如果你有空,我希望你能来!”
此时此刻,陈哲觉得自己就象一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还要更傻的告诉她,她身负应命之劫,不能结婚!他亲手摧毁了属于他们的甜密,还要再次厄杀她即将到来的幸福,他做不到,他说不出口。没有比沉默更可怕的语言,也没有比沉默更深情的告白。陈哲始终埋着头,未吐一字。
“天冷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韩静感觉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了,匆匆说完,快步离去。
每个和我们擦肩而过的人,可能都有改变我们命运的力量。
“你不能和他结婚!”韩静擦身而过的瞬间,陈哲终于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坚定的力量。
韩静的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
“我想嫁的人是你,可是你呢?你却在我们结婚前选择了离开,你现在回来又说我不能和别人结婚,有意义吗?你已经伤害了我一次,我不会让自己受第二次伤。陈哲,我们不可能了,再见吧!不要再来找我了。”韩静说完,已经泣不成声地跑远。
劳改一见,连忙跑过来问陈哲:“你和她说了没有?”
“我说她不能和他结婚!”陈哲木枘的答道。
“她身负应命之劫啊,你没告诉她?”劳改一下急了起来。
陈哲愣在原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远去。
劳改见两人情绪激动,决定先和陈哲在附近住下,次日再亲自上门找韩静把事情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