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很快一个学期又要结束了。
老校长已经退休,现在是王松教师担着校长职务。李晓虹已经和王校长说了,再开学后她想直接跳级到五年级。
对于李晓虹要跳级的消息,大家都平静接受了。觉得李晓虹就应该是这样,和平常的孩子不一样。
人情就是如此,当你比一个人条件差时,可能会受到轻视;条件相当时,更容易平等交流;当你比一个人只高出一点,会惹来嫉妒与羡慕;远远超出一般水平,在大多数人眼里,那已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会对你崇拜不已,大多数人连嫉恨的心情都不会再有。
村子里的人虽然淳朴,但也不少普通人的特性。原来隐约的风言风语听不到了,除了李丽,村里人对张梅英都更热情。从张梅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就能看得出来,她这时候对生活的满意程度。
让李晓虹没想到的是两个王老师也跟着跳了级,看来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教着她了。也是,自从张家麟离开之后,只有她在学校里一枝独秀了。想到这里,李晓虹想,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女儿学习上的事张梅英从来不操心,反正现在女儿学的东西已远远超出她的水平,让她看也看不懂。
就是小女儿,在大女儿的教育下,各方面已经远超出村里人的小孩了,除了更干净,更有精神,张梅英也不知道是哪里更好。但不是她这当妈的偏心自家人,自己的两个女儿就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家里经济也有了明显好转,这怎么不让她心情愉快呢。没有儿子怎么了,女儿强了比儿子一点也不差呢。
听了女儿的话,她把精力更多放在了小卖部上,家里只种了些菜和懒粮食,再也不费心思在种田上了。
别说,就一个小卖部,算起来获得的钱就和原来辛苦种地的钱差不多。原来賖帐的人女儿说了让他们用粮食顶上,慢慢大家也就不賖了。再说,厚脸皮賖帐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他村里人不过是看着欠她钱容易,都跟风才欠的。没想到她活了大半辈子,做人还没有女儿看得明白。
她觉得女儿说得对,现在家里现有挣的钱,再慢慢挣着的足够两个女儿上学了,她应该把更多精力用上家里人身上。原来她是只顾干活,像其他村里人一样散养孩子,谁知道忽略了两个女儿。
听女儿说才知道,女儿心里曾有那么大的委屈和不安。在知道自己将有哥哥的时候,又是那么害怕,怕爸妈不要她。
她不是不对女儿好,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给女儿,而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才是对孩子们好,又如何表现出这分好来。用女儿的话说,就是缺少沟通。
她就是缺少沟通,不知道要变化。就像原来家里贫穷,她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家里种的玉米在玉米粒没长硬实前是舍不得掰下来,觉得那样是糟蹋了粮食,总是让女儿眼巴巴看着别人家小孩吃。
等到秋收的时候,可怜的女儿为了吃个嫩玉米在田里找来找去,希望能找到一个能煮煮吃的嫩玉米,可惜,到那时候都很难找到了。可是,那些玉米最后收了,有不少却是喂了家里养的鸡。难道鸡还没有女儿重要?不是这样,只是自己的观念没改过来,还觉得是原来没饭吃的时候。却没想到现在的生活都和原来不一样了,她的老思想也要改变才行。
还有就是,志军长得好,人又有本事,说话风趣。原来他在粮所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向他面前凑,现在更不用说了。
她也真得防着点,虽然她相信志军,因为他有了钱都拿回家来让她保管,对孩子又那么好,想来他是没有外心的。但他那么好,她自己也得跟得上才行,不能在外人面前给他和女儿丢脸。听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她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照照镜子,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女儿说的样子,自己找了裁缝裁后,回来慢慢缝起来的。别说,穿上就是比其他的衣服好看,弄得现在村里人都照着她的衣服样子做衣服。皮肤也比原来白了,两只眼睛仍是大大的,是比原来穿着条下地裤子,裤腿卷半截好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晓虹走进来时,正看到自己妈妈在扭着身子看镜子。
“妈,这件衣服你穿上真好看,你是咱村里最漂亮的妈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你这孩子,哪有这样自夸的?”
“你是怀疑我的眼光吗?”李晓虹搞怪地手捧心脏,后退几步,做出很受伤的样子。
小跟班李晓路赶快过来,扶着姐姐:“姐姐不疼,妈妈漂亮。”
李晓虹想,妹妹是比自己有前途,看,这么小的时候就知道两不得罪了。哪像自己,说话总是直来直去。
奸臣也汪汪叫了两声,好像在附和小主人的话。
张梅英被逗得笑了起来。
“好,妈妈漂亮,我们虹虹和路路也漂亮。”
“不要再喊我虹虹了啊,我已经长大了。”李晓虹又纠正妈妈。
“好好,不喊了。这段时间,家麟给你写信了吗?你姥一家都好吧?”
“嗯,他们身体都挺好的。妗子他们家搬过去后,妗子因为是农办老师,过去只能当集体工,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关系转好,去了矿小教书,但没再担任主课,当了思想品德课的教师。”
“你妗子就是思想品德高,她当那老师正好。再说,那可是大城市,能有个工作干就不错了。”
张梅英心里,一直觉得只要吃商品粮的都行。李晓虹没和她讲思想品德高尚和品德课不是一回事,只是道:“不错,二舅工作那么忙,如果妗子再忙,姥姥年纪又太了,就顾不过来。这样挺好,妗子只教思想品德,空闲时间多,也能照顾好家里。”
“是啊,到时候你也像你二舅那样妈就放心了。”
“放心吧妈,我们家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你家麒、家麟哥咋样?”
“家麒哥正在读初中,家麟也适应了那里的生活,他说一切都好,就是矿上特别脏,到处都是粉尘,一天不洗澡就一身灰,像个熊猫似的。好在他们学校虽然是矿小,但离矿比较远,相比较着好得多。”
“那时候我想着大城市好,你念书这么好,想让你妗子把你带走去读更好,可是你妗子没同意。”张梅英有些感叹道。
李晓虹倒不知道妈妈还曾和妗子有过这样的交谈,虽然两家关系好,可顾念你是情份,不照顾你是本分。再说,这样大的事,负责起一个小孩子的起居学习,以妗子的精明,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妗子没同意也很正常。他们家现在住在一个三室一过道的房子,过道那里刚刚只能摆一张吃饭桌。地方本就不宽裕,我再过去,住都没地方住。”
“是啊,妈就是觉得埋没了你。”
“没事,再好的老师,也总有学习好的和学习差的,如果自己不努力,再好的老师那也是白搭。我听说,高中之前,知识相对都比较简单,等到了高中,我已能去县城一高上了,就是比P市最好的高中差些,差得也有限。”
“好,那时候你就是咱们村里第一个去县城上学的人啦!”张梅英自豪地说。
“对了,妈,我已和王校长说过,下一学期我再跳一级去读五年级。”
“那你跟得上吗?”张梅英关心地问。
“没问题,现在讲的知识都比较简单,我自己都预习过了,上五年级后再多费些心,到时候再让家麟给我寄些他们的学习资料就好。”
“如果你考得没他好也不要难过,老师不一样,学习的东西也不一样,你们如何去比?”
想起了两人的考试比赛,张梅英虽然想着女儿能上进,但从来不给她压力。
“放心吧,妈,我自己会注意的。对了,我大舅家和咱们家断了关系吗?”
“唉,你大妗还为咱们不同意过继你家旺哥的事生气,也怨我,原来没和她说定过继不过继的事,她还想着咱们同意呢。”
“这事总得双方自愿吧,再说,咱们家我爸还没发过话说让他来呢。没听过这样努力把自己儿子过继给别人的人,人家说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的土窝,家旺哥怎么这么着急着脱离自己家呀!”
“都是穷怕了。”
“穷也不能这样,如果咱们家比她们家还穷,我大妗会这么急着把他儿子送咱们家?”
“你大妗原来不是对你很亲吗?你还这么说她?”
“真对我亲会不管我,也不说劝我去看姥姥?大妗那是忽视不管我。像二妗一样督促我学习上进才是真亲,不把我当外人。我现在才知道大妗那是哄着我玩呢,目的就是想让他儿子来咱家。对了,我大舅怎么看这事儿?他也不说说他老婆?”
“你这孩子!好歹那是长辈,你可不能这样说!”
张梅英有些尴尬把娘家的事在女儿面上摊开讲,又觉得女儿这样说话不对。被人听到,她一个女孩子,少不得被人说刻薄。
“你大舅也是没办法,你没看他愁得头发都白许多了。家里几个男孩,如果不盖房子连儿媳妇都娶不上,要盖房子,以他们收入又哪是轻易的事?上次在会上,见到你大舅,他还不好意思,要给我钱,说过年没来咱家走动,我哪里能要他的。他拿钱明显是去买东西呢,买不回去你大妗又要和他生气。”
李晓虹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在妈妈面前一时忘形,说了大妗家坏话。这样也好,大妗这样的行事方式,只会让妈妈离他们越来越远。像前世那样再影响自家,是不可能了。
“我知道,都是穷怕了,以后慢慢会好的。”
母女两人结束了谈话,李晓虹去写作业,李晓路带着奸臣,也不出去玩,静静陪伴着姐姐。
一室静谧,岁月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