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何方神圣,这后山一行是免不了的。祸根不除,祸害便永除不尽。
信号发出,素兮自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剑鞘里的剑,早已按捺不住,这嗜血的东西,对于血腥味固然是最敏感的。
一声令下,影卫出动。
陆国安冷眼站在院中,怀中抱着冷剑,“去哪?”
“公子有命,谁敢拦阻?”素兮岂是好惹的,她本出身江湖,管你什么朝廷规矩、王法律条。她只听命于赵无忧!
陆国安笑得凉薄,“我若是不让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素兮冷剑横前,眸色肃杀。
“走吧!”陆国安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素兮一怔。
“奉督主之名,协助赵大人,保赵大人性命无虞。”陆国安没有回头,东厂精锐的番子快速跟上。
“姑娘,这——”影卫统领蹙眉。
“有人打头阵,护公子性命无虞,有什么不好?”素兮抬步就走,赵无忧说过,不管身处何地,只要于自身有利的条件,就要不惜一切的利用。
对于东厂的到来,赵无忧并不意外。穆百里是什么人,她心知肚明。
素兮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公子!”
赵无忧回眸望着卓雷,“卓教头,带路吧!”俄而冲着素兮,意味深长的开口,“留几个人在这里接应,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带走这狼谷里的一草一木。”
“是!”素兮会意。
陆国安也不是傻子,赵无忧是和温故一道出来的,如今说这话,防的不就是他们东厂的人,对温故动手吗?不过他现在还真不是为了温故来的,督主确实只吩咐,听从赵无忧调遣,只字不提温故此人。
可见,如今还不到与赵无忧撕破脸的时候!
卓雷万没想到,赵无忧一声令下,竟然会调动这么多人。然则一眼望去,这似乎是两拨人,其中一拨并不属于赵无忧一派。
陆国安穿着便衣,一干东厂番子,也未穿官服。可是脚上的皂靴却让卓雷蹙起了眉头,这是官靴,他自身是从官府衙门出来的,对此自然一眼便认得出。
这些人,约莫是朝廷的人。
分两拨?
平临城里,如今便有两位钦差大人,一位是东厂的提督,一位则是少年男子,好像是什么礼部尚书。老百姓对于赵无忧,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毕竟这京城里养尊处优的丞相之子,也不是人人都能认得的。何况平临城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卓雷也只是听说过赵无忧的名头。
深吸一口气,卓雷想着,今日怕是遇见真神了。
一行人快速离开狼谷,这一路上,便是遇见那狼群,狼群也不敢轻易攻击。约莫是这些人杀气太重,便是孽畜,也深知欺软怕硬的道理。
马蹄上都包了布,尽量降低马匹奔跑时的嘈杂之音。
在距离后山还有一定距离之处,众人翻身下马,徒步前行。
土坡之后,所有人散开隐蔽。
赵无忧因为马背颠簸,难免有些咳嗽,她极力隐忍着。好在此前已经吃了药,暂时没什么大碍。素兮担虑的望着她,“公子没事吧?”
坐在大树后头,赵无忧摇了摇头,别过头去看不远处的后山入口。陆国安已经让人去查探情况了,赵无忧便伏在素兮耳畔嘀咕了几声,“记住了吗?”
“是!”素兮颔首。
保存实力,东厂先上。东厂训练精锐,比她这尚书府要容易得多。既然有东厂的参与,总要让他们物尽其用才是。
“就在那里!”卓雷压低了声音,与赵无忧一道躲在阴暗的林子里,“我当时就是从这儿进去的,后山那头有不少洞窟。好多杀手就徘徊在洞窟之外,我们冲进去之后,还得问清楚到底是哪个洞窟才行。”
“洞窟?”赵无忧凝眉。
卓雷点头,“这里是天险一带,洞窟与洞窟底下纵横交错,相互连贯,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里面。”
“好!”赵无忧点头,瞧了一眼素兮,“吩咐下去,各自小心,万不可单独行动,免得迷失在石窟里面走不出来。”
“是!”素兮掉头就走。
赵无忧轻咳两声,胸腔里堵得慌,脑仁有些微微的疼,“进去之后,你来指路,再怎么说这一带你比他们熟。”她压根没打算进去,毕竟这种冒险的事情并不适合她,而且——有东厂的人在前面开路,她犯得着那么拼命吗?
卓雷颔首,“你没事吧?”
“没事。”赵无忧捂着心口。
东厂已经开始发动进攻,这后山一带,埋伏着不少杀手,敌在暗我在明,着实不容易对付。一轮接一轮的东厂厂卫飞扑上去,打不过没事,打不过你就车轮战,反正东厂有的是人,耗到对方精疲力竭都没事。
赵无忧便坐在一旁,冷眼观战。素兮手持冷剑,迟迟没有下令进攻。他们尚书府的人,得留到最后,决不能在一开始就耗损了实力。
终于,石窟跟前的所有杀手都被斩杀殆尽。
而陆国安,至始至终都没多说半句话,这倒是有些出乎赵无忧的意料。陆国安又不是睁眼瞎,尚书府的人一个都没出动,光看见他们东厂的人当先锋军去送死,他怎么就没有半句话语?
赵无忧抿唇,眸色微沉,心里隐隐猜到了少许。不过,她也没有多说,只是朝着卓雷道,“卓教头,看你的了,成败皆系与你一身。”
卓雷抱拳,“你放心,就算我拼上这条命,也得把这祸害给断了。”
语罢,转身朝着中央的石窟走去。
“去的时候看清楚,把所有的药都打包带回来。”赵无忧吩咐,“这里头,可能有此次瘟疫的解药。”
素兮俯首,“卑职明白!”当即领着人,随在卓雷之后,与陆国安等人一道进了石窟。
幽暗的石窟里,火光闪烁。
赵无忧身边就剩下四名尚书府的影卫,以及东厂留在外头的守卫。轻叹一声,赵无忧道,“还不出来?你堂堂一个东厂提督,非得穿上奴才的皮,才觉得舒坦?”
音落,身后那名东厂番子,不紧不慢的摘掉帽檐,一步一顿的走到赵无忧身旁,“怎么现在才发现?”他随手便解了外头的腰带,将外头这一身皮丢在地上。
内里,还是他自身的玄袍。
暗夜里,这厮卸去皮面,重现那张熟悉的容脸。依旧的浓墨重彩,这才是死太监的本来面目,换上别人的脸,还真是不习惯。
明灭不定的夜幕中,她仍看到属于他的灼灼双目,幽暗中散着微光,依然璀璨。
他走向她,伸手便拦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顷刻间,所有人都背过身去,饶是尚书府的影卫,也不敢抬头。毕竟这是主子们的事儿,没有主子的吩咐,谁敢置喙?
“退!”穆百里低语。
音落,东厂的人全部退开数丈远,谁也不敢转身,不管你有没有听见有没有看见,都只能当做聋子瞎子傻子。而尚书府的影卫也是如此,不约而同做着同样的事情。
退避三舍,才能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一些。
温热的指腹在她的面上肆意摩挲着,穆百里笑得凉凉的,“本座便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
“明知道我在让东厂打头阵,而陆国安却一言不发,要么是你早有准备,要么是你就在这儿。方才——”她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语,“我只是诈你罢了!”
他突然噙住她凉薄的唇瓣,数日未见,怎么心里会像猫抓一样难受呢?总觉得夜里睡觉也不踏实,怀里空落落的,没个说话的人儿。
唇齿相濡,赵无轻柔的圈住他的脖颈。有时候,太过孤单寂寞,是逢场作戏还是相互依存,谁都说不清楚。在还能相互温存的时候,敛了锋芒,不必厮杀,也是极好的。
良久,穆百里才松开她,极是满意的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赵大人似乎很想念本座。”
“不是督主自己主动的吗?”赵无忧反唇相讥。
“那也是你勾的本座。”他总归是有理的。
赵无忧有时候觉得,这男人死皮赖脸的程度,超过了她所见过的任何人。何况以他的身份地位,还如此赖皮,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等等,她方才想什么?
男人?
她怎么忘了,他就是个死太监,一个没脸没皮没家伙事的死太监。
他将她打横抱起,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旁若无人的姿态,好像这儿就只剩下他们。那些个背过身去的奴才,就是些木头桩子,根本不足一提。
“督主还真大方,舍得把人往火坑里送。”赵无忧揶揄。
穆百里圈着她纤细的腰肢,数日不见,怎么觉得抱在手里,又轻了一些呢?视线落在她的胳膊上,这里约莫就是她受伤的位置,口吻当即冷了不少,“为搏赵大人一笑欢颜,何妨?”
赵无忧轻嗤,“穆百里,你说的话是越来越好听了,我若是听惯了,可怎么好呢?”
“那便一直听着吧!”他望着她。
赵无忧笑了笑,“哪****将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却还在听你的甜言蜜语,你说我会怎么死呢?”
穆百里想了想,郑重其事道,“风流死。”
她一怔,“就你?”
“要试试?”他问。
她一脸嫌弃的别过头,望着不远处那些黑漆漆的石窟洞口,“有这点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处理眼下的问题吧!”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穆百里似笑非笑,“你不是都已经找到病根了吗?”
赵无忧凉飕飕的望着他,“督主难道没听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
闻言,穆百里低头握住她冰冰凉凉的柔荑,温柔的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这种感觉一如既往的美妙无比,“这双手看似柔若无骨,实则染满血腥。斩草除根的事儿,就不必你来动手了。东厂,有的是刀子。”
她笑得温柔,“督主所言极是。”
石窟内,仍旧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