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烧开了,把面条下下去,趁着面条还未沸起来,再转身去切泡好的香菇,洗好的青菜,还有化了冻的猪肉。面条沸腾,顶起了锅盖,她又从容不迫的倒入一点冷水,任面条再次在汤水中翻滚。随手打了个鸡蛋,将两手随意的朝围裙上一抹,然后拿了筷子搅拌开面条,再倒入一些冷水,等面条再次沸腾,捞起。
锅里烧热底油,倒入葱头姜片爆香,倒入香菇肉丝翻炒片刻,加入炖好放冰箱里原来准备给妈妈补身子的鸡汤,再下面条,在汤面沸腾时加入鸡蛋和青菜,随意的放一些调味料,出锅的时候撒几滴麻油,盛碗。
一份色彩缤纷的香菇肉丝面就摆在晁韫晞的面前。他从进她家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极熟练的系上围裙,扎起长发,然后手脚麻利的开始给他下这碗面条。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原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野炊的时候煎一份鸡蛋都能弄焦,泡一碗泡面也能泡得半生不熟,而如今,她竟然色香味俱全的,整出了一份营养丰富的汤面!
原来一直找话讲的晁韫晞,忽然在她捧出这碗面条之后变得沉默,只一径低头吸着面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琪还穿着围裙,看他默不作声的样子,以为面条不好吃,有点紧张的坐在他面前,低问:“怎么,太咸还是太淡?”
晁韫晞依旧低着头,闷闷的说:“不会,很好吃。”
“哦!”她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再细细的看他,总觉得哪里已经不同,不再是从前那个从小玩到大的邻居晁韫晞了。
他没多久就把面条吃光了,显然是真的饿了。安琪站起来就要收碗,他却按住她的手说:“我来洗吧!”
安琪说:“你是客人,当然我来洗。”
“客人”这个词在他听来异常刺耳,她在他一怔的瞬间就把面碗收走了。他随着她走进狭小的厨房,她正低着头用流水冲洗碗,一绺头发散下来,挡在眼睛前方,她拿满是肥皂泡的手背去拨,却总也拨不开。忽觉身子一僵,有双手轻柔的将她的碎发拢到耳后,然后这双手一路滑下,搂住了她的腰。
“安琪!”他轻轻的唤道:“对不起,我们结婚吧!”
……
秋天的雨,下过一场天气便凉了一点。那日之后连着下了一周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叫人觉得浑身不舒爽。
非常忙碌的一周,夏安琪只在极偶尔清闲的片刻忽然想到,MIKE已经有一周都没有上门学习了!有时候晚上临睡的时刻,她会忽然想起晁韫晞回来的那天晚上,是否庄焱跟着她回家,而后看到了他们拥吻的那一幕?每每思及此,她又会嗤笑自己的天真。那天晚上,在她把话说得那样刻薄而伤人之后,或许庄焱只是基于礼貌跟着她,也许到了半路,她拐进复杂曲折的小路之后,他就早已放弃,然后回家。庄焱同其他的成功男士不是一样的吗?在被她果断的拒绝之后,很有尊严的寻找下一个猎艳目标,不是吗?她拼命这样的安慰自己,然后很有底气的跟自己说,不用再去想为什么MIKE一周都不来上课了,你已经够忙的了,一个晁韫晞都快让你晕头转向了!夏安琪!
是啊,晁韫晞回来之后,她的生活全部乱了套。他那天莫名其妙的跟她求婚,她当他是开玩笑,因为他说过了就算了,以后再没有提起过。可是他一回来,就堂而皇之的搬到她家的隔壁,也不知道是谁把行李从机场给他运到这里来,他就那么住下了,整天也没见他出门,就见到几个西装笔挺的人,带着公文包,拿出一叠的文件让他签名。
还不止于此,夏安琪原来有着做不完的兼职,但从晁韫晞回来之后,那些兼职自动被辞职,她每次风风火火的赶去上班,总是被老板告知:“你不是早就辞职了?我们这里不再需要你了!”她知道必定是晁韫晞搞的鬼,他如今法力无边,可以操控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赶在她的前头,上医院看过了妈妈。她妈妈对于晁韫晞回来这件事表示出极大的欣慰,于是后来只要她去医院,妈妈就在耳边念叨着韫晞的好;他给医院预交了十万元的医疗费用,他给她的卡里存入一百万元的存款,说这些都是头期的结婚礼金。
安琪知道他在英国的事业做得很好,但她不能用他的钱!她的骄傲仍在,晁韫晞今天仍然属于晁家,是晁晟隆钟爱的大儿子!他的家庭已经不再接受她了,她凭什么要他的钱?
她使劲把钱一笔笔的退到他的户头上,终于惹急了他,直接把状告到妈妈那儿去。于是在妈妈出院的那一天,安琪被她冷冰冰的脸唬住了。
妈妈不让她整理行李,拒绝她帮助做任何事情。她看着妈妈瘦弱的身子吃力的整理着东西,蹲起站立,弯腰抬臂的,只要她一上前,妈妈就挥开,令她非常的憋屈。
一旁的蔡佩芸依然躺在隔壁床,并不清楚这对母女之间发生了什么摩擦,好心的劝安琪说:“安琪,你妈妈即使生气也是为了你好!你去跟她认个错,母女哪里有隔夜仇!”
蔡佩芸自从上回见过庄焱之后,被庄焱的手下密切的照顾起来,她也闹过几次,嚷着要离开,最后庄焱亲自赶来,直接跪在她的面前,她才安静了下来,只默默的流泪,嘴里说着会连累他的话。安琪猜想庄焱干的是这一行,也许蔡佩芸成了他的软肋,芸姨怕他受对头的威胁,才故意的避开他。这么说起来,蔡佩芸果然是把庄焱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的疼爱。
芸姨从那以后便不再闹了,只要安琪到医院来,她就变得格外热情,总是拉着安琪的手问东问西的,还告诉她许多关于庄焱小时候的事。
也是从那时,安琪才知道如今光鲜辉煌的庄焱有着怎么样不堪的童年。
芸姨说,庄焱的养父家里很穷,有好几个兄弟姐妹,都以务农为生。庄焱的养父家里尚留有一个老妈妈,老庄便把庄焱托付给自己的妈妈。但是庄焱的奶奶年龄大了,眼睛又不好使,兄弟姐妹几个各自成了家,为了生计奔波劳作,哪里顾得上庄焱这样一个捡来的野孩子!村里的人从来欺善怕恶,闲得无聊的人又多,总是明着暗着评论庄焱的生世来历,多多少少,总能传入庄焱的耳中,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极大的伤害。
庄焱四五岁的时候奶奶就过世了,老庄自己混得都很不如意,每年尽力寄回来的一点钱也被兄弟们瓜分了,他们顾着自己的家和孩子,把庄焱当作垃圾一样推来推去。庄焱从小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吃不饱穿不暖,病了没法治病,由着自己的身体像畜牲似的自己康复,每天轮流帮着老庄的兄弟们干活做家事,换来的吃食比他们家养的猪还要差,偶尔还要为了志气和脸面,跟村里骂他作“野种”的其他孩子干架,总是搞得自己鼻青脸肿,回来照旧被老庄的兄弟们臭骂毒打。这些就是庄焱十一岁之前过着的生活!
芸姨说到这里时声音都哽咽了,她说在她把庄焱接到身边生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孩子像受惊的动物害怕被人伤害攻击似的提防着她,一双眼睛总是异常防备的望着她。后来她极有耐心的照料他的饮食起居,送他读书习字,才慢慢的松了他的防备,渐渐接受了她。
芸姨每次只要提到老庄出事之后,就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安琪总是劝她不要再说了,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听,听了只会增加心里的沉重。她想芸姨似乎有所误会,将她当作了庄焱的女朋友。可是看芸姨一脸开心满足的模样,她又不忍心直接的告诉她:她和庄焱,只不过是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