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夏安琪就是看这个叫阿水的不顺眼。
爸爸死的时候她见过他,爸爸的葬礼上,李树全夺走了公司的经营权,他也在场!现在她被绑架,他又来凑上一脚,仿佛她生命中这一连环的倒霉悲惨,都是因为他!
她把他认定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这厌恶仇恨如此强烈,甚至比她对李树全的恨意来得更加剧烈。
阿水背着手在她面前站定了一会儿,安琪只是拿大大的眼睛恨恨的瞪住他。
阿水忽然就朝她走近,安琪吓了一跳,那双眼还是不甘示弱的看着阿水。
阿水很小心的抬起了她的右脚。
“啊!”脚还是痛得她忍不住尖叫一声,浑身打了个颤。低头一看,右脚已经肿得跟馒头一样,那根粗麻绳还在她伤着的地方绕了三圈,能不疼吗?
阿水更加仔细的给她的脚松绑。
尽管痛得要命,她还是本能的就要抬腿给他一脚。
阿水非常灵敏的避开了,因为他低着头,黑色的贝雷帽又戴得低低的,根本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就听他清冷的说:“夏小姐,你还想让这只脚走路,就安分一点儿!”
她强忍着痛,额角渗满了汗,嘴唇发白,仍然抖着肩说:“不要……你管!把你的……脏手拿开!”
阿水并不看她,也无视她的抗议,只是将动作放得更加轻柔。
他把她的袜子脱下来,露出红肿的脚面。阿水略微皱了皱眉,她把脚筋扭到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疼痛,也难得这位大小姐可以忍受的下来!
“如果痛得受不了,可以叫出来。”阿水忍不住说了一句,轻极的把她的脚裸放到另一张椅子上,让她两条腿都平放着。
安琪本来已经痛得满头大汗、钻心透骨了,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更紧咬了牙关,坚决不叫半声,只拿两只眼睛恨极了似的瞪着阿水。
然而阿水并不抬头,从她知道有阿水这个人以来,她便没见他正眼看过自己。上回若不是将他的帽子打掉,她想或许现在她还认不出这个仇人的样貌。
天气很冷,并不因为集装箱的封闭而增温多少。
安琪裸露的脚面已经冻得像冰棍,身上本也只穿了一件棉的外套,说不冷是骗人的。
她浑身打着颤,也许是冷,也许是疼。
阿水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到她的身上。
安琪却一甩手,把阿水的衣服掷到地下。
阿水也不分辩,拾起衣服穿在身上,转身就到门外吩咐了几句,然后搬了张凳子,就坐在夏安琪的对面。他也不把脸朝着夏安琪,只是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安琪到底忍不住打量起他来。阿水是个很怪的人,长相怪行事怪,对自己的态度,也非常的怪。他那天穿着件半旧的咖啡色皮夹克,下面是条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身量比头次在纤岛房地产公司见到他时倒是长大了不少,只是整个人呈现的那种低沉的阴郁的气质,始终都没有变过。
他现在正用右手的拇指撬开打火机的盖子,再用食指把盖子盖上,如此反复,乐此不疲。安琪看到他露出的右手面上有好几条纠结的伤疤。她想起看清他长相的那一次,这个人是不是被烈火焚过或者被什么重型设备碾过,怎么丑陋到如此体无完肤?
她正这么边想边看着他,阿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抬头朝她看了过来。她的目光撞上阿水的目光。阿水的眼睛还是清澈的,不像那个何老烟一看就像个恶棍。阿水的目光竟还带着十七八岁少年的羞涩,发现夏安琪正看着自己,没过一秒便立刻转移了方向,好像她的目光蛰疼了他似的。
两个人沉默着,这时门外一个手下送了个盆子进来,另有一个人拿着几根树枝。
阿水便点燃了树枝,放到盆子中。
树枝被火烧得发出“噼啪”的声响,火盆把这集装箱照亮了点,安琪感到稍微有点温暖了。
没过多久阿海回来了,提着几袋宵夜,丢给夏安琪却只是一盒跌打药膏。
阿水问道:“怎么不多带份吃的?”
阿海便说:“我们这不就八个自己人吗?李总也没说要给她吃的。”
阿水只回道:“你出去守着吧。”
阿海不情愿的出去了,阿水把自己的那份宵夜放到安琪面前。
三文鱼寿司加香喷喷的烤鳗,还有一份热气腾腾的红豆粥。
夏安琪一大早出来到现在,还没喝过一口水。她不懂这群劫匪在想什么,不给她东西吃,把她饿死了还能拿什么威胁妈妈?她已经饥肠辘辘,见了这份宵夜,那口水都不争气的要流下来了。本能的就要伸手去拿宵夜,忽然想起这是阿水“施舍”的,又极力的克制住自己。
阿水突然就说:“这个阿海,会不会猜到我会把这个给你吃,在里面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夏小姐,我看你是不敢吃的吧?”
安琪立刻便问:“加了什么东西?”
阿水漫不经心的说:“不是泄药就是毒药,阿海这家伙就喜欢玩这一套。夏小姐如果你担心不敢吃,那我就倒掉了。”
说着便要把那份点心倒掉。
安琪这时已经又渴又饿又痛又累,眼前的美食即使是穿肠毒药,也能解她一时所需了。那阿水这样一说,她反倒觉得有了台阶可以下,便连忙说道:“我怕什么?谁说我不敢吃,你放着,我吃给你看!”
阿水依言把宵夜放到她面前,还递了她一副筷子。
夏安琪那顿饭吃得那是风卷残云,什么大家千金的模范样子都没有了。
阿水只是默在一旁,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安琪没用多久便把这份宵夜一扫而空,总算暂时填饱了肚子。谁想这时脚上却是撕心裂肺的一阵痛。她忍不住“啊”!的尖叫起来,原来是阿水正用药膏给她的伤处抹药。
她用另一只自由的腿踢着阿水的手背:“你别碰我!”
阿水起初没理会,只专心的用手劲在她的伤腿上抹药。怎知安琪的另一只腿不放弃,拼命的踢在他的手背上,扰乱他的疗伤行动。
阿水腾出右手抓住她没受伤的左脚裸。安琪惊得几个挣扎,那左脚裸仍然牢牢的被阿水抓在手中,动荡不了分毫。
安琪叫道:“放开我,你这个王八蛋!”
阿水对她的叫骂充耳不闻,不知从哪里又找了条绳子,将手中握着的她的左脚裸牢牢的绑在椅背上。
这下夏安琪一条腿受伤一条腿被绑,又失去行动的自由了。
她感到异常挫败,爸爸离世之后这一连串的恶性循环似的变故,在这个遇袭遭绑的完全失去人身自由的夜晚彻底的击败了她往日的傲气。她觉得她的人生现在完完全全的毁了,毁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谈。她没办法控制的,眼泪就“啪哒”的掉了下来。
这眼泪一发不可收拾,眨眼之间,她便放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