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往往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不管什么年龄哪个阶层,总在这月里忙着收获,忙着回家。
往年这个时候,夏家早已经忙着大扫除,布置房间,装饰花园。夏正祥在世的时候总会在年末举办公司年会,场地往往会选在自家。夏正祥顾家的脾气在业内皆知,一对妻女更是贤慧可爱,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当真羡煞许多人。
夏宅很大,占地便有五十坪,上下共三层。客厅铺着欧洲进口的地毯,真皮的沙发组合,包金的红木茶几,沙发后面的三扇巨大落地窗上挂着法国进口的丝绸窗帘,一路从挑高到三米的客厅天花板上垂到地毯上,显尽奢华的作派。靠后花园的那面窗前摆着围棋盘和茶具。爸爸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边茗茶边下围棋。自从安琪学会围棋之后,只要爸爸休息在家,便要安琪与他对一场棋。那个时候妈妈总是坐在后花园的白漆椅上,品着淡淡的清茶,看着父女两个互不相让的拼杀。
二楼是主卧、安琪的房间以及客卧。到了三楼,在安琪房间外边的露台上方,又僻出一大片的阳台空地。爸爸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烧烤,那片阳台上专门摆了烧烤的架子,周末的时候,他们常常约上晁家人聚集在三楼的露台上,一边烧烤一边看着房外边空旷秀丽的山水。那时候会将家里的顶级音响打开,听着各种曲风的歌曲,两家的父母互相聊着闲话,她与晁家两个男孩子则忙着想出各种属于孩子的玩法。日子如此快乐简单而美好。
今年却是物是人非,连家里的佣人都只剩下决不肯离开的张妈。
但是家还是要打扫,还是要布置,像往年的新年一样,令它呈现除旧迎新的喜庆。安琪和妈妈总是觉得,只要这个家还是维持如故,爸爸就永远在她们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所以那几天夏安琪下了课没有在学校逗留很久,早早的就收拾了书包赶公交车回家,帮着妈妈做些家事。
出教室门的时候惯性的往晁韫晞班级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是无论自己早或迟回家,都会准时出现在他自己的教室门口,然后在她瞪他一眼之后跟在她的后面回家的,而今天却没有见到他的面。
她想,她才不是要等他一起回家,她只是“好奇”他在做什么!所以她关了班级的门就往晁韫晞班上走去。
刚走过过道就听到他班上有人交谈的声音。那时候已经是放学半个小时之后了,她走到窗户边,看到班里只有晁韫晞和他对面的晁韫晔两兄弟。
她本不想窃听两兄弟的对话,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到晁韫晔说:“你别想管我跟夏安琪的事!晁韫晞!”
安琪心中“格登”一响,忍不住停下脚步静听。
晁韫晞说:“三个月前,是你在妈妈面前说,在你十七岁生日的时候要向安琪告白,如今怎么不去争取?你明知道妈妈什么都会答应你,爸爸也是会点头的,怎么他们问你跟安琪的进展,你却退缩了?”
晁韫晔没回答,两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坏坏的勾着,满脸的鄙夷之色:“啧啧啧,晁韫晞,我真不知道你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你跟夏安琪的事,以为没有人知道吗?你现在又摆出好哥哥的样子,要我接收‘你的’安琪,你究竟要干嘛?”
晁韫晞说:“你别管那么多,你只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喜不喜欢夏安琪?”
晁韫晔嗤笑一声道:“关你屁事!”
晁韫晞也不急,淡淡又说:“那我只要你配合我一件事,只要爸妈问起,你就说你非安琪不娶,行吗?”
晁韫晔说:“我凭什么?”
晁韫晞说:“就凭我们都想要安琪过得好,算我求你,可以吗?”
晁韫晔怔了下,冷冷笑了起来。还没说话,就听教室外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冷的响起来:“晁韫晞,你会不会把我看得太扁了?我难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需要你这么‘尽心’给我找物质上的靠山?”
晁韫晞明显一怔。
夏安琪就站在教室门口,一双眼直直就看着晁韫晞,脸上只有淡漠,再找不出其他的表情。
晁韫晞了解她的骄傲,她越是面无表情,越说明她心里受的伤有多深!
晁韫晔仍然两手插在裤袋里,冷冷的轻哼一声,就从教室后门走掉了。
夏安琪与晁韫晞面对面站着,她的神情冷得就像外边寒冬腊月的天。她说:“晁韫晞,你给我听好了,今后我的事,我们夏家的事,统统都不要你来插一脚!还有,今后你跟我完全没有关系,完全没有,你听懂了吗?”
晁韫晞浑身轻颤起来,将脸朝向窗外,轻轻呼了一口气才说:“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个,可以吗?”
“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今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念完这个学期我会找学校转走,咱们可以一刀两断了!”
她的话音未落,晁韫晞重重喝了一声:“夏安琪!”
安琪愣了下,旋即提了提肩上的书包,转身就朝外面跑去,极力克制着用冷淡的语调说:“别再跟着我!我们完了!”
她是一路流着泪到家的,晁韫晞这次没有跟上来,也许真的觉得她烦了,她想。
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她的能力,他怎么可以这样摆明着将她列为需要等人照顾的弱者?他是那个知她至深的晁韫晞吗?他难道还不明白她夏安琪的自尊?为什么,他难道觉得那样拜托他的父母,请求他的兄弟,她便会感激他为她做出的一切?他难道没想到,她是那个从来没有低过头的夏安琪,他所做的一切只会让她无地自容?
她一路这样想着,临到家门口的时候连忙擦掉满脸的泪水。
有人在家里打扫卫生,而且不止一个人。
她们家二三楼的窗户,都有人趴着擦拭。难道是妈妈请来的卫生工?
刚脱了鞋踏进厅里,便看到晁伯母跟妈妈坐在沙发上正说着话。安琪向晁伯母问了声好,便向妈妈道:“妈,今天这些人是你请来做卫生的?”
妈妈说:“都是你晁伯母叫来的人,多亏了她!赶紧谢谢晁伯母!”
安琪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嘴里勉强的向晁妈妈道了谢,便要回自己房间做功课。
这时就听晁妈妈对妈妈说道:“安琪真乖!你们家出了事之后我都没空跟这孩子好好聊聊!安琪!”
安琪只好回头问:“怎么了,晁伯母?”
晁妈妈说:“正好我前几日逛街的时候看到条裙子,正是你喜欢的牌子和款式,我就买了要送给你。跟伯母回去拿,好吗?”
安琪摇头说:“不了晁伯母,我衣服都穿不完了,你拿去退掉吧!”
夏妈妈连忙说:“安琪,怎么这样说话呢!晁伯母多疼你啊,就跟过去试试吧!”
安琪憋着气,只好跟着晁伯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