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二月,又是接近新年的日子,然而纤岛市的空气里并不流淌着太平喜庆。国家已经决定要整治这里的治安,对纤岛市各行各业尤其是房地产行业下足了严打的力度,直接安排了好些官员,带着可以先斩后奏的特别权力下到纤岛,等着收拾那批闹得全国沸腾的不法分子。
受这个行动波及最大的,当属纤岛市房地产行业一哥,晁氏集团。
其实这次行动还未开始,晁氏的股价已连续三天跌停,这皆是因为一条耸人的新闻报道。说的是晁家二公子意外中枪身亡,晁晟隆一时受不住打击,发了急病,如今正住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原本已经脱离晁家单干的大公子经不住其养母声泪俱下的跪地恳求,重回晁氏接手父亲的经营。
报道还指出,晁家经营的房地产行业在多年前就有涉黑的嫌疑,晁晟隆一手遮天,掩盖了种种犯罪行径。致使不法分子多年来逍遥法外。这些年来,纤岛市俨然已经是滋生黑帮团伙的温床,据称目前有两派较大的黑帮势力依然盘据着纤岛,而这两家黑帮团伙都是以纤岛市的房地产行业做为洗钱的背景和依托。
这个专题的长篇报道一出,全国舆论立刻哗然。此事立时闹得沸沸扬扬,没几日便传到国家中心那里,于是一场规模宏大的打黑行动立刻开展了起来。
政府下决心要处理这样的事,所有涉案的人均无可逃脱。那些秘密调遣下来的官员早就不动声色的要求海关、机场限制涉案人员的出境自由,现在这些人如同瓮中之鳖,一个个的插翅难逃!
在这样的重大打击之下,晁氏的污点一个个被揭发出来。原来占着权势和财力可以只手遮天,现在有许多曾经有过过节的企业和个人都站了出来,向政府部门公开检举晁氏种种不良行径。
晁韫晞在这样险恶的情况下接手公司的经营,那是绝对的焦头烂额,一时也无法分心顾及到夏安琪那边的情况。
实际上他已经有三天没有联系到安琪了。从那日韫晔出事之后,她默送晁韫晔最后一程。晁韫晔离世后没多久急救车赶来了,他匆忙之间跟着上了急救车,坐在车窗上往回一看,夏安琪仍然呆呆的立在当地,两手紧紧抓着衣袖,眼睛直直的盯着救护车开走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是三天前的最后一眼,自此之后,他根本不知道她身在何方。
晁韫晞在百忙之中仍然安排了手下去探查夏安琪的行踪,但是得到的回复是找不到。他已经耗尽了全部的能力,但是他的祖业晁氏如同垂死的猛兽奄奄一息,而他的爱情早就覆水难收。到了今日这一步,他知道他毕生的所有追求,全输了。
其实夏安琪并没有走远,那****看着急救车响着震动人心的简单音符,疾疾离去,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接下来的人生,何以为继。
她在陵园之下的寂寂荒山站了一个多钟头,被路过的路人好心的带到外面的大马路上,依然脑袋一片空白。路人问她:“小姐,你要去哪里?需要我帮你挂个电话找亲人吗?”
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想法,凭着直觉,掏出了手机。
直到阿海焦急又略带而疲倦的声音响起来,她才发现原来拨的竟是阿海的手机。
阿海极力稳住声音问她:“怎么了?”
她呆了好久,没有办法开口。阿海那边吵得很,像是许多人手忙脚乱的在做一件很紧急的事,那一声声的“老大”唤得她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她咬牙想止住拼命颤抖的嘴唇,还是颤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阿海那边沉默了一瞬,更显得背景的声音紧急,情况恶劣。
“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她的眼泪啪的掉下来,自己都不知道,嘴唇被咬出了血,自己亦不知道,握着手机的手都似握不住了似的,拼命的抖动:“阿海,你们在哪里?让我见见他……如果,如果他有什么事,让我见见他!阿海,你也希望他见见我的吧?”
阿海沉默了更久,而她亦不催促,耐心的等待。
终于,阿海说:“我们在义山,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公寓,你到山下我让人下去带你上来!”
她见到的庄焱根本不是往日的庄焱。他从来是高大威猛的形象,精力超常旺盛,身后尾随着四五名黑衣大汉,一派大哥风范。即便是五年前,他只是个街头小混混,也依然令人有一种屹立如一棵大树的安全感。她从不愿意承认这个人曾经对她的照顾和保护。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闭眼倒下的样子。他睡得这样平静,唇却抿得紧紧的,眼睛亦是闭得紧紧的,眉间拢起忧思的皱褶,他的睡姿就是这样的吗?带着深深的愁绪,难以安眠?
她在他身边蹲下来,握住他的大掌。他的掌里结了好多茧,厚实温暖,带给她难以名状的归属感。她把他的手牢牢握住,轻轻的吻了一下。这个人,他用他的生命来爱她,这个人,为她付出了两次生命!
阿海说他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他这样昏迷只是因为失血太多。“不过,”他说的时候眼睛里有淡淡的哀伤:“我水哥从小打架打到大,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这种并不致命的枪伤,死不了的!”
他还是执着的叫安琪为大嫂,说:“大嫂,这里地方阴凉,荒山野岭的湿气太重了点,你身体也不怎么好,天气又冷,还是下山去吧!水哥不会有事的,他挨的子弹比你吃过糖还多!你有这个心来看他,他会知道的。”
“你骗我对不对?”夏安琪猛的站起来,对着阿海怒道:“他明明昏迷成这样了,你还说没事!人即使再逞强,还强得过子弹吗?我要留在这里陪他,我要等着他醒过来!你不要阻止我,也不要让我离开这里半步!”
阿海急了起来:“你现在又这副模样了,我水哥从前那样对你,你怎么铁石心肠呢?如今在这里瞎陪能起什么作用?走吧,别碍事了!”
夏安琪也不急,直接就往潮湿的地板上一坐。房间的地板铺的是瓷砖,冬天里异常冰冷,她能感觉到那冰冰的冻意透过衣服达到她的肌肤。她像示威似的就盘腿坐在庄焱的床边,冷冷对阿海说:“就算我现在才想通了成吗?我就是在这里陪他了!”又转过身,对着庄焱狠狠道:“你以为这样就算都还给我了?我不认!你给我醒过来,咱们好好算算这笔账!我就在这里陪你,你一天不醒,我坐地上一天,你一年不醒,我坐一年,你永远不醒,那我就永远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