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再度愕然。李俊飞已然道:“我要等我的兄弟一起。”
金玉其恍然明白:“你说那个刘大个子?”
“你掌握的可真够多的。”李俊飞喟然叹道。
金玉其心说你身边的一草一木我都根根门清,何况个大活人啊。
大个刘二十出头,个头虽大,脑子却不傻,三年前还是一个在校大专生。他家原本是通月市城东县的一个农民家庭。城市发展,新区扩建。他家所在的村子轮到了拆迁建新城。本来还指望着虽不能跟村干部样,都能拆成个百万富翁的,但是多少也能弄套楼房,有点存款。谁知道肉肥人更贪婪,拆迁征地的过程中,已经腰包鼓鼓的村干部还是不知足,贪污土地补偿款,并强行压低村民动迁价格,中间再吃一份,鱼肉乡里。
大个刘的父亲在村子里颇具人望,被乡亲们举荐,去找村里要说法,被村主任大骂一番。老头上了倔脾气,又去镇里讨要说法,结果回来路上就被一伙不明歹徒打成重伤。
当天夜里,趁着大个刘哥哥送老父亲去看病的空,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强行把留在家里的大个刘老母亲和侄子掳到了车上,扔在了荒野墓地。第二天一回家,眼前已经是废墟一片。
从学校回来的大个刘怒火中烧,不顾哥哥的拉劝,冲到村主任家,村主任没在家,倒在妇女主任的家里揪到了这个老小子。大个刘人粗心细,下手本来有分寸。谁知村长平时酒色财气太多了,这才刚刚又和小少妇主任使了一把,还没过去,被大个刘一把抓住就揍,连惊带吓,晕头转向,一个不慎,脑溢血了,搞了个半身不遂。
村中一霸怎么能咽下这口气,疏通了关系,硬是把大个刘判了三年牢狱。
大个刘三年来本来一直气闷郁结。知道了李俊飞的遭遇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比自己还郁闷的。
李俊飞的身影已然走远。
“莫老,”金玉其和罗浩良微一示意,走到莫老身边道。
老人依旧紧盯着李俊飞的身影,嘴里喃喃。
“莫老,您怎么看。”金玉其不知今天自己的表现是否失常,心里头一回有了些不确定。
“他的眼神,你捕捉到了吗。”良久,莫老开口道。
“嗯……很淡定,一种历尽沧桑后的从容,闲庭信步。”金玉其回味着方才的感觉,断续的组织着语言。
“那是海面的平静。平静下面,是惊涛骇浪,是波澜壮阔,是可以摧毁一切、狂暴的扫除一切的自信和威力。”莫老微微激动。
“像……又不像……”莫老继续喃喃道。
“什么?”金玉其第一次见莫老如此失神,禁不住好奇和疑惑。
莫老回过头来,“像一个神龙一现的故人,可是,又不像。老头子老了,盯着他看,越看越乱,又像又不像,看到最后,脑子记忆都乱了。”
莫老摇摇头,有了一丝英雄迟暮的落寞。“应该不是吧,也太过年轻了些。难道,真的有超人?……”
金玉其和罗浩良一肚子疑惑,想不通,这个李俊飞,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太大不同啊,怎么让这位位高权重、阅历无数的神秘老人如此煞费脑筋。
金玉其脑海突然亮光一闪,难道是他?
正愣怔间。莫老已经回身走了。两人忙快步跟上。
“不管怎样,他是我夏国人,没有敌意就好。”莫老道。
“小金子,你也不错,我像你这么大时,还没有这份气场和从容。”金玉其脸上一热,知道是莫老不想灰了自己的心,也堕了特勤局的名头。
“你也是,”莫老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和蔼,笑意盈盈的看了罗浩良一眼,“杀伐果断,干净利落,是个好苗子。”
三清别墅。
但凡极端暴戾极品之人,往往却有个出其不意的癖好。刘阿炳也未能免俗。他喜欢文玩,尤其钟情于字画。
刘阿炳阔大的书房内,满满的陈列着各色文玩古董。四壁挂满了名人真迹,狂草兰图。屋内几个晶莹剔透的青花大缸,里面插满了字画卷轴。
对门中堂,挂着一幅巨画,雄鹰图。画面上,山峦如剑,叠嶂耸翠,万里长空之上,一只苍鹰,展着巨翅,正翱翔天际。
气势磅礴,苍鹰雄峻。尤其是这鹰眼,堪称点睛之绝笔。苍鹰固好,画之不难,但这眼神一出,苍鹰睥睨雄视、傲然万物的气势顿时喷薄而出,威压众生。
一进门,吴奇远抬眼一看这苍鹰图,身子顿时就矮了半截。虽然多次来,经常看,但是依旧架不住这股威压,气势首先就弱了。这或许也是刘阿炳要在中堂挂这福重金求得的苍鹰图的用意所在。
刘阿炳正坐在桌案前,拿着放大镜,在欣赏一个小巧精美的鼻烟壶。鼻烟壶看似玳瑁制成。画着一幅春宫画。姹紫嫣红的花园里,一个光身****的大家小姐被两个同样****的丫鬟陪着,在赏花。花园外墙上,一个书生正探头往里偷窥春光。
小小方寸之间,竟然能勾画的面目生动,春意盎然,古人之智巧,实在让人叹服。
“帮主,您回来了。”吴奇远尽量饱含深情的喊了一声。
三清帮已经在寒荒成立了商社。刘阿炳的称呼也就成了刘社长。能喊他帮主的,也就那十几个一直跟着他的老弟兄了,能这样喊他,隐然也就成了一种荣耀。
“嗯,前天回来的。坐吧。”刘阿炳和风细雨,倒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怒发冲冠。
吴奇远偏着身子坐了。“帮主,码头那事……”
刘阿炳摆摆手。“这次我到唐洲南,足足等了三天,才见到白虎那老小子。”
刘阿炳故意老小子的喊道,看似有些抱怨,却显得跟唐洲南百草商白虎熟络的跟哥俩似得。这种驭下之术,他是运用纯熟的。
吴奇远看他隐隐有丝笑意,放下心来,正了正身子。
“老吴,码头仓库的事你不要有压力。我给你扛着呢。”
“是,是,也只有帮主,才能摆平这么大的事。”吴奇远应声道,心里却憋屈,明明是你主持合作的,我只是看个外围场子,一点没参与进去,最后倒弄得跟都是我的事样。
“原本这次,我就不愿意接这单。一则我们控制的地盘,差不多也饱和了,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大的量,再往外扩,恐怕要触及头马会的势力范围,威胁太大。再则,我也多次收到线报,特勤局已经开始有所关注了。我推了多次,但是白虎那个王八儿子小白虎,急于表现,不仅坚持,还派来这么多络腮胡子,还有那个身价100万池币的雇佣兵。结果怎样,再大的阵仗,不还都是挂账了。谁都怨得,就是怨不得我们啊,也多亏我之前向白虎反馈过啊。”
“帮主英明啊,他们蠢,又不听咱们的,出了事咱可不替他们背黑锅。”吴奇远知道了内情,终于出了口大气,这责任,看来是一点没有自己的了。咱还损失了这么多兄弟,这帐都该找他们算。
“这样也好,虽然我们损失了不少弟兄,险些被特勤局缠上,可是也让那些拉美胡子明白,咱们夏国也是能人辈出,不好相与的。”
说到这里,刘阿炳扬了扬手中的鼻烟壶,“江湖自然有江湖的道义和规矩。你看,一见面,白虎就送了我这个小玩意,他倒知道我喜好这个。”
是人都有虚荣。刘阿炳虽然雄踞东南,头把交椅,可是能跟世界头号百草商组织的白虎攀上交情,还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也想显摆一点。
“嗨,咱们三清帮现在可扬名海外了。”吴奇远斟酌了再三,奉承了这么一句。
“还有,这老小子挺慷慨,为了补偿我们的损失,还要免费供我们三个月的货。”刘阿炳终于呵呵的笑了一声。
吴奇远跟着呵呵。
“对了,杀了雇佣兵的那人,究竟什么来头。白虎亲自问他情况,能杀掉百万池币身价的刺龙杀手,这人确实非同了得。”刘阿炳沉声道。
“就是上次那个李俊飞。他好像有点专门针对我们三清帮。”吴奇远挑拨了一句。
“哦?这么厉害的人物,那还真是个大麻烦。”刘阿炳脸色一沉。
“都是传的,也没那么厉害,据说是特种兵专业。刺龙杀手也是他捡个便宜。是特勤局的高手跟雇佣兵打了个两败俱伤,被这小子背后偷袭得手。当时就被抓进监狱了,现在还在蹲呢。”
吴奇远怕刘阿炳对李俊飞有了重视,再使出拉拢什么的那一套,自己的大仇可就没法报了,说不定刘阿炳一高兴,再给他个堂主啥的干干,再成了自己的上级大哥,那才窝囊呢,所以没敢说李俊飞已经平安无事的出来了,赶紧把李俊飞贬了一顿。
不过他说的听来倒都合情合理。
刘阿炳听罢,原来如此,一寻思,不再纠缠:“你处理下,多少也是个人才,能拉就拉一下。”
吴奇远点了点头,心说我拉你个几把,杀他我都来不及呢。
“再一个,最近收敛点,不要招惹上特勤局。”刘阿炳说完一顿,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听说通月监狱的殷正野栽了?”
吴奇远心里一惊,这才多长时间,还没外漏的消息,刘阿炳居然已经知道了。
“听说了一点,现在还没有明面消息。据传是因为贪得太多,名声太坏,所以被拿下了。抓了这小子也好,钱没少拿我们的,牢里的弟兄也没少吃他的苦头。”
“嗯,这样没品的人,不能深交,当条狗,拿钱办事就是了。还有刑侦那个黄胖子,也得悠着点。”
吴奇远又点点头。
“良仁怎么样了。”刘阿炳话锋一转,问道。
“天池专家说了,恢复希望不大,脑干受了损伤。”吴良仁悲声道,咬牙切齿。
“唉,老吴,放宽点心吧。我让婉婷封了20万,回来你带上,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其他的,你看着办吧,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帮主……”吴奇远不知是感动还是怎么,一时有点呜咽。
刘阿炳挥挥手,吴奇远躬身出去了。
刘阿炳从镜片后瞟了一眼,吴奇远略有些佝偻的背影,有些凄凉之意,撇了下嘴角,有了丝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