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的宋敬看了一眼莫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人还是那个老样子呢。想来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顽皮捣蛋的小屁孩呢,而如今都这般大了。宋敬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深呼吸了一下,终于道明了来意:“陛下,臣有事启奏!”南宫佑眉头紧皱,两手作握拳状放在案桌上,禁闭的嘴唇终于在沉默片刻过后,冰冷的说出一句:“不知丞相有何事要奏啊?”得到了南宫佑的回应,宋敬开始大肆上演他忠诚爱主之心,在南宫佑和莫棋都毫无防备之心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南宫佑倒是习惯了宋敬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了,而一旁正喝着茶的莫棋差一点没被呛死。面对着南宫佑和宋敬同时投来的目光,莫棋尴尬的笑了笑,对着两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说道:“不好意思啊,丞相您继续。”
南宫佑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故意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心里面却在暗想:这个宋敬又要做什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累得慌。“陛下,臣以为一切都应该以国事为重。万万不可贪恋红尘,而致使国家陷入灭轮之灾啊!”
“唉。”又是这种话,在南宫佑选了宋敬做丞相过后,他的耳朵就没有一天是停下来休息过的。恐怕都有老茧了吧。况且他南宫佑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昏君,干嘛一天到晚说得他好像每天都只知道留恋温柔乡一般呢。况且如今天下三分,北方以孟古国为首。南方大漠以枢陌国为大,其余的地盘都是他南宫佑的大好河山。而柔然则是涧于枢陌与天佑之间,是个至关重要的地区。当初南宫佑之所以会攻打柔然也全是因为攻下它便可以直通枢陌国的都城了。可是后来介于枢陌国有意交好,而柔然并非自己所要,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便从柔然撤兵,并未吞并柔然。如今想来也十分庆幸当初的及时收手,否则他在于慕容雪相见就不知又是怎样的光景了。
“宋丞相,您的这些话想必陛下早就听厌了。”莫棋放下是手里的杯子,对着宋敬义正言辞的说。又转而问南宫佑“陛下的耳朵可还好?是不是都有老茧了。”
宋敬此刻竟无言以对,他本来辛辛苦苦的找来了莫棋,是想用他来劝诫南宫佑的,没想到这两个人一见面就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是串通好的那般,非要和他对着干。“陛下,所谓忠言逆耳。陛下虽然不愿意听,但臣还是冒着冒犯龙威的风险来赌陛下定会是明君的,也一定不会错怪忠臣。”
“宋丞相此言差矣,陛下当然是明君了,即是明君自然有自己的分寸,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呢?有何需您来操心呢?”
“莫棋公子没有见过那个柔然女子,自然不知她的手段有多么的厉害!”宋敬这个腔调是非要和莫棋争一个高下了。
“一个女人而已,哪怕她再倾国倾城,陛下也不会愚蠢到为她倾天下吧。”话语刚落,莫棋似乎就已经感觉到南宫佑寒光利剑般的眼神,莫棋知道南宫佑自然是不会责怪他的。不过,南宫佑这个想立马让他去见阎王爷的眼光他也快要招架不住了,所以只好乖乖闭嘴了。
宋敬听到莫棋这样说,立马就冲着莫棋吼道:“陛下也能是你一介凡夫俗子妄加揣测的!莫棋你该当何罪!”
南宫佑看着宋敬和莫棋真是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本来他因为前段日子一直在照料慕容雪的身体就已疲惫不堪了,如今更是不眠不休的处理着这些天来剩下来的奏折。如今又要被写两个人折磨。他们两个是专门来着政务殿里吵架的吗?像两只疯了的猩猩一般。“好了!你们两个给朕闭嘴!”南宫佑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物件也因为突然而来的波动而摇晃了一下。“宋敬你身为一朝丞相,在这政务殿内大吼大叫成何体统!你可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听到南宫佑这样大骂宋敬,莫棋心里不知道多痛快。他忍不住的笑了笑。南宫佑的语气稍微温柔了一点:“莫棋,你也一样。好不容易进宫一次,不要给朕添乱了!你先去钦天鉴,朕得了空再找你。”
莫棋被这句话惊得是目瞪口呆,为什么要安排他去钦天鉴!又是那里!莫棋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南宫佑,仿佛是在乞求南宫佑给他换一个地方。可是南宫佑是直接就忽略了莫棋的感受。“宋丞相,朕知道你一心为国。朕不怪你。可是朝政之事朕并不是不在意。朕自然会以国事为重,所以丞相不必担心那么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宋敬被刚刚南宫佑的反应吓得是冒了一身的冷汗。在南宫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宋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谢陛下隆恩。臣知罪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朕还有一大堆奏折要处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他们两个,南宫佑瘫坐在那里,他的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几乎堆成小山一般的奏折无奈的叹着气。这种生活原本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也不是这样的日子。那种儿时期待的“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的生活当真和他相隔万水千山了。南宫佑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看着窗户,太阳快要消失在这座看似高不可攀的深宫了。他苦笑着,想释怀却做不到。他在那一缕一丝的阳光中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尘埃,仿佛连那些微不足道的尘埃都在挣扎着,拼命的想离开这里。依稀间,在那明媚的阳光下,南宫佑似乎看见了慕容雪倾城的微笑。他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一丝醉人的弧度,快乐着她的快乐,忧伤着她的忧伤,也许从第一次的相遇开始就注定了,她会使他牵肠挂肚,使他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南宫佑拿起案桌上的笔,宣纸洁白无瑕,黑色的墨汁随着他的手在纸上滑动着,落笔干净利落。南宫佑又重展笑颜,他每每想起可以见到她时,所有不好的坏情绪都一扫而空。他踱步走下阶梯,快步向城墙走去。窗户吹过来的微风还带着暖暖的甜蜜的气息,扬起了那张纸,只见纸上写着“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好一首凤求凰,道尽了他南宫佑对慕容雪的种种深情。
高高的城墙外是繁华的街道,那灯红酒绿的地方是南宫佑向往的红尘。这是他的百姓,这是他的国家,现在他眼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江山……他是帝王,是王者,主宰生死,操控王权。可是,那又如何。
晚来的风吹起他的头发,那一缕发丝贴在他的脸庞上,晚风一阵又一阵,南宫佑的鼻子酸酸的,这么多年,伪装了这么久,得到了什么?皇位吗?他为了一个皇位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陛下是宁愿在这城墙上吹冷风看城外的花灯满城,也不愿意进漠瑶宫见雪儿一面吗?”
南宫佑回过头来,是慕容雪。他愣在了原地,他觉得慕容雪这样温柔的语气,这样深情的目光,似乎只有在醉酒的深夜才会看到。他是帝王,却连一个女子深情的一眼都得不到,这是一种奢望,一个无上帝王的卑微。
慕容雪对着南宫佑绽放出一抹甜蜜的笑容,他们的身后繁星点点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弯月,像慕容雪的黛眉,那繁星像她的明眸。慕容雪踱步缓缓的向南宫佑走去,是的,这是她的路,那浪漫的爱情她给不了上宫泽,那美好的未来她给不了上宫泽。所以,她选择忘记,选择走向南宫佑的身旁,她已经辜负了一个上宫泽了,又怎么忍心伤害眼前这个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的男人。她抱住了他,皱着眉,含着泪的扑到了他的怀里。他身上的味道依旧是那么好闻,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他的深情正在侵蚀着她的心,愈合安抚着她的伤口。这种种的好,她曾经都不曾留意过。“雪儿想陛下了,雪儿以为陛下不会来了。”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南宫佑抱着慕容雪的双臂越发的紧了,他怕失去她,怕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柔情。慕容雪挣扎了一下,南宫佑才意识到可能是太用力了,弄疼她了。南宫佑痴笑着放松了一点,慕容雪用手,摸着南宫佑俊俏的脸庞,这是她的男人,她的男人是王,玩世不恭的王者……慕容雪巧笑嫣然的拉起南宫佑的手,沿着城墙一直向前走着。走到最高处,慕容雪停了下来,她用葱白的手指,指向那天都最繁华明亮的一处,说:“臣妾知道,陛下喜欢那里,喜欢着深宫外自由的生活。可是陛下知道吗?臣妾就是从那里而来的,从自由得大漠而来的,所以臣妾就是陛下的自由。”慕容雪用手去抚摸着南宫佑的眉“臣妾不要陛下皱眉,臣妾要陛下的嘴角永远是微微上扬的。”南宫佑看着慕容雪,这种深情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般,慕容雪突然纵身一跃的飞上了城墙旁的宫殿之上,南宫佑还未从中回过神来,他只是听宋敬在调查“分尸案”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慕容雪会武功,特别是箭术了得。刚刚看她那一抹敏捷的身影就知道宋敬所言不假。南宫佑从这个角度看去,月亮的光辉洒在慕容雪的发丝,身躯上,犹如九天玄女一般,这样的一个俏佳人怎能不吸引他呢?
“陛下!这大好的河山都是你的,这个天下都是你的,这个繁华盛世都是陛下一手创造的,这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度都是因为帝王是你南宫佑!”面对慕容雪的豪言壮语,南宫佑真的笑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觉得做帝王是如此开心的一件事。慕容雪在房檐上坐了下来,南宫佑轻快敏捷的来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雪儿怎会突然改变如此之多?”
慕容雪看着南宫佑认真的说:“臣妾生了一场大病,如今病好了……”慕容雪闭上眼睛,将她的唇覆在了南宫佑冰冷的唇上,她的睫毛都在微微抖动,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的多么的快,是的,这证明她还活着,清醒的活着。南宫佑此刻心里的欣喜是多少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无非就是,执一人之手,恩爱到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