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你父皇。”英王爷脱口而出，瞬时觉得自己失言，赶紧温言细语道：“我是说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你张念哥哥肯定是和你六哥真心相爱才在一起，但是你六哥是皇室子孙，若是跟男人在一起就不能给皇室开枝散叶，所以你父皇一定不会同意他们两个，所以你不能告诉你父皇。”
“可是我想跟张念哥哥在一起啊……要是父皇不同意，我不是有机会了？”
“那你愿意跟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在一起生活吗？”
九公主咬着嘴唇思考良久，郑重地摇了摇头，“要是张念哥哥娶了我，每天心里却想着六哥，他一定不会快乐，六哥也不会快乐，我也不会快乐，我们三个人都不会快乐，与其那样，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不快乐……”
“好孩子。”英王爷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你还小，以后一定可以遇到让你开心快乐的人的。”
“嗯。”九公主用力点点头，脸上又恢复往日纯真的笑容，咧嘴道：“四叔，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为什么两个男人在一起就不能开枝散叶了？”
“这……”
刑部天牢中，一个阴暗的独立牢房角落里蹲着一位蓬头散发全身污垢的人，若不是她时不时发出尖锐的求饶哭号声，单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她是男是女。
枷锁沉重的碰撞声过后，她身后的牢门被拉开。她一边绞着干草一般的头发，一边侧过脸查看，脏乱不堪的脸上只能勉强分辨出一双无神的眼睛。
开门的是天牢的侍卫，开过门后侍卫退下，牢门外站着三位年轻公子，一位年纪稍长，身着灰色宽袍，一副读书人的斯文样子。年纪最轻的一身青衣，容貌清秀，眼似桃花，手执纸扇，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只是腰间一个木箱子颇为扎眼，同时也暴露出他的身份——大夫。他们二人前面的人最为夺目，容貌俊美，一身贵气，虽然身在天牢，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依旧沉静，仿佛这世间之事皆与他无关，却又被他看得透透的。
“王爷，您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去看她吗？她是个疯子，我怕她发起颠来伤到您。”斯文男子对前方男子说话时颇为恭敬。
“我带杨清来不就是为了看看她这疯病能不能治么，你关了她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父皇要是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那男子剑眉微蹙，“再说，你和杨清都不会武功，我若不陪着你们，她若真发起颠，谁保护你们？”
“这……”斯文男子依旧犹豫。
“你放心，这世上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几个。”那男子微微一笑，率先走进牢房，斯文男子无奈地跟在后面。
这男子便是赵漠，斯文男子是王沛，青衣男子是杨清，那疯子就是阿狄。皇帝对阿狄的事颇为关心，毕竟关系到他至爱的女人，三天两头就催王沛，无奈他解决过无数个棘手的案件，却被这个疯子搞到束手无策，他只要一接近她，她就会张牙舞爪大呼小叫，要不然就四处逃窜向他乱扔东西，他问过几次话，非但什么都没问出，身上还被她抓伤好几处。
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求助自己最有实力的朋友赵漠，刚好赵漠对这事也有兴趣，便带着杨清一起来看阿狄，阿狄是中毒才疯的，杨清师出名医，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阿狄今天出奇的安静乖巧，只是一个劲绞头发傻笑，杨清拉过她手她都没有做任何反抗。赵漠紧挨着她站，只要她有什么危险的征兆就准备一掌打晕她，奇怪的是一直到杨清把完脉，她都没有动过。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赵漠问。
“只是普通的毒药，不过她中毒时间太长，已造成永久性伤害，解药估计对她无效。”杨清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就没有一点办法吗？”王沛急了，连阎见愁的徒弟都没办法，他可怎么交差，“她经常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说明她还是有记忆的，有没有办法让她把那些记忆说出来？”
“她都说些什么？”赵漠问。
“她会说什么倩儿倩儿的，还会磕头求饶，好像很害怕的样子。”王沛若有所思，“皇上跟我说过，那个倩儿曾经是宫中宫女，死得不明不白，他想从这疯子身上查出点端倪。”
“安倩儿……”赵漠喃喃自语，“原来那个宫女就是她的娘……”
“王爷在说什么？”王沛没听清。
“没什么。”他淡淡一笑，“杨清，你真的没办法了吗？这疯子可是关系到王侍郎的官途啊，你可不能随便放弃。”
“官途？”杨清抬头看王沛，却见他脸上颇为不自在，他仔细一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有点冒险，如果稍有偏差，非但不能问出话，还会送掉一条命。”
“哦？”赵漠转向王沛，“沛卿可愿意一试？”
王沛脸上的不自在还没有退去，赵漠这么一问更加窘迫，但犹豫了一下也就点点头，赵漠说得没错，这疯子事关皇上最关心的女人，这事若是办得好，他的官运定会有所转折。
“那好吧。”杨清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箱子，将里面一卷银针摊到地上，对另外两人道：“麻烦你们将她按住，我这针不能插错地方。”
赵漠和王沛会意，一人一边按住阿狄的肩膀，刚刚还安安静静的阿狄立刻开始在他们手底下挣扎，嘴里也大呼小叫起来。
杨清深吸一口气，将第一根针插入她头顶处，阿狄挣扎的力度更大，杨清一刻不停，一根接一根地插入她头上不同穴位，阿狄开始发狂，若不是赵漠动用内力，恐怕没法按住她，另一边的王沛已经满头大汗。
“到最关键的一根了。”杨清抹了抹额头的汗，聚精会神地对准阿狄脑后，确认穴位无误之后毫不犹豫地插进去，阿狄猛地停止挣扎，脸部表情跟受到惊吓一般僵住，嘴巴大张，两眼前突，一动不动。
“她怎么了？”赵漠手劲不松。
“我也不知道。”杨清有些慌了。
“难道出错了？”王沛松开手蹲到阿狄面前，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对不起啊，我也是第一次用此法，医书上只说这种方法能刺激神志不清的人暂时恢复记忆，没说具体会有什么表现，实在不行我来拔了这些针吧。”杨清颇为不好意思，看样子他帮不了他的官途了。
“先拔了吧，别闹出人命。”赵漠吩咐。
“嗯。”杨清也正有此意，抬手准备拔针，忽地肩膀被人一推，他猝不及防地坐到地上。
“你……”他张大嘴巴，推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阿狄！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阿狄竟然口齿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成功了！”杨清跳起身，“她正常了！”
“你可知道你是谁？”赵漠问，手却还搭在她的肩上。
“你又是谁？”阿狄扭过头看他，“你为何要抓着奴婢。”
“失礼。”赵漠松开手，“我是六皇子赵漠。”
“六皇子？”阿狄抬高音调，嗤地笑出声，“六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你冒充他未免……”
“姑娘，你大概忘了很多事了。”王沛插嘴道：“你低头看看自己，你疯了20年，六皇子早就长大成人了。”
“20年？”阿狄低下头，对自己脏乱不堪的样子很是不解。
“你看看你的样子，你已经疯了20年了。”杨清最爱臭美，镜子不离身，这会掏出镜子竖在她的面前。
“这是……”阿狄明显没反应过来镜子里这个蓬头散发满脸污垢头上还插着无数根针的人是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镜子中人也摸摸自己的脸，她这才辨认出这是自己的脸。
“你被人下毒疯了20年，我今天只是暂时让你恢复记忆。”杨清解释，他估计阿狄会为自己的形象抓狂，向后退了两步。
阿狄瞪着眼睛看着他良久，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再次看向赵漠道：“你真的是六皇子？”
“正是。”
“你长得跟你娘有几分像。”若不是脸上乌黑，在场的众人应该可以看到她落寞的笑，“我竟然疯了20年……”她轻叹。
“你认识我娘？”赵漠心中一动。
“自然，我疯掉可还是跟她有关。”
“跟她有关？你不是成贵妃的宫女吗？”
“成贵妃，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了……”赵漠语气微重。
“她竟然死了，死在我之前……”她失神。
“姑娘，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让你醒是想知道20年前的一些事情，关于安倩儿的事情，姑娘能否告知在下。”王沛直入主题，杨清只是暂时让她恢复记忆，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再次疯掉呢。
“你别叫我姑娘，20年一过我早就不是姑娘了。”阿狄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杨清身上，“这位大夫，你是否能答允奴婢一件事？”
杨清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我疯了这20年竟一点记忆都没有，当真是白活了，看这地方乃是牢狱，我又如此脏乱，料想我疯的时候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她语气中尽是恳求，“大夫，你能否答允我，在我重新变疯之后给我一剂致命毒药，与其行尸走肉般活着，还不如一了百了。”
“这……”
“你若不答允，我没法说与你们20年前的事。”她有些激动，插在头上的银针微微颤抖。
杨清看向赵漠，见他投来赞同的目光，便点点头。
“那奴婢就放心了。”阿狄释然一笑，朝王沛道：“你想知道安倩儿的事？”
“不是我想知道，是皇上想知道。”王沛答。
“嗯。”她并不奇怪，“没想到皇上到现在还不知道倩儿是怎么死的。”她顿了顿，“倩儿就是我亲手毒死的呀。”她语气平静如水，在场的人却都吓了一跳。
“倩儿宠冠后宫，妃嫔们能不嫉妒么，纵使她离开皇宫，也终是逃不出成贵妃的魔爪。”
“这么说是成贵妃让你害她的？”
“的确是成贵妃，她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倩儿在李丞相府中，我一向与倩儿交好，她便让我借探望之名到李府给她下药，我自然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可是倩儿一直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忍心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