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在他怀中闭上双眼,这是她深爱的胸膛,可是她现在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推开他,盯着他吃惊的双眼道:“我进宫之后你就不要再找我了。”
“你说什么呀?”赵漠想笑,看她认真的表情却又笑不出来,“你是不是害怕父皇怀疑我们的关系,你放心,我……”
“不是。”张念打断他的话,“你总有一天会娶别的女人,而我是不会容许别人跟我分享你的,如果有那一天,我或许会做出比皇后还激烈的事情。与其到时候两败俱伤,还不如现在就散,我爱你,但我的爱太自私,我不想再爱下去了,所以请你不要再见我,以免我再也救不了我自己。”
“小念……”赵漠看着她,等着她收回刚刚的话,可是直到桌子上的蜡烛燃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有等到她反悔的话。
蜡烛熄灭,屋中陷入死一般的黑暗寂静中。
“小念,你累了,好好休息吧。”她听到他毫无温度的话,随后是他离开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平稳得体现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他没有关门,敞开的房门外是清冷的月光,夹杂着腊月刺骨的寒风。
她异乎寻常的释然,站起身去关门,月光下陡然窜出一人。
“小念,你脑子被门挤啦?”听到声音,张念将自己将要挥到他脖子上的手收了回来。
重新点上蜡烛,门处站着纤长儒雅的翩翩公子,却是杨清,他摆着扮酷的姿势,与暗黄色门框刚好融成一副静态的裱框人物画。
“你才被门挤了,大冷天的扇扇子。”张念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你丫都哭了。”杨清打了个与其风雅的形象极其不和的哆嗦,缩手缩脚进屋将门关上,“你跟王爷都这么好了,干啥子要分手啊?”
“你偷听!”张念怒斥,但一听到王爷两个字,悲伤的情绪顿时翻滚,眼泪如决堤的河流哗哗往下流。
“我可不是故意听的。”杨清习惯性摇扇子,觉得太冷,将扇子又收了起来,“好久没见到你,听说你今晚在轩王府中住,就想来看看你,刚好撞上你和轩王爷在争论什么事情,好奇了一下就听到了。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为轩王爷哭也不去去看我,我好伤心……”他哭丧着脸。
“对不起。”
杨清一愣,听她对自己说对不起可比说“我要嫁给你”还难,看这样子,伤得不轻。
“我问你啊,你明明就是爱他的,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我就是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我跟你说,你这话骗骗王爷也就算了,我还看不出来你么?要是真不想跟他在一起,你会流眼泪吗?”杨清不以为然地坐到她对面。
“你知道个屁。”张念赌气似的抹干净眼泪,“我忍受不了他有其他女人,迟早是要跟他闹翻的,现在我还能平静地分手,若是拖了久了,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这人真是怪胎。”杨清气得用扇子点她的额头,“这世上有多少女人梦想着轩王爷多瞧她们一眼,可轩王爷只对你一人上心,你倒好,还不要他,你知不知道,这院子里就有一个想跟轩王爷在一起想得要命的人,我看你就是作死。再说了,这世上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何况轩王爷这种身份,你让他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也太浪费他这么好的条件了。”
“你说够了没有。”张念吼道,“你以为世上的男人都跟你一样风流吗?女孩子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自由,离开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为他们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过比以前不知道难受多少倍的生活,他们还不能一心一意对她好,凭什么,凭什么付出的只有女孩子,凭什么男人朝三暮四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别……别激动嘛……”杨清摊开扇子挡住自己的脸,切切弱弱道:“我就随便一说,你别当真啊,我知道你的思想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但现在社会就是这样嘛,你不接受苦的只是你自己。”
“所以我不愿意再苦下去了,我跟他分手了!”张念几乎跳了起来。
“真是无药可救。”杨清躲在扇子后面摇了摇头,还没将头停下来,脸前的扇子就不翼而飞,随即自己的领口就被人提了起来,眼前是张念恶狠狠的眼睛。
“我告诉你杨清,我自己的事情我没法做主,小春的事情我却做得了主,你要是敢对小春三心二意,小心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是吧!”杨清刚想反驳,看张念一副想把失恋气撒到自己身上的样子,硬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脸憋得通红。缓了半天,才战战兢兢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师父已经找到了解你身上毒的方法,就是缺一味药,而且这药比较难找,所以你还得带着毒过日子……”
“带着就带着呗,反正死不了。”她松开杨清。
“谁说死不了,你的毒进入心脉的话就很难治了!”杨清眼珠子一转,“我问你,如果你所剩时日不多,你还会纠结轩王爷一生是不是只娶你一个人吗?到时候你死了,王爷总不能一辈子不续弦吧?”
张念一愣,她倒没想过这些,她一直都在纠结赵漠会娶别的女人这件事,可是如果她死了呢?那现在纠结的不是很没意义?还不如珍惜眼前时光跟赵漠好好在一起,毕竟任何事情在死亡面前都会变得很渺小。只是她如果带着赵漠的爱死了,赵漠却又心安理得地娶别的女人,她会在地底下睡不安稳的。可是如果赵漠放不下她,一辈子被一个死人牵绊,她岂不是在地底下还睡不安稳?这么一想,不管怎么样,不管她活着还是死,她跟赵漠在一起她都不会过舒心的日子的。而且为了各自好,早些让他死心才是正经的事。
“喂,你傻啦?”杨清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摇晃。
“没傻。”张念感觉自己涅槃了,赵漠终究不是她对的人,原因就是他不能只娶她一个,既然不能,那也不勉强了,免得各自不痛快。她舒了口气,仿佛解开一道世纪难题,甚至带着笑问杨清:“你师父说缺的那一味药是什么药?有多难找?”
杨清下意识退了两步,张念刚刚还电闪雷鸣,这会就晴转多云,变化之快只让他觉得会有龙卷风来袭。
“我问你呢,我还没想好要这么快死掉。”
杨清跟她保持着距离,“师父说那药是从一种叫做幽迷草的植物里提取的,幽迷草原先有很多,生长在一个叫幽迷谷的地方,师父前些日子去找了,却发现那里已经被烧个干净,别说幽迷草,就连狗尾巴草都找不到。不过你也别灰心,师父说这世间这么大,总不至于找不到,只是要多费些时日罢了。”
张念扯了扯嘴角,幽迷草……这又是因果报应么!当初因为她而毁掉的东西成了她救命的东西,老天总喜欢捉弄人的。
第二天,张念睡了个懒觉,冬天的被窝总是很让人留念的,何况回到宫中之后她就不敢完全放松地睡觉了。
“张大人,你快起床,王爷让你赶紧去大厅,一点都耽搁不得。”门外有人敲门,语气急促,好像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张念心中一沉,难道赵漠因为她昨晚的话要找她麻烦么,不会吧,他这么绝情!她一边思考是逃跑还是去看看什么情况一边穿上衣服,等穿完衣服,她还没做好决定。
“张大人,你快点。”门外那人还没走。
“什么事这么急啊。”她打开门,逃走不太现实,还是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您去了就知道了。”那家丁脚步匆匆。
还没进大厅,就远远看到门外站了两排下人,排场大的吓人,难道是赵漠找来的观众?她一边嘀咕一边浑身不自在地穿过那两排人,一跨进大厅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压迫的气息,她抬眼看到主位上的那个中年男子,心中大呼“哎呦我去”,两腿一弯恭恭敬敬跪到地上。
“皇上,您怎么来了。”难怪这么大排场!
“爱卿受苦了。”皇帝语气甚是关切。
“微臣为皇上效劳,一点都不苦。”她这话是盗用的何先生的,她正自思量皇帝大清早来轩王府干什么来的,双臂一紧,已被人扶了起来,随即双手被一双宽大的手握住,她一惊,想抽回手,却发现那手的主人是皇帝,只得任由他握着。
“爱卿,你不在的这几个月,好生让朕挂念,快,随朕回宫吧。”
原来皇帝是特地来接她的!张念欲哭无泪,皇帝自从登基之后就没有出过宫,今天居然为了她这么个属官出宫,看来宫中要少不了一片流言蜚语了。哎,皇帝大叔一大把年纪,就不能在乎一下自己的名声么,或者他本来就不在乎?
张念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皇帝若真想要她,别人又怎敢胡言乱语,只怕还会掀起男人娶男人的新风潮,一国之君都断袖了,别人还怕什么?她眼角余光扫过赵漠,只见他低着头看地板,脸上毫无表情,他终究是不敢得罪他父皇的。
“皇兄,张大人旅途劳累,需要休养,我已将她的长随带过来了,让长随好好照顾她吧。”跟随皇帝一起来的英王爷朝小春使了个眼色,小春心领神会地上前扶住张念,皇帝只得松开她的手,只是那双眼睛还停留在她脸上不能离去。
张念跟在皇帝身后离开轩王府,心中虽有不舍,倒也无可奈何,谁让她总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呢。走在最后的英王爷与轩王府的人道别,当他的眼光扫过杨清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但随即又被正常的表情所取代。
他坐上马车,对手下的贴身侍卫道:“帮我去查一查刚刚站在最右边的人是什么来历。”
除夕夜,宫中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