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周末,这天她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幸灾乐祸地瞅着MAY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你看我们真是一对冤家,你上班时我休息,好不容易你休息吧我又得去工作。”
“别啰嗦了,要迟到了。”
“对了,昨天小申跟我说他们今天要办一个毕业作品展,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什么作品?”
“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反正我是不懂得欣赏。”
“在哪啊?”
“他们学校,哦,就是美术学院,我把他电话留给你,你要去就给她个电话。”MAY拿过她的手机按了一长串数字。“喏,帮你存好了,我走了。”
本来好容易摊上个周末打算好好的补一觉,MAY走后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想了想,拨通了小申的号码。小申告诉她画展九点钟开始。她又掏出那张残破的地图,原来美院离小寨这么近喔,她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于是她也不急,慢腾腾的起床收拾再慢腾腾的出门。
到了美院门口,她没有联系小申。自己一个人找进去。在通往宿舍楼的小路上,她一眼望见正在布置场地的小申,小申的高个子让她在人群中显得醒目。
她走过去拍拍小申的肩膀,小申扭头看见她,“喔,你来啦。我还在布置呢,你先自己随便看看。”她留意到马路两边支起了一排画架,灯柱上拉着横幅上写着“05届毕业生作品展”。她挨个看过去,其实她对绘画也是一知半解,仅在幼儿阶段画过些小花小树,还是属于简笔画一类的。不过她对这些作品倒是饶有兴趣。有素描、水彩、油画还有一些抽象画。每幅作品的左下角都标注着作者的班级和姓名。她挪着脚步,遇到喜欢的就停下来看几眼,顺便关注一下作者的名字,尽管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可没准未来的大艺术家就藏在这些陌生的名字中,谁知道呢。不知什么时候,小申走到她的身后,“怎么样?”突兀的一句问话倒把聚精会神看画的她吓了一大跳。“噢,你忙完了?”“是啊。”于是小申就陪着她看画。她被眼前的一幅油画吸引住了目光,大块明黄的色调配着蓝天白云,画面左侧是一架大大的风车,旁边是砖红色的小木屋,色彩很浓烈,远处的牧场上散落着几头奶牛,这是典型的荷兰风光,但她一瞬间头脑中想到的却是法国电影,印象中大部分的法国片都带着油画般的色调,明快而跳跃,是一种视觉的音乐。她一直钟情这样的影片。最后她自然不忘看一眼作者的名字——槿年。脑海中像划过一道闪电,小申看着她盯着这幅画半天没动。
“怎么,你喜欢这幅画?”
“恩。这个……”
“哦,对了,这是槿年画的啊,我记得你们见过,你有印象么?”
“哦,她呀,有点印象,她还会画画啊?”她随意的说道。
“是啊,她是我隔壁班的同学。上回她还跟我提到你,说你挺可爱的。”
她一时没了言语,心里却微微地起了波澜,心想可爱倒不是一个贬义词,但难免和稚嫩沾点边,这令她有些懊丧。成熟、性感、美丽这些潇洒昂扬的词似乎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一直和乖巧、可爱、善良这些孩子气的字眼呆在一起。
小申又说:“暧,这家伙怎么还没来,说好了今天中午在食堂吃最后一顿饭的,肯定还没起来。你中午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吧,反正今天MAY不在,你一个人也怪没意思的。”她想了想,倒也是,总不能老是一个人落寞的在西安城里瞎转悠,尽管她内心并不觉得孤寂,但在外人看来总有些凄清孤傲的样子。其实她只是比较不善于和人打交道。
看完了画,她便和小申在路边撑起的遮阳伞下坐着,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走过,偶尔会停下来看画。小申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之一,所以得一直留在现场。已近中午,水泥地面像一面镜子似的向上反射着热量。小申递给她一瓶水,“这天真够热的。”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来,头发蜿蜒地贴在面颊上。
“槿年。”她正专注地喝着矿泉水,听见身边的小申在叫。
随着一声橡胶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她看见槿年跨在一辆公路赛自行车上在她们面前停下来,还是扎着马尾,身后背着一只大大的背包,清爽干净的模样。只是今天槿年戴着一顶帽檐长长的货车帽,压的低低的,让她看不清槿年意味深长的眼睛。
槿年一眼认出她来,笑着和她打招呼:“你也来看画?”她刚刚喝的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鼓着腮点了点头,顿时她又为自己的傻样子感到沮丧。
“我上午11点就收工,下午另一拨人负责。”小申对槿年说。
槿年抬手看看左臂上的腕表,“快了,还有十几分钟。”说着从车上跨下来。
中午时分,三人并肩向食堂走去。食堂的地面油乎乎的,十几只吊扇在头顶卖力地转着。阿姨堆着油腻的笑容等在售饭窗口。
“你要吃点什么?”小申问她。她透过模糊的玻璃望进去,选择太多,她一时没了主意。槿年在一旁说:“那就吃罐罐面吧,这可是我们美院的特色。”
“好吧,那来三碗罐罐面,在来两瓶冰啤。”
槿年诧异地问:“我们可是三个人啊。”
小申说:“她不能喝酒,上回在我家给她喝了点啤酒,被MAY说了一顿。”
她于是也不辩驳,跟着他俩坐在大大的落地玻璃前,窗外阳光亮的有些晃眼,看久了眼睛就会不适应,眼前像总留着一个明晃晃的影子。小申拿托盘端来三碗面,槿年跟在她后面拿着两瓶啤酒,在桌边豁开瓶盖,放在桌子上,瓶壁上凝结出的水珠向下缓缓地滑落着。
“槿年,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小妹妹还挺欣赏你作品的。”小申喝了一口啤酒说道。
“恩?是么。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毕业作品交的是哪幅?”
“风车。”她小声地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那幅油画,画荷兰的。嘿,原来你喜欢这个呀,等展览结束了,送你得了。”槿年爽快地说。
她报以一个无声的微笑,低头吃面,窗外的阳光那么耀眼那么明亮,就像槿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