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纯好眼眶有些湿润,想不到楚惟愿冰冷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温暖的心。
“别人都是写在布条上后,才挂到许愿树上去的。”安纯好斜睨着楚惟愿,“你带笔墨了么?你带布条了么?”
楚惟愿一愣,继而掀起衣裳下摆,“嘶”一声,上好的丝质衣裳便被撕了一块长布条下来,“用这个吧。”
安纯好惊愕得张大了嘴,这衣裳价格不菲,撕掉这么一大截,怕是也毁了。啧啧,皇亲国戚,就是财大气粗啊。安纯好接过布条,满树挂着的都是红布条,楚惟愿的衣衫却是冰蓝色的。她笑道:“可是还没有笔啊。”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楚惟愿眉头都不皱一下,抽出随身佩剑,朗声道:“这不就有了么?”话音刚落,利剑一挥,他的手心窝上现出一道血痕,伤口似乎不浅,鲜血顺着肌肤蜿蜒滴落,埋进深深的土里。
安纯好目瞪口呆,怔了一会儿想用手中的布条覆上去为他包扎伤口。“你做什么?”楚惟愿抱着受伤的手掌转到一侧。
“我为你包扎伤口啊!血流不止了!”安纯好不解道。
“别浪费我的血了,快点蘸着写吧,等下真的流干了,你少写点字!”楚惟愿难得显出了急躁。受伤的手掌蜷成一团,形成一个内陷的窝,里面汇聚着刚刚渗出的鲜血。
安纯好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叫做浪费?再怎么说他也是皇族血脉,竟这般对待这尊贵的鲜血,呃,用来做墨汁,也不知道谁比较浪费?安纯好也不啰嗦,安纯好伸出手指蘸了蘸,触感有些粘稠,温温热热的,不知道尝起来味道怎么样?鬼使神差的,安纯好竟把蘸了血的手指伸进了嘴里,有些甜腥,安纯好皱皱眉,摸起来温热,入口却冰凉。楚惟愿惊异地瞪大眼睛,“安纯好,你做什么?”
“啊?没什么啊。”安纯好回神,手指又蘸了蘸,把布条放置在楚惟愿背上,开始奋笔疾书。“楚惟愿,你不许偷看!”
楚惟愿一愣,心中暖暖的情意荡漾开来。先前还那么客气叫“世子”,这下就那么不顾忌地直呼名字了,成何体统?虽是这样,楚惟愿的嘴角却弧度明显地上扬了。“我眼睛又没长后脑勺上,背对着你怎么看?”
安纯好“扑哧”笑出声,又忙活了一会儿,才道:“写完了,我帮你包扎吧。”
“我先帮你挂到树上吧,挂最高的那一枝。”楚惟愿没关心自己的伤口,反而要拿过布条。
“那可不行!我又不是不会轻功,我自己挂!我知道楚惟愿你贼着呢!你肯定想偷看,以前你还戴着无影将军的面具时……”说着说着,安纯好自动住了口,呀,怎么扯到以前的事情去了。楚惟愿现在的身份是凌远王世子,无影将军的身份是保密的。自己一时说溜了嘴,他……
偷偷抬眼觑去,幸好,楚惟愿的脸色没变化。“啊……那个……我是说自己亲手挂上去的会比较灵验吧。”
楚惟愿点点头,道:“也对。”
“那……”安纯好嗫嚅着,终于说出了口,“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当然可以。”楚惟愿应道,遂转了身。面上带着些戏谑,哼,不就不想让我知道是挂在哪儿了吗?只要我想来看,我还能找不到?况且满树都是红布条,只有她的颜色是冰蓝的。她竟敢提到无影将军,呵呵,那会儿她也是挺刁蛮的,后来却变身成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也许每个人都有几个面目吧。
“挂好了么?”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小了。
“挂好了挂好了,我马上下来,你别回头……啊……”一声惊叫收尾。
楚惟愿急急回头,看见一团黑影从树上掉下来。她是爬了有多高?楚惟愿来不及多想,旋身施展轻功,蹬着树干奔腾而上,准确无误地接住了急速下坠的安纯好,稳稳地落于地面上。
“你没事吧?”楚惟愿看着怀中娇人发白的脸问道。
“我没事。”安纯好摇摇头。本来以为要摔地上了,没想到竟然被楚惟愿救下了。自从认识他以来,他好像救了自己大大小小很多次。
“没事就好。”楚惟愿扶正了安纯好,脱了手。
“对了,你的手还没包扎呢。”安纯好大呼小叫地拿起楚惟愿的手,血已经干涸了,凝固成了一条线。安纯好二话而说,掀起楚惟愿的衣裳下摆用力一撕,一张布条便有了。楚惟愿无语了,自己的衣裳当真就像一张烂布似的,撕来撕去吗?
安纯好小心翼翼地把布条沿着伤口缠绕,最后打了个漂亮的结,“大功告成!”
“走吧!”楚惟愿拉过安纯好的手腕,便往前走。
“去哪儿?”
“下山!难不成你想住在山上面吗?”
“……”
两人回到城中,已是近子时了。夜市基本上都已经收摊了,在静谧的空气里,安纯好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楚惟愿看了安纯好一眼,又偏过头看着自己前面的路,问道:“你饿了?”
“是啊,我今天中午和悠悠到飘香楼用膳,然后自己一直坐到下午才出来,来不及吃晚膳就碰见你了,你又二话不说把我拉去爬山……”
“你的意思是,倒是我让你饿肚子了?也不知道下午是谁丢魂落魄的,哪还有心思用膳?”楚惟愿讽道。
安纯好心里一咯噔,对啊,自己一天的郁郁寡欢,竟然被楚惟愿给治愈了,都不记得还有心情不好这回事。“谢谢你。”
楚惟愿偏头看了安纯好一眼,道:“不必了。”
两人又埋头走了一阵,安纯好的肚子时不时便响,弄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没脸开口说话了。但眼看着路越走越偏,安纯好终于忍不住,“世子,侯府不是这条路……”
楚惟愿脸一冷,她又叫“世子”?“我有说去侯府吗?”
安纯好不明白为何楚惟愿变脸这么快,附和着点点头道:“也好,先把世子送回去,我再自己回侯府……”
楚惟愿奇怪地睨了她一眼,背着手走在了前面。安纯好不明所以,只能顶着咕咕叫的肚皮跟在后面。
谁知,七拐八弯的,两人竟然走到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巷子深处似乎有一两声猫叫,让安纯好不免毛骨悚然。
“就快到了。”楚惟愿一把抓住踟蹰的安纯好,大踏步往前面走去。
安纯好挣扎着,又跟着拐了一个弯,眼前竟出现了一片光亮,原来是有酒家挂着红灯笼。原来楚惟愿是带她来吃东西的。安纯好放弃了挣扎,好奇道:“这么晚了,还有人开店做生意?店开在巷子深处,来得人多吗?”
“酒香不怕巷子深。”楚惟愿甩下这句话,便迈着步子往那酒家走去。安纯好也加紧了脚步,走到门前,上面还挂着张招牌。“孤家酒醉……”安纯好借着红灯笼的光亮,念了出来。牌匾缺了一角,看起来有些破旧,应该是有些年月了。
两人进了大门,热情的掌柜马上迎了上来。那掌柜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伯,精神烁烁。“哟,楚公子,又来照顾小老儿生意啊?”
楚惟愿和煦笑了笑,“孤老伯的酒太香了,让我馋得不得了。”
“好好好,今天我给你多上点,让你一次喝到爽!”老伯明显很高兴。
楚惟愿微微颔首,“多谢老伯!”
“两位坐!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楚惟愿带着安纯好寻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安纯好像研究稀奇怪物般盯着楚惟愿,小声道:“世子今天转性了?笑那么多不会死吗?”
楚惟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正欲说什么,却被一道洪亮的女声打断:“楚公子来了?哟,这是……你媳妇儿?”
两人循声看去,一个系着围裙的胖大婶堆满笑容从里屋走了出来。“楚公子有福了,你家媳妇儿长得真俊!”胖大婶笑眯眯地打量着安纯好。
安纯好刚想解释,楚惟愿却抢先一步道:“孤大婶,多谢夸奖。”安纯好只好陪着笑笑。
等大婶边笑便走进了厨房,安纯好才抗议道:“你刚刚怎么不解释?”
“何必多费口舌呢?”楚惟愿懒散道。
安纯好一时被堵,说不出话来。又坐了一会儿,想一想楚惟愿说得也是,便释怀了。
很快,香飘四溢的饭菜便端了上来。安纯好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瞅着楚惟愿,“你找的这家店很不错,手艺不必飘香楼的厨子手艺差,你怎么吃了一两口就不吃了?”
楚惟愿啜了一口酒道:“我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酒不错。”
“多少吃点饭菜吧,光喝酒伤胃。”安纯好劝道。
楚惟愿摇了摇头,道:“我每餐都吃不了多少,几筷子就足够了。”
安纯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天哪!你不会饿吗?几筷子的食量……”
楚惟愿又倒了一杯酒,道:“这也算一种怪病吧。我自年少时,便对所吃之物特别挑剔,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愈加厌食,所以我通常吃不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