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安纯好拿着精致的请帖进宫赴宴。路上一时颠簸,马车车帘飘了飘,安纯好偶然间看到辅国公府小姐沈晴柔与四公主楚夏霜同乘一辆马车。上次碰到这两人还是在飘香居。
“停一下!”娇滴滴的女声传出。马车夫勒勒缰绳,遂停了下来。她们的马车本来和安纯好的马车并行,方才马车夫加了些速,扬起一阵微风,吹动了窗帘,使得三人都瞧见了对方。而她们的马车夫又刚好把马车停在侯府马车略前方,若不理不顾前进,还要绕行,也是尴尬。
安纯好示意小尾巴,小尾巴倒也激灵,冲车厢外喊道:“停--”恬儿雅儿被自己吩咐照顾安淮远,换了别人又不放心,于是这次带丫鬟便带了小尾巴来。
车夫停了车,却是稍稍歪了原轨迹,停在了她们马车的左侧略后位置。
小尾巴为安纯好拉起窗帘,安纯好望向车厢外,对面的窗帘早已挂起。
“安小姐,听闻侯爷病了,还好吧?”沈晴柔一脸关切之色。
还不待安纯好回答,楚夏霜叹了口气,“侯府出了这么多大事,传得满城沸沸扬扬,难怪侯爷忧心病倒。”
“那些事都是别人道听途说,应不是真的吧?要是我家出了这些事,我可能都没有颜面出门了。”沈晴柔拍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
“肖夫人,沈小姐,时辰不早了,别误了吉时,要不宫门就要下锁了。”安纯好堵住了两人假情假意实为讽刺的关切。
楚夏霜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最讨厌人家叫她肖夫人了!刚嫁过去没多久丈夫就早亡,年纪轻轻地便守了活寡,不知多少人背后用这事讥笑她。她这辈子最恨的事,便是嫁去了肖家,嫁给个短命鬼!
沈晴柔自然知道楚夏霜的痛处,连忙对安纯好道:“那就走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然后匆匆放下了窗帘。
随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行驶着。
没过多久,便到了皇宫。从皇宫宫门到万寿殿大厅,一路上张灯结彩,分区搭建了为皇上祝寿的各色彩棚、金殿,棚里摆放着官员精心准备的寿礼,金殿里挂满寿幛,寿幛上写着对皇帝的赞美和贺词,另有若干戏台,戏台上锣鼓宣天,上演着为皇帝祝寿的吉祥戏剧。
安纯好站在女眷一侧,瞧见唐优悠,打了个招呼。今日唐优悠盛装打扮,一袭红衣勾勒出姣好身材,衬得肌肤似雪。玉颜淡扫蛾眉,一点朱红轻点眉间,两腮桃粉,樱唇水嫩娇艳。“好美!”安纯好赞叹道。
唐优悠羞红了脸,道:“你别笑话我。”
安纯好笑着问:“计划都安排好了?”唐优悠这般打扮,必是要在今日出招,让皇上赐婚了。强拧的瓜不甜,安纯好劝过好几次,唐优悠充耳不闻,索性连计划都不告诉安纯好和楚秋霏了。
唐优悠点头,眼里充满期待,“妥当了。”
安纯好暗地里叹口气,希望三皇子可以好好待她这份真心。“对了,勋竹哥哥呢?”
“他忙着去找人。”唐优悠调侃道,“想他了?”
安纯好笑不做声。找人?是玉面神医吗?难得勋竹哥哥这么上心。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全厅的人为之一震。
沿途百官嫔妃分队而列,远远望见皇帝的驾銮到了,无不磕头祝寿。随行的太监则笑咪咪地向跪在地上的官员嫔妃们分发寿桃、寿糕等点心,让大家分享皇帝的福寿之喜。行至大厅门外,皇帝携皇后下了驾銮,被百官嫔妃们簇拥着走进万寿殿。
皇帝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袍角一片汹涌的金色波涛,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皇后手中拿着柄三镶铜镀金螺丝如意。如意的头部、中间和趾部分别镶嵌了翠瓦,翠瓦上分别雕刻象驮宝瓶、松枝和龙纹,象征太平有象、长寿吉祥,预示着国泰民安。
皇帝落座后,众大臣妃嫔以及一众受邀之人纷纷按安排坐下。
接下来是拜寿仪式。文武百官中,位高权重者则三五成群上前祝寿,若是品级地位稍低者则一齐结成队伍,上前跪拜。各宫妃嫔络绎上前祝寿献礼,她们专门捡着好听的吉祥话,寿礼更是花尽了心思,有唱曲儿的,有跳舞的,有演奏的,无非是想博皇上一笑,奈何皇上总是嘴角淡抿,兴趣寥寥,但大厅场面倒是热闹非凡。
当然,像安纯好这一类小角色,虽受邀前来却还是没机会去皇上跟前露脸的,不过也乐得清闲。安纯好盯着桌上的山珍海味,不免有些饿了,可是现在却动不得筷。
好不容易,妃嫔祝寿完了,皇家子弟又纷纷上前祝寿。这可是重头戏,且不说几位公主,一干皇子们定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而皇上此刻也打起精神来,这可不比对待妃嫔们一视同仁那般容易,这几个儿子,接受谁的礼物不接受谁的礼物,该自己亲自接还是让太监接,要不要夸两句都是需要自己做出样子表个态的。而几乎整个大厅的人,也会盯着这一幕,暗中揣测皇帝的态度,从蛛丝马迹分析皇位将花落谁家,该站队的就要站队了,该巴结的也要巴结了,该扫清障碍的也要行动了。
太子率先上前跪拜,“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等了半晌,大家都纳闷了,怎么太子就没有下文了呢?皇上正欲发问,一阵清越的鸟啼声悠悠传来,似小石子落入小溪,打碎了银光粼粼。清脆悦耳啼声越来越近,众人心中大异,却见一群各色小鸟拍打着翅膀飞进了宫殿。
“呀,百灵鸟!”有人惊呼。
“还有画眉、柳莺……”有人补充道。
“何止?”眼尖的人道,“云雀、靛颏、绣眼、石燕……至少有二十多种鸟儿吧。”
鸟儿们绕着大厅正中央几根烙印功德的寿柱一圈圈飞着,啼叫声俨然成了一曲优美的旋律,轻松美妙。忽地,鸟儿们加快了飞行速度,舒缓清扬的曲调变得激进高昂,就好像在沙场杀敌一般,振奋人心。不过一会儿调子又落了下来,鸟儿们在上空来回飞翔,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似乎排成了个什么队形。大家仰头仔细观察,大为惊叹:“是个‘寿’字!”
一首曲子结束后,鸟儿们久久不愿离开,喳喳地叫个不停,好像在朝拜皇帝一样,好一派绚丽的场面。
皇帝看到这一情景极为高兴,他当下龙心大悦,对太子大为夸赞,“太子的这份寿礼真是颇费心思了,朕很是喜欢。不过……你是用的何种方法将这些鸟儿引来的?”
太子谦逊一鞠,“父皇洪福齐天,贵为天龙,自是引得百鸟朝拜。”
“哈哈哈……”皇帝拊掌大笑,玩味地冲鸟儿们命令着,“下去吧。”
说来也奇怪,这些鸟儿似乎听得懂人话似的,纷纷调转身子,飞离了万寿殿。皇帝此番也是大吃一惊。
大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大家的心却雀跃着,都期待后面还有什么新鲜玩意。
可经太子这么一番盛礼,后面几位皇子的礼物都略显平淡了。值得一提的是三皇子献上了一朵琉璃雪莲,模样有些怪异,通体晶莹,似乎周身散发着寒气,有延年益寿的奇效。传说一个八十老妪曾服用过琉璃雪莲,第二日便成了十七八岁的模样。
这琉璃雪莲倒是奇物,但皇帝只是命太监接过,随意夸奖了两句。就算这琉璃雪莲再好,自己也不敢服用,要是真如传说所言,自己现在岂不是要回娘胎了?
因是皇帝满寿,所以外嫁公主郡主和各皇亲国戚也都回来了。安纯好凭着这场寿宴献礼,又认识了好多新面孔。
皇帝继位时,皇室经历了一场血战,死了不少兄弟,而凌远王楚天悟已去世,现在还剩下宪州王楚天铭、齐郡王楚天定两兄弟了。这齐郡王说起来是凌远王的同胞兄弟,自是外人比不得的情谊深厚,凌远王过世后,楚惟愿又不知所踪,他也就一直坐镇在哥哥的府邸,悉心料理王府事务。
楚天铭膝下仅承一子,楚惟诺。楚惟诺自小深得宪州王栽培,自是才智过人,文武双全。加之他相貌俊朗,斯文儒雅,收到众多闺中女子的青睐。
这齐郡王倒也奇怪,自己的郡王府倒像是荒废了,而凌远王府倒是蒸蒸日上。他不曾娶妻,只随意纳了个贴身丫鬟做侧郡王妃,为他生下一女,便因生产时失血过多去世了。齐郡王对小郡主不闻不问,由得她自生自灭。如今小郡主倒也被嬷嬷们抚养成人,自小脾气硬朗,虽断字识文差了些,倒也颇有男儿风范,才十六岁年纪,就把郡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小郡主小的时候,常常被皇后带回宫抚养,皇后怜惜她,取名楚惟惜。
凌远王楚天悟曾有一正妃一侧妃。因楚天悟常年在外征战,正妃去寻他,最终客死他乡。侧妃为楚天悟育有两子,一为楚惟愿,二为楚惟谋。凌远王在楚惟愿十来岁的时候回府,不知何原因,把楚惟愿过继到了正妃名下做嫡子,还重取了名字为“楚惟愿”,直到他过世,侧妃也未被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