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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斗不过天

兰心赶紧应了声:“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你们只管放心去。”

周文:“妈,我们你大可放心,不用你说,我也准备把周彬接回去,跟他弟弟培养一下感情。”他本来想说跟兰心这个后妈培养感情,临时改了口。

周父点点头:“你们是大哥大嫂,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们了,两个孙子都给我看好了。周文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们两个要齐心协力,管好我们现在这个家。”

周文脸色沉重地:“我知道了,不会让你们分心的。”

第二天,黄明便带周婉去了市医院,确诊为风湿心脏晚期,说要观察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医疗价值,当天便住了院,第二天,周母急着赶了过去。

周文把自周彬接回家里一起住。由于跟兰心接触少,周彬一直管兰心叫阿姨,没什么好感,也不存在恶意。周彬的性格像周文,比较内敛,十岁出头了,多少懂事,对兰心既不讨好,也不可以排斥。

兰心也是抱着一颗平常心对待,她不会耍心眼,只是客客气气,想对待亲戚的孩子一样,一家人相处还算和睦。

周文在这个时候才告诉兰心,他娶他的初衷,就是听了周婉的煽动,想给周彬找一个妈,让他享受到母爱。之前因为家里一直风波不断,他觉得时候不适宜,一直没把周彬接回来,现在看兰心和周彬相处还算融洽,他感到很欣慰。周文说,以后会好好对待兰心的,以前的什么矛盾、误会,都既往不咎。

兰心没有说话,她想着,就这样放下所有的仇恨和所受到的侮辱吗?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她还在挣扎,所以给不出一个热情的回应,只能勉强说:“我的原则一直都是将心比心,我学不会那些后妈的恶毒手段,毕竟我自己也有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周彬的生活方面,可以放心地交给我,但其他方面要你自己操心,毕竟我要管教他不方便。”她说的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她不会先对任何人发难,但别人如果要对付她,她也会自保,她的生存之道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防我,我会视情况而动。

周文:“我听你的。以后我们好好相处,这个家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不然,爸妈会崩溃的。”关了一个周武,病了一个周婉,周家等于折了双翼。

没多久,黄明便带着周婉回来了,那家医院让她回家静养,等于就是宣判了她死刑,已经到了听天由命的地步。

兰心又去看过周婉两次,只见她又比之前小了不少。兰心丝毫不带幸灾乐祸的意思,知道皱婉病情后,她剩下的只有悲悯。周文曾悄悄告诉她,得了风湿心脏,到了晚期,人会一直收缩,无限收缩,但不同于缩骨神功,这个缩了就还不了原了。兰心感觉的一股透骨的凉意,仿佛听到桑源的老树林里夜里的乌鸦叫,不禁打了个哆嗦。

从周婉的房间出来,兰心掩面而泣,在天意面前,人是多么乏力,再强的人,都斗不过天。她想说,如果这是老天很早以前听到她对周婉的诅咒做出的惩罚,她现在可以请他收回成命么?这下场太凄惨了,她觉得惨不忍睹,止不住悲从中来,她希望大家都好好地活着,至于过去的恨,能忘就尽量忘吧。

黄明也被各种压力折磨得不成人形,胡子不知有多久没刮了,存款没了,还债台高筑,最要命的是,医院已经束手无策,周婉回家,也就是等死而已。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无助和无能为力。

生病后,周婉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了,性格也变得特别柔和,让黄明觉得她在人世就余了一架躯壳,随时都可能走一般,他突然好怀念以前,他想对周婉说,你好起来把,精精神神地,哪怕是成天对我盯梢,找我麻烦,都可以。

总觉得濒死的人是能感知天命,具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周婉临死那天,轮流叫了一家人进去说话,第一个找的就是兰心。

兰心看着已经缩成几岁孩童般大小的周婉,好像压缩版的自己,倍感惊悚,周婉还没说话,她倒止不住开始哭上了,天灾远远比人祸更不可抗拒。

周婉疲惫地看着兰心:“我要走了,向你告个别,跟你斗了那么久,到底还是我输了。”这个时候了,她终于能坦然面对一切了。

兰心哽咽地:“好好活着,养好精神,继续跟我斗。”

周婉苦笑了一下:“我也想啊,可惜阎王等不及了,要召我去报到,我感到黑白无常已经在向我招手了。”

兰心有些毛骨悚然地往后看了一眼,又迅速转过头:“你别那么悲观,要振作做起来,这个家需要你,黄明也需要你。”

周婉凄然一笑:“我纠缠了他那么久,现在他终于要解脱了。”

兰心:“你怎么能那样想,看得出来,他很爱你,你生病的这段时间,他对你那么耐心体贴,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做到?”

周婉:“他对我只是出于一种责任,他由始至终爱的人是你。”

兰心:“别瞎说,你这样曲解他的意思,他听到了会难过的。”

周婉:“我真的很后悔当初做的那些事,其实早就该成全你们,我有今天,都是报应吧。你能原谅我吗?”

兰心:“过去的是就不要提了,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好起来。”

周婉:“我也希望自己能好起来,可是不能不认命了。以后,黄明就交给你了,帮我好好照顾他,代替我爱他。”

兰心:“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周婉:“可以的,你们不是还有孩子吗。”

兰心惊愕不已,她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都这时候了,她应该不会使诈才对,难道黄明告诉她的?

周婉接着说:“你出去吧,帮我叫我哥进来一下。”

兰心张惶地站起来,快步走出门,叫了周文,她感到周婉气息微弱,只怕晚一步,周文赶不上告别。

黄明也焦灼地站在门外,两人四目相对,黄明是询问的,兰心是悲怆的,然后各自看向相反的方向,这时候,都被悲伤笼罩,无暇再有它念。

周婉是躺在黄明怀里安静地走的,脸上挂着对人世的无限牵挂,和对黄明的无比眷念。

听到黄明在里面大叫着“周婉”痛哭失声,外面等候的人都感到不祥,一起奔进去,然后,一家人一起抹眼泪。

三天后,周婉被悄悄送回乡下土葬。周家虽然搬到了城里,但乡下的土地还在。

按规定,城里死了人必须火葬的,可周父周母都对火葬怀着恐惧,年纪比较大的人都说,火葬了是没办法再头胎,转世为人的,还是要入土为安。

早年,两个老人已经请人建好了自己的墓穴,没想到现在给自己女儿用上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无论落到谁身上都难以承受。

看着周婉的尸体被放进两个老人的墓穴里,然后,放鞭炮,烧纸钱,两个老人悲伤得快坍塌,兰心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熟悉,曾经,很多年前,父亲下葬的时候也正是这番情景吧。自己又失去一个亲人了?记得似乎不久之前,她们还彼此恶言相向,水火不容,现在为什么却感到如此悲伤?

也许,是因为,人走了,曾经的恩怨都烟消云散了,人生,是如此无常,生命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是那么微不足道、不堪一击。

看着那修得不乏精致却只能作为死者归依的陵墓,兰心在心里念起了陶潜的一首诗:“亲戚或余悲,他人却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坐在返程的车上,周母终究语重心长地对黄明讲了一句:“你还年轻,再去找一个,别总记挂着周婉。”这段时间,黄明的表现让周父、周母都很感动,所以他们希望黄明以后的人生不会孤苦伶仃,他们始终不知道黄明和兰心间的过往。

黄明声音低沉地:“我现在不想谈这些。”

不知怎地,兰心没有抬头,却觉得黄明的这话像讲给她听的。周婉的死,给了兰心很大的,别执着,人,到底抗不过天命,顺其自然吧。而自己对黄明还有爱吗?她有一种恍如往事的感觉,经历了那么痛苦的洗礼,似乎她已经不知道情为何物了。现在对黄明,无疑怀着一种深切的疼痛和怜惜,不是出于对情人,而是因为,周婉的病,让她感到了他们是亲人。

兰心想找机会安抚黄明,让他从悲伤中走出来,但她觉得现在不方便找他,总觉得冥冥之中,周婉还站在某个角落默默观望,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杂念,光明磊落,却不想打扰亡灵。周婉虽有说要把黄明交给她,但她到底还是有不舍的,也许会回来看看,还是别去,让她的灵魂无惊无扰,安定地走。

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当然,对绝大多数人来是这样,而对周父、周母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很长一段时间,周母都是以泪洗面,周父也跟着长吁短叹。等悲痛稍微平静,他们想起还有一个儿子情况不妙。他们去看望服刑的周武,告诉他周婉病逝的消息,怀着一种好的希望,指望周武能了解他们失去女儿的悲痛,好好改造,早点出来陪着他们。

周武很是激动,并没领会两个老人的良苦用心,一直惋惜没能见到妹妹最后一面。

自从周武入狱,兰心便再没听到关于周武的消息,也没有兴趣打听,她早已淡忘了这个人,直到周家接到噩耗,周武死了。

事情的经过是,周武夜间逃狱,翻出围墙,很快就被发现了,他急着逃命,在路上抢了一辆摩托车,开着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慌不择路,被一辆大货车撞到,当场身亡,司机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大霉。

这消息,上了新闻,兰心看着电脑上周武倒在血泊中惨不忍睹的图片,心中各种极端的情绪交织,最后化作一句:所有的恩怨到此结束,安息!

周母在家中既悲伤又自责,她怪自己口风不紧,探望周武时跟他讲了周婉的事,她觉得,周武会越狱出来,肯定就是为了到周婉的墓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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