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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后悔

兰心想起大一入校时的军训,平时不爱运动的兰心禁不住那样残酷的训练,一周下来,腿就经不住那样的折腾,一瘸一拐的,但还得坚持参加军训,不然学分都会收影响。黄明知道后,就天天给兰心送饭,直到军训结束,腿慢慢痊愈。

还有非典的时候,兰心发烧到39度多,被学校隔离在一个地方,黄明不顾阻拦,天天偷偷跑去看她,结果黄明也被传染了,然后被隔离。两人分别被限制在两个学校的隔离区,那时没有手机,黄明就天天写纸条鼓励兰心,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

还有好多感人的细节,一时之间,兰心全部回想起来。人往往是这样,事情发生时,说不出个所以然,当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结论后,却不难搜集到太多例证。很多当时兰心觉得可以归于普通朋友或老乡的关心,现在都成为黄明爱她的证明。

回头想到那些曾经的感动,兰心问自己,当初悄无声息,一走了之,是不是显得绝情了些?不错,她之后遇到了一个让她心动的孟杰,但他,让她有过丝毫感动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也许,他仅仅懂得“食色性也”。

早些年在大学的时候,同学人手一个QQ号,兰心也有一个,因为很少用,后来被盗了,就没用再申请。直到最近两年,她才又有了一个QQ。与黄明重逢后,两个人互加了QQ,现在,带着浓重的感情色彩,兰心进入了黄明的空间,一篇一篇看他的日志,一条一条读他的说说,翻到兰心与他分别那一年,看到黄明赫然有这样一条说说“你究竟去哪了呢”?另外还有一篇日志,是一首歌的歌词,题目是江美琪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看着看着,兰心的负罪感越来越深。

从一句话,一首歌,兰心已经读懂了太多,如果在黄明表白之前看到,她会不以为然,但如今,她情不自禁地对号入座了,有时候,知道得越多,遗憾反而越重。

兰心不止一次设想,如果自己当初嫁给了黄明,会不会很幸福?她自然想不出确切的结果,却因为把结果预想得过于美好而满怀伤感,而后又告诉自己,陷入“如果”的事,显得太不理智,人必须往前看。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往事恰如美丽的海市蜃楼,我们想要寻迷探幽、身临其境,却找不到前往的路途。就像那个出了桃花源却希冀重返的渔人,桃源跟他只有一面之缘,再想回返,已不记来时路。

几天后,兰心接到黄明电话,说医院的手术权威已返回,去之前提早给他电话,他给她们安排好一切,兰心很是感激。

兰心联络了好几个亲戚反复劝说,并说农村医疗卡可以报销一部分,宋秀丽终于同意做了手术。此后,兰心买了考试资料,在家一边照料母亲,一边看书备考。黄明不时打来电话,问手术恢复情况及兰心考试的准备得怎么样。兰心一直想问黄明家里的情况,却一直没开口,拖得越久,越不知道怎么问起了。

秋蚕很快便来了,气温迅速降下去,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早上和晚间得穿两件衣裳了。几场秋雨之后,桑树又添了一些新叶,桑叶的张势还不错,只是远不及夏天的叶片那么厚大。蚕四眠后,正赶上田里的稻谷也成熟了,的两头兼顾,如果稻谷不能及时收回来,淋了雨,会生芽,生了芽的谷子就不能吃了。桑源的农户们天天祈求那些天别下雨,如果下雨,谷子就算收回来,无处晾晒,也会霉烂掉的。迄今为止,桑源还是靠天吃饭,所以很多时候会祈求老天爷发善心。

收稻谷的日子虽然很辛苦,却仍满怀着喜悦。辛苦了一年,收了新稻,大家都像过节一般,急着品尝新米饭的香味,好多人家还打糯米粑。糯米还是桑源过春节吃的汤圆的主要原料,还有就是用来做糯米粑,俗称糍粑。将糯米用水泡几个小时,让其软化,然后放到蒸子(像蒸笼但比蒸笼小且高)里,蒸子多为柏树木制成,香椿树木制的更佳,那样饭蒸出来会更香,蒸9分熟,然后倒进专用的石窝里由力气大的壮汉用打棒子使劲杵,将饭粒弄碎,越碎口感越佳。将被杵成米泥的糯米扭成拳头那么大一团一团的,外面裹上炒香的豌豆或黄豆面,蘸着白糖吃。

桑源几乎家家户户都要种糯谷,当地称酒谷,得名于糯米是做米酒的好材料,宋秀丽做米酒很拿手,兰心和兰月都爱吃。刚做好的米酒最好吃,很甜,不易醉,随着时间放得久了,酒味变得浓烈,就没那么好吃了。

当最后一季蚕进入尾声,冬天的气息日渐浓厚。桑树上的老叶一日日零落殆尽,枝条顶端却顽强地冒出几片黄绿色的嫩叶,让人耳目一新,桑源因此也就显得不那么萧瑟。

岁月无声,却一直在无休无止地流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历经几番霜降,绿色最终只能在柚子树、松柏和菜地等有限的阵地留守。桑树也终究挺不住了,依依不舍地丢弃了枝头最后一片被寒霜几度摧残已萎成褐色的枯叶,裸着树枝,在寒风中蛰伏,酝酿着来年在那个叫做“春”的契机蓬勃而出。

农户们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桑枝修剪工作,剪掉长长的枝干,只留下距离枝丫约10厘米的长度,枯朽掉的部分则用锯子小心锯掉。经过精心修剪的桑树显得格外整齐、精神。地里的其他作物,也就在这个时候,才得以好好地重见天日。

桑源每家每户都种植很多桑树,除了成块种植的,还有很多种在田地边上,充分利用了空间又能有效保持水土。但一旦桑树在某块地里扎根,成了气候后,就容不下其他作物了,不管种什么庄稼,由于桑叶挡住了太阳光,阻碍了光合作用,产量都很低。也就只有到了秋末,桑树即将完成一年的使命,地里可以种上土豆和一些蔬菜,基本能保证正常的产量。

桑树具有超强的再生能力,被修剪后,来年又会长出新枝,只要肥料供给足,新长出的枝条一点不亚于头年。反倒是如果不修剪,桑树会退化,来年的桑叶从产量到质量都会严重受损。

农户们将剪下的桑枝整齐地放在田地里,让水分蒸发掉一些,过些天再捆回家,靠墙搁到屋后,过段时间,桑条就自然风干了。桑源至今保留着烧柴做饭的传统方式,这样煮出来的饭菜也更香。桑枝是上好的柴禾,既经烧,还少烟。

桑枝修剪完,农户还要根据自己新种的草桑的长势对其进行嫁接。挑选粗且长的良桑枝条,割取上面较大的芽苞,将草桑枝割开一个小口子,放入芽苞,然后用黑色的熟料膜条紧紧地绑起来。到了春天,那个芽孢长出叶,变成枝条,再后来整株桑树就成为了一株良桑。良桑和草桑的区别在于良桑的叶片更大更厚实,且产叶量高很多。

这段时间,陆黎显得特别兴高采烈,因为张红霞告诉他,他就要当爸爸了。全家人的跟着高兴,期待着这个新生命的降临。罗春梅什么活都不让张红霞干,让她好好养胎,毕竟,张红霞跟兰月不一样,她有当村长的老爸做后台,罗春梅要好好巴结巴结,生怕惹到这个儿媳妇她回娘家告状,如果村长上门兴师问罪,就不好办了。张红霞也因此多少有点恃宠而骄。

很多农活宋秀丽都能干,但修剪桑枝就显得吃力些,兰心的力气也不行,只有帮着收拾剪下来的枝条。桑枝还没剪完,宋秀丽和兰心的手都已经被寒风吹裂了,母女俩互相心疼着,有些酸楚,但也为着能有这段时间的相伴感到温馨。

当农活都干得差不多的时候,家家户户就要准备过年了,陆陆续续将自己养的肥猪宰杀掉,开始做豆豉、腊肉、香肠,也要泡糯米,过年做汤圆必备的。杀猪这种活由专门的杀猪匠进行,而制腊肉、灌香肠、做粉蒸肉则是家庭主妇们的拿手好戏。

兰心以前在家的时候整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很多家里的传统美味的食品她都不会做,正好借着这段时间跟母亲好好学习一番。冬天农活少很多,宋秀丽便对兰心做起了示范。先是做酸肉:将肥肠切小段,半肥半瘦的鲜肉切小片,加上米粉、剁椒、调味品等拌匀,然后放瓦罐腌上,过几天,罐子里的肉便有了点酸味,这时候口味最佳。煮饭的时候,将肉抓些放到煮过待焖的米饭上面,盖上盖子焖,等饭熟了,肉也好了,揭开锅盖,一股带点酸味的肉香扑面而来,让人顿时垂涎三尺。

做香肠显得吃力些:瘦肉剁碎扮调料备用,将小肠洗净,然后一点点灌入拌好的瘦肉,用筷子压紧。待灌了差不多10厘米的时候,用线系紧,接着灌第二段。将灌好的肠挂到灶上面,任煮饭时的烟一直熏,过些天,肠里的肉没有了水分,香肠便做成了。想吃的时候,就把香肠放到加水的锅里煮上一阵,捞出冷却,然后切薄片,马上就可以品尝这奇香的美味了。

做腊肉相对简单:找一大盆,放入鲜肉,均匀地撒上较多的盐,然后盖上,放置几天,再用粽叶串起来,挂到灶上熏。经过日复一日的烟熏火燎,水分蒸发掉,肉块表面变得黑漆漆的,腊肉就成了。想吃的时候,将腊肉割下一块,洗净,放水里狠煮上一阵,捞起来切片,跟青椒,榨菜、豆豉等一起炒,特别好吃。

兰心一边看,一边听母亲讲解,还想象着已经做好的那些食品的美味,食指大动。兰心也越发觉得母亲能干了,她想,以后也要当一个像母亲那样的贤妻良母,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遇到懂得珍惜她的人,她想自己未必有母亲那样坚强,孤单地承受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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