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照常有些恍惚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这毛病也不知何时得上的。
有人在大街上清脆的喊了他一声:“姐夫!”
他转过身去,陶思沅拖着一个男人的手快步走过来。
季缭好像对于被女人这么样子在大街上拖来拖去有点难为情,扭捏的挣脱开陶思沅的手之后,看了孟浩然一眼,低下头去小声喊道:“老大。”
“姐夫,真是你!”陶思沅开心的说道:“好久都没看见你了呢,姐夫。”
孟浩然将两人看了看,不想理会,转身就走了。
陶思沅追上他,犹豫的说道:“姐夫,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家修文表哥向大姐提亲了,可是他被大姐拒绝了。”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孟浩然头也不回的说道。
陶思沅:“……”
季缭不耐烦的想将陶思沅拖走,他嘴里说道:“走啦,不要再拿你大姐的事情去烦老大了。你姐姐可真够烦人的,搞不懂老大怎么会看上她。”
“你懂什么?还有,不准你说我大姐的坏话。”
“你不常在我耳边说她的不是?”
“那是我姐姐,我想说就说,关键你是谁呀?你凭什么说她呀?”
季缭:“……”
眼见孟浩然已经走远,陶思沅又追上去,“姐夫,她又开始去私塾讲学了。姐夫,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姐夫,你去看看她嘛,我觉得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呢。”
“她?她是谁?”
“姐夫,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陶思沅气结,提高声音不满的说道。
“我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以后也别叫我姐夫。”
“喂,我都喊了你这么多次,你现在才来跟我讲不准我叫。我跟你说,你还欠我一份新婚贺礼呢!我可记着,你休想耍赖!”
孟浩然:“……”
陶思沅又放低了音量,讨好的说道:“姐夫,你就去看一下她呗。”
“不去,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孟浩然怏怏的回到家,孟母和孟父正在说悄悄话。
“老头子,我今日去私塾给韩先生送点鸡蛋,看见桃花跟韩先生有说有笑的一起回来,他们两人好像很亲近。桃花怎么跟韩先生走得这么近了?”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又不爱出门晃悠,哪里晓得这件事情。”
“哎——你说桃花,哎——”
“老婆子,桃花她今年该已经快满十八岁了吧?”
“是啊,前年就及笄了,听说是为了等她那个表哥。可是现在她表哥都已经回京来了,男未婚女未嫁,怎么他两人还没成啊?连阿锦都已经成婚这么久了。”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姑娘家的心思,我老头子搞不懂。”
“要你搞懂?得我们二狗搞懂了才行!”
“她这是要成老姑娘了哟,她不着急吗?”
“她会不会对韩先生有意思啊?韩先生好像也对她挺好的。读书人都喜欢跟读书人打堆,何况韩先生长得那叫一个俊……”
孟浩然就抬脚进屋。
乍一看见他,两位老人慌忙闭了嘴,孟父悻悻问道:“狗啊,你今日与张小姐谈得怎么样啊?”
孟浩然面无表情的走进厅来,孟母又过来关心的问了一遍,口中说道:“那姑娘很不错吧?张小姐她人长得漂亮不说,还很知书达理呢。而且啊,她跟桃……咳咳,一样的善良,对我和你爹都客气得很。你不知道,你去了临安这大半年,她时常到我们孟家来,找我聊聊天啊,还……”
孟浩然看向母亲,孟母被他这冷冷的神情吓了一跳,赶紧知趣的闭了嘴。
孟浩然这才转开了眼,自己动手倒了杯茶,一口闷了,说道:“那女的不行,换一个吧。”
“为撒呀?”孟母立马不满的问道。
“她不听男人的话。”
“这,这……”
孟父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点点头,说道:“那姑娘确实不像是个老实人。那次她上我们家来提亲,对我们二狗大声垮气的说话,这成何体统?”
“我一早看她就不像是个会服自己男人管教的人。我们二狗是个官老爷,要是娶个媳妇回来整日管着他,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那还了得?二狗不是一点威风都没有了吗?”
孟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桃花当初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许我们二狗这样那样呢。”
孟浩然又闷不吭声的灌了自己一杯茶。
“老婆子,你就不要一厢情愿了嘛。我老早就给你说了,我对那姑娘不满意的,二狗肯定也不满意,你偏还一意孤行。你呀,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二狗急,为了二狗好,可你急也不能这样子。否则,吃苦受罪的还不是我们二狗。”
孟浩然一言不发的吃了晚饭,一言不发的洗漱完毕,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屋里,一言不发的脱衣上床,最后一言不发的望着床帐,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此后三天,他都很沉默,但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有一万只麻雀和着苍蝇在他脑海中说:“桃花又去韩先生那里做先生了”、 “桃花和韩先生走得很近”、“桃花和韩先生整日都有说有笑的”、“韩先生长得很俊,他对桃花很好”、“读书人都喜欢读书人,桃花喜欢韩先生”……桃花,桃花,桃花……
第四天,孟浩然终于摸去了私塾。
他偷偷的站在教室外面,看着屋中那个女人笑颜如花,用着如黄鹂鸟儿一般的声音和一群孩子说说笑笑。
她的眼神儿很亮,她的笑容很美,仿似有魔力一般,一直将他的眼光吸啊吸啊,他就丢了魂儿,只留了个驱壳站在教室外面。
于是,屋外有个呆子的事情很快就被孩子们发现了,桃花自然也看见了。
这是个时候的桃花,自那天在大街上偶遇孟浩然后,回去反省了一顿,觉得自己要是太避着孟浩然,就显得很做作。两人分都分了,你太做作,只会显得你似乎还很在意人家,你不够洒脱,那孟浩然反而会将你看低了。
于是,桃花故作轻松,只当孟浩然普通朋友一般。所以,她对孟浩然微微一笑。
这一笑,吓得孟浩然只觉犹在噩梦之中!
她不是很怕他的吗?明明桃花一看见他就吓得大喊大叫,还拿东西砸他啊,她怎么会对他笑?
桃花见孟浩然仍只是呆呆的盯着自己,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走过去伸手就在他面前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同时猛地大喊一声:“回神!”
孟浩顿时一个激灵,真的回神过来,呆呆的问了一句:“桃花,你回来了啊?”
桃花神色一僵,继而微微一笑,回道:“嗯,我回来了。”
“你,你去哪里了?”
桃花:“……”
“你真的是桃花吗?”
桃花:“……”
“呵呵,我就知道,我这会儿还在做梦呢,呵呵。”说着,孟浩然转身,如行尸走肉一般慢慢往外走去。
韩青书走过来站在桃花身边,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问道:“你与他,就这样了吗?”
“不能再跟他纠缠在一块儿了。我这样子,说不定哪天又要出问题。就因为我,这个男人性情大变,还累得现在家里的人全部都不待见我。我跟他还是算了吧,与他真的是没有缘分。”
“哦,对了,他不是已经在跟张莺莺接触了吗?这样也好,他该找个正儿八经的女人一起过下去。”
“……你不是正儿八经的女人?”
“嘿嘿,我是妖精。”
韩青书:“……”
程锦是被自己父亲急召回去的。程锦一进客厅,就看见他父亲程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焦急异常。
“阿锦,你赶紧到你那些熟识的同僚处奔走一趟。陶侍郎被下入大牢,大家都是多年翰林院同僚,说不得我们要合起伙来联名递奏折,一定要救他一救。”
“什么?怎么回事?”程锦大惊失色。
“哎——你说他,一个礼部侍郎,关心战事做什么?他今日早朝竟然在朝廷上力排众议,大声反对向牙狼国派兵助阵。问他理由,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哎——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向牙狼国派兵的事连皇上都一早同意了的。牙狼国国主提出的条件很诱人,每年增加大量岁贡不说,还将称臣依附时间延长二十年。今日将这件事情拿到早朝上来说,不过就是最后拍板,定下正是出兵时间。”
“哪想,突然跳出个陶士诚来,他一味反对,还说什么若真的派了兵去,只怕朝廷动荡,国将不稳。如此危言耸听的话,皇上如何不生气?”
“你不知道,阿锦,当时在朝上,气氛那个紧张啊。我们几个老哥冒死替他说话,他只当不理会。皇上于是大发雷霆,立时叫人来将他押往大理寺天牢。什么时候放人,又对他是怎么个处置法,完全都没个准信啊。”
程锦听罢,立马就要出门去活动。
“阿锦!”王媛奔出来,殷切的喊了他一声。
程锦听到喊声,回头看见她还在跑,只得紧走几步迎上去,在她腰腹处看了眼后,斥道:“我又不会跑,你跑什么?”
“我……你几天不回个家,我,我想你……”
程锦深吸口气,回道:“以后我尽量时常回来。你,你走路慢点,别摔着了。”
王媛咬唇,开心的笑了笑,重重点头,回道:“嗯!”
与此同时,大理寺少卿沈慎突然造访孟府,“孟大人,为兄给你带了个消息来。你要不关心这事儿,你就当为兄只是无聊给你唠了件磕,你听听就算。你要关心啊,那为兄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孟浩然正在家中休息,听到他来,立时大笑着将他迎进客厅来:“哈哈哈哈,沈兄,你还是这么爱吊人胃口啊。说,何事?无论沈兄说的什么,小弟必定都将洗耳恭听。啊,要不沈兄,咱们出去找家酒楼边吃边聊?你看这都快晌午了。”
“不慌,你听了这件事情再说。”
一盏茶的功夫后,孟浩然已经顾不得请沈慎去酒楼里吃酒喝肉了。沈慎早料到会是如此,他不甚在意,适时站起身来就告辞离去。
孟浩然则是立马分别去了刑部、兵部、吏部、礼部,费心活动一番后,他这才去了陶府。可陶林着急的告诉他,陶大小姐早已经出门去了。陶家现在担心陶士诚担心得不得了,茫然无措。桃花也没有说出门去干什么,大家已经没有心思关注她。
孟浩然就又急忙找到私塾去,韩青书告诉他,桃花上课上到一半,人急匆匆的走了。
孟浩然又到程锦家去找了一次没见着人,接着又非常不情愿的到莫修文家去寻了一趟,但都没有寻到桃花的人影。
不过,他倒是打听到了桃花似乎也在拜访一些官员,但效果甚微。
陶家没有男丁,桃花是嫡长女,她四处奔走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苦了一个整日待在闺阁中的女儿家,根本就不擅长这种应酬求人之事。
孟浩然想了想,只怕是他与桃花在哪个地方错过了。可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到哪里才能寻得见她。最后他灵光乍现,就去了东城门,预备来个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