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看着整洁的桌案,目光落在上面写的半幅字上。
那些字她认不全,可她能看得出那些字苍劲有力风骨尽显。
正瞧着,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云苓忙转过身,朝进来的人行礼,“皇上。”
楚元昭从云苓面前走过,甚至连瞧也没瞧她,直接到里面坐下。
左手习惯性的伸向桌子,却发现手边空无一物。
修长的手指收拢成拳搭在桌边,他抬眸瞧了云苓一眼,转而拿起稍远的一本书。
她素来怕他,尤其是这样的眼神,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紧张又害怕。
“快去泡茶。”唐公公在一旁悄悄提醒了一句。
云苓一怔,感激的朝唐公公点头。
捧着泡好的茶回来,云苓小心翼翼的放在男人的手边,低着头站在一旁。
这杯茶放在这里已经过了一阵子,她想提醒他,又见他看书看得入神,怕自己扰到他。
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时,他突然把书放下,端起了茶杯。
茶送到嘴边的时候,他的动作一顿,闻了闻茶的味道,眉头一蹙。
云苓一颗心提了起来,她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楚元昭毫不犹豫的放下茶杯,刷的起身。
这……她又哪里做错了吗?
在云府时,胡姑姑曾教过她如何泡茶,她的每一道工序都没出差错啊?
正在反思着,唐公公站到她面前。
这位唐公公年长于其他宫人,为人沉稳不苟言笑。
就是这样一张严肃的脸让云苓面露胆怯,“唐公公?”
“皇上素来只喝青城雪芽,红茶是皇上最不喜欢的。”
云苓这才恍然,忙道:“是,奴婢这就去重新泡!”
昨夜起了风,今日比往日寒凉,她本想泡一杯红茶给他暖身,却不想触了霉头。
她只知道楚元煦的喜好,对这位新帝,她一无所知。
端着重新泡好的茶进来,云苓低着头站在男人身边,“皇上,请用茶。”
“放着吧。”他瞧也未瞧她,继续在搁架边翻着想找的书籍。
这时,唐公公走了过来,“皇上,郭彩女来了。”
楚元昭又翻了翻,才道:“进来吧。”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带着丫头走了进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云苓打量着郭彩女。她化了淡淡的妆,但衣着和首饰明显是精心搭配过的,和蔡更衣的娇气不同,她看上去更像是个贤淑的小家碧玉。
郭彩女行过礼,笑望着楚元昭,“上次皇上去臣妾那里说臣妾做的点心好吃,臣妾就又做了些给皇上送来。”说着,示意侍女把点心呈上来,自己轻轻用指尖捏了一块送到男人跟前,“皇上尝尝可喜欢?”
“朕不饿,放着吧。”楚元昭找到需要的那本书,没有多看郭彩女,而是翻起了手里的书。
郭彩女脸上露出一丝失望,还是笑了笑让丫头照男人说的做。
“皇上才下朝就这般忙碌,可要注意御体才是。”郭彩女一脸柔情的望着楚元昭,视线慢慢移到他身旁的云苓身上。
昨天,蔡氏的事在宫中引起不小的震动,宫人们议论纷纷,她也好奇那个被皇上宠幸之后又留在身边的小宫女是谁。
看到云苓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一愣。
如果她没看错,昨天早上急急从佛堂跑出去的那个衣衫凌乱的姑娘,正是眼前这个女子。
云榛生辰那日,她是见过云苓的,那时候的云苓还是刚刚归来的云家二小姐。
可是那天来的人太多,云苓对这位郭彩女并没有什么印象。
见郭彩女一直在看自己,云苓不明所以又不敢去问,眼睛不知道该瞧哪里。
楚元昭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把书合上,随手拿起云苓端的茶。
“从前皇上身边就只有唐公公一人伺候,如今多了个人不仅能帮唐公公,有个姑娘倒也细心。”郭彩女看了眼云苓,笑望着楚元昭。
男人却未置可否,放下茶杯,挥手让云苓下去。
郭彩女立刻明白了楚元昭的意思,不再提云苓的事,“昨夜的风把乌云都吹散了,臣妾来时看见园子里又有几处刚开的花,现在阳光正好,不如臣妾陪皇上到外面走走,也好休缓心神。”
楚元昭还未开口,传话的太监就来了,“启禀皇上,云少将军已在猎亭等候皇上。”
郭彩女听了,眼中映出些许惋惜,也只有目送男人离开昱宸宫。
皇上不在这里,她还待在这做什么,才要出门,看见云苓从里面出来。
“云姑娘。”郭彩女停下朝云苓走了过去。
云苓见了,连忙欠身,“采女唤奴婢的名字就好。”
郭彩女却笑了,“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这样的。”
蔡氏罚她的事犹在眼前,这宫里凡是被叫一声主子的,她都不敢得罪,仍旧规规矩矩的低着头。
令她意外的是,郭彩女却亲自伸手过来扶着她的胳膊,“你别怕,你的事我都知道,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如今能在皇上身边也算是熬出了头,往后小心伺候吧。”
郭彩女的态度让云苓颇感意外,“采女说的是,奴婢定当尽心侍奉皇上。”
郭彩女笑笑,“我们郭家和云家算是有些交情的,往后在宫里遇到什么事你就告诉我,能帮你的我自然会帮。”
这话让云苓鼻子一酸,如今还有谁肯当她是云家的人,“云苓多谢采女!”
郭彩女摇摇头,“我先回去了。”
送走郭氏,云苓便去煎药。
高朗开的方子,还要再吃两天才可清除体内的全部余毒。
看着火上熬着的药,心中就如这锅里的药般受煎熬。
她是逃过一死,可是云家她是回不去了,母亲的遗愿不知何时才能完成,也不知云榛是不是还记得她的嘱托。
想起云榛,她忽然一摸自己的手腕。
糟了,她送她的凤骨玉镯还留在掖庭宫。她每日做工怕弄坏了,才摘下来收好。
她要回去取回来。
再次回到掖庭,宫人的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仿佛她真的是妖女,还有人指指点点,“看呀,她怎么又回来了?”
院子里,素雪正洗着衣裳,看见云苓的那一刻,她先是一愣,放下手里的衣裳立刻跑了过来,“姑娘?”
她拉着云苓的手,上下瞧着,“姑娘你没事了?”
“我没事。”
素雪点头,却又不解,“你不是留在皇上身边,怎么还来这儿?”
“我来拿姐姐给我的镯子。”
那玉镯素雪是知道的,忙拉了云苓进去。
还好,那只凤骨玉镯还完好的待在布包里。
“你知道吗,你不在掖庭的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素雪对云苓诉说着,“人人都说是你摄了蔡氏的魂,才能得皇上宠幸。”
“什么?”云苓只觉得荒谬。
“画梅本就精神恍惚,前天晚上来掖庭看见蔡氏的时候,再加上那些传言,整个人当时就疯了。”
“心中若无愧,怎么会疯。”对于画梅,云苓并不怜悯。
“是啊,不管怎么说,姑娘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云苓点点头,忽然问道:“你呢?她们还不肯给你米粮吗?”
素雪摇头,“画梅疯了就没人再管我了,况且她针对的本来就是姑娘你。”
“那就好。”云苓看了一圈,“卉姑姑呢,她怎么样?”
“卉姑姑也没事,倒是姑娘你,在皇上身边往后可更要小心些。”
正说着,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背着光,云苓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轮廓。
即便是大白天的,那样子也有些吓人,云苓正奇怪,那人忽然冲了进来。
“贱人!”
这时云苓才看清,来人竟是蔡氏。
蔡氏的身上还穿着下毒当日的衣裳,只是衣裳上面尽是一道道的口子,还有些血痕,想来是藤鞭留下的。
她的一张脸惨白,只有一对眼圈漆黑,双眼通红,死死的瞪着云苓。
掖庭真是地狱,短短几天就把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折磨成恶鬼一般。
蔡氏一看见云苓就立刻扑了过来,吓得云苓拉着素雪就跑。
“别走,你这个贱人!”蔡氏尖着嗓子嚎叫着,紧追云苓,“你还敢回来!”
房间本就狭小,云苓几次被蔡氏扯到衣角,她奋力挣开,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朝她丢过去。
蔡氏被一只缺了角的茶杯打到头,血瞬间流了下来。
“贱人!”蔡氏大吼一声,突然停下来,那表情像要吃了云苓一般,“还给我!还给我!”
云苓满心警惕,“还你什么?”
“是你坏我好事,那晚皇上宠幸的明明是我,你狐媚皇上把我弄到这种地方,我要你陪我!我要你陪我!”
蔡氏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她忽然再次朝着云苓扑了过来。
“姑娘快跑!”素雪一指门口,自己挡在蔡氏跟前。
“滚开!”发了疯的蔡氏突然力气好大,一把将素雪推到一边。
素雪撞在桌角上,立刻捂着腰疼的叫了出来。
“素雪!”云苓担心素雪回过身,也是这个工夫,让蔡氏直接冲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