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朝云苓恳切道:“姑娘若能相赠,不只是我祁国将士之福,更是我大祁社稷之福,姑娘定会流芳百世的!”
云苓只是平淡的摇头,“我不在乎。”
男人一愣,“是我说错了话,我知道姑娘不图这些,可这是事实。我祁国将士连年征战,死伤无数,死了虽然痛惜,可那些活着的更要受煎熬,每次听到他们的哀号声我都心如刀绞,若能使他们能免于痛苦,我宁愿多受些苦也要求到这药!”
“你倒是个好将领。”云苓打量着他,他看上去比她年长一些,从举止气度来看,大概该是个将领。
男人微怔,朝云苓笑着,“身为将领,必然要爱护自己的兵。”
云苓看着男人,眼中也露出淡淡笑眸,“我行医,便是为了救人,只是我一人力薄,只能救一小部分人,若是能让更多人免受痛苦,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姑娘答应了?”男人面露喜色,“那真的要多谢姑娘了。”
“配方我给你,不过我有个要求。”
“姑娘请讲。”
“你拿了配方,回去为你们的将士治伤就好,莫要说出是我给你的配方。”
“姑娘?”男人惊讶。
“否则,我宁可让世人以为,这药真的已经失传了。”
男人看她的眼神渐渐从惊讶变为敬佩,“姑娘这样不求名利,请受我一拜!”
云苓单手虚扶,“无需如此,我也是见你是位良将,才愿意把配方给你,也算做了善事。”
男人笑望着云苓,“姑娘是性情中人,我也觉得与姑娘投缘,看样子我比姑娘年长几岁,不如我们结拜为异性兄妹,如何?”
“结拜?”云苓诧异的看着他。
“是啊!”他笑,“我与姑娘算是生死之交,竟还不知道姑娘的姓名呢。”
姓名?云苓想了想,只是淡淡一笑。
男人会意,姑娘一人在外,多加小心是应该的,何止姑娘,许多人都身不由己,不过倒也无妨。英雄惺惺相惜,不必在意这些小节。
说着,他掀起衣摆,刷的跪在地上,看着云苓,朝她一笑。
云苓回望着他,他不是那种俊美之人,却也仪表堂堂,多年的边关生涯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反而更衬托他的粗犷之美,别有一番味道。
她想起他曾不顾伤口从狄人手里救下她,帮她寻找遗失的坠子,狄人提起他时紧张不已的样子,还有那一身好功夫,他应该为祁国立下不少战功。可他反而平易近人不拘小节,她对他的欣赏不禁多了几分,与这样的人相交是她所愿意的。
她毫不犹豫的在他身边跪了下来,男人赞赏的看着她,她亦是带着欣赏,
“我叫凌云,才满二十二岁,该是妹妹才是。”
“原来是凌姑娘。”他看着她,脸上带些歉意,“我虽诚心与凌姑娘结拜,无奈身份不许,不能告知姑娘姓名,姑娘若不愿,不用勉强。”
“我欣赏你的为人,无论你姓甚名谁,何况你也不曾见过我的模样。”
男人顿时露出钦佩之色,抬头望向天空,“苍天在上,在下愿与凌姑娘结拜为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此以后生死与共!”
说着,他割破自己的手指,用力一捏指腹,血立刻滴到地上。
云苓惊讶的看着她,只听他道:“我愿滴血为誓,永不做有违结拜之义之事!”
云苓亦是仰望天空,“苍天在上,小女子凌云愿与这位大哥结拜为兄妹,敬重兄长,不做有违结义之事!”
说着,她侧过身,“兄长请受妹妹一拜。”
男人连忙扶起她,“你我兄妹,无需如此。”
他从怀里摸出一件小物,“我不能告诉你姓名,所以把这个送给你。”
云苓看着男人递过来的东西,是个虎头的形状,和坠子一般大小,看样子是用青铜雕刻而成的,“这是什么?”
“算是信物吧。”
“信物?”
“你不知我的名字,我也见不到你的容貌,以后再见如何相认?”他把虎头放在她的掌心,“这枚符节便是你我相认的证物,见符如见人。”
“嗯。”她把虎头符节收好,抬起头,看到他郑重的表情。
“你我今日虽然已成兄妹,妹妹的恩情,为兄不敢相忘,来日妹妹若有求于我,我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兄长言重了,我与兄长结拜,只因投缘,并无利用,兄长不要再说那样的话。”
两人相视一笑,共同望着天空,“皇天厚土鉴此心,富贵贫贱不相弃!”
……
一路艰难,云苓看到界碑,终于长舒了口气。
还好男人善于寻路,他们才能顺利的回到祁国。
三国交界处,身为兄长,他担心云苓的安慰,便超小路送她回来。
走到一条岔路,两人停下来。
无伤哥哥曾经说过,不准有人到清音台,所以她婉言拒绝,“兄长就送我到这里吧,兄长不是还要回去营地么?”
“是啊。”男人也正有此意,脸上却露出些遗憾,“只可惜你我才刚相识,就要分别。”
云苓也略感遗憾,“你我有缘,他日定会重逢。”
男人点头,“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
狄国。
呼延霆带着手下寻了大半座山也没有找到画像中人的踪影,找了很久之后在看到某一处时,他鹰一样锐利的眼神突然一凛。
手持佩刀提防的走过去,这才发现那处可疑之迹只是一件衣裳。
这正是他要找的人的衣裳,他的大手倏地一攥,用力的将那件衣裳攥的满是褶皱。
该死!他心中暗暗骂道。
那个人竟然这般狡猾,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狠狠的将衣裳摔在地上,“回去!”
失掉猎物,呼延霆情绪低落。
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抓他,难于登天。
垂下眸子,他在想,是不是还有机会可以再抓捕他。
突然,一个闪着光亮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被马蹄踏过的泥土里,隐隐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他不由勒停了马,翻身下来,俯身将那小物拾了起来。
看上去这是条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颗兽牙,压根的部分用精致的银质镂空雕花镶嵌着包裹着,看起来很是好看。
想来,该是谁不小心掉在这里的。
突然,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这枚坠子,似乎有些眼熟,他似乎曾经见过。
在哪里呢?
他想着,却想不起。
南征北战,他见过不少宝物,也许这只是他在某处扫过一眼罢了。
这个坠子虽然精致,也只是颗兽牙,周围的那点银饰值不了几个钱。
他正欲丢掉,扬起手,却停在半空。
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
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几年前,他在祁国郊外的一座小屋里扯开那个女人的衣裳,她的脖子上挂着的,正是这样一枚坠子。
正是那个女人,逼他立下可恶的誓言。
只是,那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死之前一直不曾离开祁国京都,那么,她随身佩戴的坠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着,他的手渐渐收紧,将那枚狼牙死死的攥进掌心。
……
昨夜没有回去,无伤哥哥一定担心坏了,于是云苓没有经过镇子,而是直接穿小路回来了。
一进来,她就看见高明紧张的表情,“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
她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昨日出了些意外,才没能赶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高明追问。
云苓怕他担心,故意说得轻松,“没什么,采药的时候出了一点小事。”
高明不但没有放心,反而依旧紧张的看着她,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就盯着她的眼睛。
高明的眼神让云苓微微动了动眉毛,要知道高明平日里寡言少语,更不会主动找人攀谈,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她当做没看见向前走了两步,可他打量的眼神让她极不自在。
她倏然停下,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仿佛没听见她的问话,还在盯着她看,却又像是在想着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她再次问他,他终于有了回应。
高明才要说话,这才看到她的衣裳。
从狄国回来,她还是一身狄人的装束,他立刻问她,“你怎么是这样的打扮?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苓这才察觉,她知道瞒不了高明,只得实话道:“我采药的时候,遇到了狄人。”
高明终于恢复了平日该有的表情,“狄人?那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她大事化小,“我不幸被他们抓了去,不过万幸的是我逃了出来。”
“真的?”他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我若穿着祁人的衣裳,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高明这才点点头,可他那打量的眼神却不曾改变,云苓见他不再问,也懒得再解释什么,一个人回了房间。
脱下狄装,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云苓没有歇息,立刻背了竹篓出来。
阿婆的病不能耽搁,虽然狄国的那座山上药材丰富,她却不敢再去了,也只好去别的地方试试。
才一出门,云苓就愣住了。
高明还在院子里,仿佛从她进了屋就没有离开过。
看见云苓出来,高明看了她一眼,把眼神移向别处,可云苓还是看得出来,他这个样子有些奇怪。
“有话和我说吗?”她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