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绿眉却蹙紧了眉头,面有难色,说道:“那个江湖郎中并没有给我留下方子,而是在这里住的时候就帮我配好了药,督促着我按时服下。那个药丸我也已经吃完了,大约有十来粒左右吧!”
苏小墨嘟着嘴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小墨你是想看看是否用了什么奇怪的香料吧?”
“嘿嘿,”苏小墨抓了抓额前的刘海,“那个江湖郎中长啥样啊?”
阮溪岚斟好了酒,一边递给苏小墨,一边回忆道:“那个江湖郎中看起来不像是个郎中,倒像是……像是一名刀客!”
“刀客?”这话不免引起了房文风的注意,他试探着猜测道:“可是背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
“文风公子您知道啊?”阮溪岚惊讶地看着房文风,“他说他那把大刀叫金刹。”
“金刹!”
房文风和苏小墨先后从凳子上腾地站起来,惊吓到了在座的各位。文喜差点被饭噎着,揪着房文风的袖子说道:“公子,先坐下,坐下……”
“这,不……不好意思啊!”房文风讪笑着,又揪了揪苏小墨的袖子,一齐坐回到凳子上。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江湖郎中的身份十分可疑。房文风不敢相信他的师父会治病,但是又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毕竟,拜师的时候,他才十岁。
阮溪岚看出房文风心中的疑惑,说道:“若是这位江湖郎中与文风公子是旧相识,指不定还会遇上呢!”
“此话怎讲?”
“那江湖郎中离开前,我与绿眉曾问过他要去哪里。他说……要去帝都会会故人。”
去帝都么?
房文风遗憾地笑道:“真是‘君向潇湘我向秦’,我们如今是要出关办事,只怕暂时是碰不上面了。”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有一封羊婆拜托他要交到他师父手里的信呢……他比任何人,都想更快找到那个江湖郎中。
午膳时间刚过一半,却见刀疤李重前来汇报,说其余的两千名锐士已抵达枫林镇外,等待与房文风的会合。
房文风端起酒杯,敬酒道:“看来,我们今天就要离开了。”
闻言,一桌人也纷纷起立,酒杯相碰奏出清脆而又短暂的乐声。无缘不相逢,相逢却又相聚甚短,实在遗憾。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该去的地方还是要去,该走的路还是得走下去。
临别前,绿眉抱了抱苏小墨,凑到她耳边道:“小墨,你确定要跟着文风公子出关而不和姐姐、姐夫在此安顿下来吗?”
苏小墨看着日光下房文风的背影,笑道:“我不能留下,他的病,还等着我给他治呢!”
言罢,她翻身骑上二秃子,朝着“郎来客栈”使劲地挥了挥手,作别那喊着“大姐姐,再见”的小阮婉,作别落难相逢的义姐绿眉,作别长眠于地下的娘亲,作别过去那个阴郁又满腹仇恨的自己……
从现在起,她要向着太阳的方向。
因为,她在娘亲的坟前立了誓——振兴苏家!
房文风拉着缰绳,骑到苏小墨身旁,问道:“小墨,绿眉刚才和你说了些什么?”
苏小墨抿嘴一笑,道:“我不告诉你!”
“说说嘛!”
“她说呀……你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
漆黑的夜晚,电闪雷鸣,大雨瓢泼。
一二十名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那个“独眼”黑衣人的弯刀已向她砍过来,她侧身一让,刀面恰擦着发丝而过。
“你想知道你男人的真实身份吗?”
她心中一颤,分神时疏于防备,以致那黑衣人能够迅速转身,扬起弯刀狠狠劈下来……
“锵!”
刀剑相抵,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九娘借机后滑脱身,撑伞吹笛,身周五尺内的黑衣人全数晕眩。奚华安立于中央一剑环扫,黑衣人尽数断气。
“九娘,你没事吧?”奚华安紧张地掠到九娘身旁,揽住因为浑身湿透有些颤抖的她。她的眼神有些游离,盯着倒在地上的“独眼”黑衣人看了好久,问他道:“觅雪,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肩上一阵晃动,传到脑海里好像是天旋地转一般。
“九娘,九娘你快醒醒,快醒醒!”
艾晚摇着九娘的肩,试图唤醒尚在熟睡的她,见九娘睁开了双眼,方才停手,说道:“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叫了你好半天呢!”
九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脸,起身打整了一下衣裙,埋怨道:“艾晚你怎么不早一点叫我……”
艾晚嘟囔道:“我都叫了你好久了,是你睡得太沉了!”
九娘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是啦!不怪你,我先去洗把脸。”
言罢,走到小溪边捧起了一汪水,水面上倒影着她清丽的容颜,干净的眉心忽然泛起了一点红,渐渐地扩散成一只展翼蝶……她吓了一跳,打散湖面的倒影,待她再望向湖面时,倒影却又变成了那个“独眼”黑衣人……
“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不同语调的“他是谁”在九娘的脑海之中盘旋,她有些烦躁地把脸直接伸进湖里,深秋的寒凉迅速地渗入肌肤,激得她微微一颤,听着自己吐泡泡的声音,方才觉得清醒一些。
除了吐泡泡声,似乎还有点什么……
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哒哒……哒哒……”
有些像马蹄声,好像还不止一匹马!
“九娘,九娘你在干什么?”
奚华安的叫唤令九娘有些听不清楚那“哒哒”声,她不得不抬起脸,一边抹干脸上的水,一边回话道:“马上就好了,你等我一下!”
“哒哒哒哒……”
又来了,这一次耳朵没有在水里,还是听到了!
她心中大惊,暗叫不好,朝奚华安边跑边说道:“觅雪,前方大约有上千匹马奔驰而来!”
九娘话音刚落,信鸽白大人扑闪着翅膀落到了奚华安肩上。九娘取下白大人脚上的信笺,展开一阅,瞬间脸色大变,惊讶却又愤怒地瞪着奚华安。
她只觉得柔肠寸断,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委屈,进而又觉得十分恼火,指着奚华安的鼻子问道:“你说,你到底是谁?”
奚华安登时疑惑,拿过信笺一看,也变了脸色。
上书曰:“奚庄主,三千锐士不日将抵暮阳关,剿杀鬼宫迫在眉睫,还望全力以赴!”
“哒哒哒哒……”
三千名锐士驰马而来,全数出现在了奚华安和九娘的面前。房文风当先一骑飞奔而来,下了马就一把抱住奚华安。
“华安,三年未见,兄弟我好想你!”
三千锐士闻言皆下跪,齐声呼道:“属下参见庄主!”
参见庄主?
他真的是……
九娘怔怔地看着在她面前紧紧拥抱着的这两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跟着房文风来的,还有一个骑着白毛幼虎,看年纪比她小几岁的姑娘,正是苏小墨。苏小墨跳下虎来,走到房文风身后,嫌弃地戳了戳他,说道:“两个大男人抱作一团哭哭啼啼,你们恶不恶心啊!”
听苏小墨这般说,房文风才松开奚华安,不屑道:“你一个出入江湖的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
“呵呵,你懂,你最懂!”
奚华安见这两人虽然喜欢抬杠,但看得出来特别要好,问候道:“这位想必就是苏姑娘吧?”
苏小墨见奚华安和她对话,便恭敬道:“奚庄主,久仰久仰!”
九娘看着眼前说笑甚欢的三个人,觉得自己显得有些多余,听了苏小墨的话之后,心中更加难受。
奚庄主?他当真是凤夕山庄的奚庄主?
“觅雪,”九娘走到了奚华安的身后,郑重其事地问他,“你真的是凤夕山庄庄主奚华安吗?”
奚华安的肩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奚华安。”
“你……你竟然骗我!”
九娘扬起手来就要打上他的脸,却被奚华安抓住。
“九娘,你一定要听我解释,你要……”
“我为什么要听你解释?入关之前我收到了来自中原的密信,说大明皇帝已经封凤夕山庄为护国帮派,并命其出关剿杀鬼宫。起初我还不相信,毕竟送信之人我并不认识。但随着走过的城镇越多,张贴的消息越多,我就越肯定了那封信中所言是真!”九娘恨恨地注视着奚华安的双眼,“奚庄主,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奚华安一把抱住了九娘,满脸委屈,解释道:“九娘,你误会了,我不会剿杀鬼宫的,我是鬼宫护法,我……”
“你什么?”九娘冷哼一声,挣扎地挣脱开了他的怀抱,“你要杀我,我竟然还封你为护法,还投入你的怀抱!我有什么脸面对鬼宫众人,我有什么脸面对三年前大战中死去的战士们?”
怒火又一次在她心中燃起,忽然之间她好恨自己,恨自己竟然忘记了仇恨而沉溺在儿女私情之中,错认敌人作郎君!
“奚庄主,你好一招请君入瓮,一路引我进了中原,意欲除之而后快!”
“你真能够假情真做,想要我做你的新娘,不想是骗局一场!”
她的眸子里霎时盈满了杀意,目光如那一身红衣,烈焰若火,势要将周边的一切都点燃一般那样刻不容缓……
“你听我解释,”奚华安着急的说道,“九娘,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了吗?
她忽然哈哈大笑,风一般掠至奚华安的后背,一把抽出了他的长剑,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南华仙师没有你这样伪君子一样的弟子,你不配叫他师叔,更不配得到他拼死取出的《九剑》!”
“刺啦”一声,是剑身入肉的声音,九娘一怒之下刺入了奚华安的心口,他没有躲,而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着急和担忧,还有浓浓的渴望,渴望九娘能够听他的解释。
心口处传来了一阵剧痛,他实在撑不住了,双膝跪地。房文风吓坏了,一把抱住受伤的奚华安,愤怒地看着九娘,嘶吼道:“他没有骗你,他真的没有骗你!”
“你这个女人好毒辣,他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地来找你,你竟然都不听他解释就要杀了他,你到底是不是人哪!”苏小墨趁九娘分神之际,一掌推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