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一停下来,她逃似的冲到卫生间打开淋浴,一块肥皂搓成泡沫,搓的皮肤发红发烫。她有多讨厌高盛群,即有多依赖他,世上的事大抵如此,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便顺理成章了,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懒的去计算了,像每天都要喝水似的再正常不过。
叶雅歌有时也会想她到底拥有一个怎样的灵魂,为了一个男人守身如玉十多年,却又能和另一个男人逢场作戏,拥吻相亲,然后在他达到高潮时的嘶声力竭中潸然落泪。她体会不到灵肉合一的眩晕和澎湃,她觉得成年人的世界只有疼痛。
当初安排她回美国,所里已经招到了接替她工作岗位的人,她非要留下来,就成了闲人。每天也没多少事干,以前忙起来还可以将儿女私情抛到一边,如今脑海里整天都乱七八糟的,无论她爱不爱高盛群,他都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了一定的份量。
现在她突然特别想见到他,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他们的上下班考勤制度又严格,但她就是要见他,渴望从他的臣服和宠爱中找到安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高盛群对于她的作用,悄然变成了这副田地。
发短信过去,他没回,打电话也没有响应,在所里待着也闷得慌,叶雅歌突发奇想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她还没去过他的单位,正好去看看,况且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名正言顺。
说去就去,叶雅歌对着镜子仔细补妆,然后到附近的美发护肤沙龙吹了头发,做了指甲,最后索性回家换了衣服,硬是把无厘头的一次任性变成了要出席盛大宴会似的。叶雅歌想着头次在他的同事们面前亮相,她必须惊艳四座。
高盛群上班的地方好找,跟着导航没费功夫就到了,停了车从车里出来,她马上意识到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不屑的四下扫了一眼,嘴角泛上笑意。这是很多部门在一起合署办公的政府大院,叶雅歌不知道高盛群在哪幢楼哪个楼层里办公,见到一个女人迎面走来,便上前询问。
那女人听说她要去找高盛群,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她几番,语调里充斥着八卦的气味,“你要找高主任?他的办公室在3号楼9楼,就在4号楼后面。”
“谢谢。”
“哎……”
叶雅歌以为叫她有事,那女人却光笑不说话,叶雅歌领会她的意思,主动道:“我是高盛群的女朋友。”
“噢,噢,你好!”
“你好!”叶雅歌妩媚的扭头走了,她非常享受那女人眼里的欣赏和吃惊。找到了4号楼,却找不到3号楼,于是她又向一位中年男人打听,那男人同样先上下打量她,然后如同听闻彗星撞了地球般惊讶,嘴里呢喃的同是,“你好!你好!幸会!”
到了9楼,再向人打听,才得知高盛群具体的办公室位置,一个小姑娘热心的说:“高主任在会议室开会呢,我帮你去叫他。”
“在开会?在哪里开会?”
“就在走廊那边的会议室。”
“那我站着等会吧。”
“你找高主任有什么事?”
“没事,我是他的女朋友,来看看他。”
“女朋友!”小姑娘热情的拉叶雅歌去她的办公室,说:“高夫人到我们办公室坐坐,站着多累啊,再说高夫人你累坏了,高主任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左一个高夫人,右一个高主任叫的叶雅歌不知所以,稀里糊涂的进了她的办公室。小姑娘在叶雅歌落座前,麻利的用抹布把沙发擦了一遍,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正对着电脑办公。
坐着的女人望了眼叶雅歌,问邀她进来的小姑娘道:“小陈,这位是?”
小陈道:“何姐,这位是高主任的爱人。”
“高主任?”
小陈朝那何姐挤眉弄眼,何姐立即领会,说:“原来是高主任的爱人,你好!你好!”
坐着的男人本来不感兴趣,听闻她是来找高主任的,也探过头瞧她,客套道:“你好!”
叶雅歌哭笑不得,从她踏进政府大院开始,所有见到的人都怪怪的,都爱说“你好”,而且说“你好”的口气一个比一个神秘。高盛群和他们是同事,叶雅歌平日里从他的身上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气质,正当她在小陈的殷勤里不知所措时,何姐道:“小陈,你去会议室倒下水吧,这会快开完了吧。”
小陈忙道:“我去看看。”
会议室里,与会的高盛群神情严肃,今天的会议表面上是普通的工作调研,实际上明眼人很清楚,对高盛群负责的工作领域进行摸底考查,完全是按照正处级干部选拔的流程要求。
在座领导的意见将决定高盛群下一步的仕途,对手是强劲的,优秀干练是同等的,因此成败往往由细微的小细节决定,大家都在暗地里较劲。为了迎接今天的场面,高盛群酝酿了良久,要做到将所有工作业绩不矫揉造作的在一场会议上展示出来,必须在里子里下大工夫。
此刻他心无旁贷,一边聚精会神的陪同听他分管的下属做PPT讲解,一边悄然观察领导的脸色,还行,领导们似乎是满意的。
冷不丁的,小陈在给他添完茶水后,说:“高主任,你爱人来了。”
高盛群心头一紧,爱人?难道是前妻来了,她来做什么?他忽然有种坏的预感,虽然离婚和作风问题是两码事,他离婚也是人尽皆知,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不谈及就不要谈及,高盛群的心里起了一丝涟漪,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头,小陈即出去了。
好在会议临近尾声,他计划着等把领导送走了再去见前妻,以免撞上了尴尬。然而叶雅歌听到了走廊里吵嚷的交谈声,小陈道:“高夫人,会开完了。”
她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见高盛群和两个中年男子说说笑笑的走着,喊了一声,“盛群!”
高盛群想装作没听见都不可能,两位领导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叶雅歌身上,目光里的内容难以言状,富含无穷无尽的意味。他很清楚领导们产生这种感觉的缘由,倒不是因为叶雅歌是女同志,叫他“盛群”显得尴尬,同级别的同事之间,上级对下级如此称呼很正常。
问题出在叶雅歌衣着上,机关里的女同志打扮多朴素大方,而领导干部,潜在的领导干部在人际交往上尤其需格外注意。像叶雅歌这样穿着亮片斜肩连衣裙,将一只肩膀裸露在外,戴着流苏长耳坠,红唇红指甲,头发蓬松的占满整个腰背的女人,在夜店里看到不稀奇,在上班时间出现,而且是来找一个后备干部,就忍不住令人浮想联翩了。
高盛群显得很是尴尬,拘谨,急促,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不想看到叶雅歌的时刻,但已经晚了,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会给他造成负面的影响。人生的机会,特别是在仕途上的机会转瞬即逝,高盛群信仰那些细小的得失带来的巨大变化,这让他有些难受。
叶雅歌对气氛的变化毫无察觉,她不懂官场哲学,落落大方的跟两位领导打招呼,用她认为他们喜欢的方式,当然她并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说:“你们好!”
两位领导分别点了一下头,其中一位道:“盛群,这位是?”
叶雅歌抢先道:“我是盛群的女朋友。”
说话的领导似乎笑了,却看不出他脸上的笑意,客气的又点了一下头,和另一位一起离开了。
高盛群压抑住郁闷,努力笑出来,音调死板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硬是将后面一句:“你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活生生的吞下去,像吃了一块硬物消化不良,胃里尖锐的干疼。
“想你了啊。”
她故意说的轻飘飘的,原以为难得的主动示爱会让高盛群兴奋的丢了魂,没料到他的身体跟借来似的,僵硬的杵着。
叶雅歌不高兴了,带着怒气道:“原来高主任不欢迎我啊,再见!”
她生气了,高盛群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安慰自己能不能升官是多方面的因素所决定,千万别小题大做。他爱叶雅歌,也可以包容,说:“哪有啊,雅歌你又说气话,进来坐吧!”
手拧转开门把的刹那,他改变主意了,关上门,说:“不如我们直接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刚开的西餐厅,听说里面的焗蜗牛做的很地道,有兴趣去尝尝吗?”
“怎么了,办公室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都不能让我进去。”
“雅歌你想多了,我是看快到下班时间了,你看我们单位在老城区,一会到了下班高峰,几个路口就全堵死了。”
“我不怕堵车,我就要进你的办公室参观参观。”
她孩子似的赌气,对她不了解的人,从她的容貌气质和穿着打扮上,极难相信她的个性是这样的,高盛群虽多次领略,但他突然觉得有丝丝的不喜欢,生出了要和叶雅歌好好谈谈的念头。以前他认为她开心就行了,现在情况不同了,她算是他的妻子了,他希望她是贤内助,对他的工作环境能理解和体谅,况且以她的聪慧,她具备这方面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