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回到府中,白任安早已在书房坐着了,估摸着从刚才突然派人回来取东西的时候就一直在这儿了。此事非交给白任安不可,一来白任安是他十分信任的人,能够自由出入自己的书房,二来,白任安与他相识已久,彼此十分默契,那话语中的暗示也只有他才能够明了,也才能如此迅速的将自己的危机解除。
“今儿是发生什么了,竟让人回来求助。”
白任安早已泡好了茶,两人在书房的小外厅,就着软榻、隔着矮几坐着。
秦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又放下。
“不过是丞相对外公布他的宣战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丞相固然要小心,可丞相并非我目标,不必放很多心思在他身上。太子也不是吃素的,此事太子自然会解决。太子既有当今圣上的仁慈外衣,又有先皇骨子里的霸道残狞,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若是晋王能够回来,那这场戏,也真够热闹了。晋王虽然不愿相助于太子,但绝不会阻止太子对付他的老丈人,毕竟,晋王那般狂放不羁的品性,也与先皇十分相像,不是能够任人拿捏的主儿。”
“你想作壁上观,不知太子可允否?太子简直将你当做铲除异己的兵器,他能任你闲着?”
“上位者最忌惮功高盖主,如今太子虽然动作频频,但动手的大多是我,大家的注意力已经由他这个皇储的身上移到我的身上,再说,经历水灾一事,百姓心中敬我如神明,太子在此时必然需要表现一下,也好将注意力重新引回,将民心指向自己。”
“这倒也是。”白任安轻淡一笑,“若再不想想办法,可别到了最后你才是民心所向的那个帝皇,而凭你的财势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众多朋友,要扳倒他似乎并非难事。他若不努力一些,只怕这帝位是谁坐还不一定呢。”
秦淮不置可否,不管如何,大兴的兴亡他并不在乎,那个帝位他也不稀罕,没有道理对着自己并不看重的东西费心。
“今儿有书信传来,顾焕之与闫芯要过来。”
秦淮挑了挑眉,“他们二人怎地凑到了一起。”
“只是恰巧都往京中赶,因而碰上了吧。闫芯喜爱你这是众所周知的,不大可能半路搭上一个顾焕之。如今你又是孤身一人了,她自然要来看看能否趁虚而入了。”
“说什么胡话儿,可别轻易败坏了人家的闺誉。闫芯不过是个聪明的姑娘,打理起生意来并不逊色于男子,是个很好的伙伴罢了。况且,那也不过是一点点欣赏罢了,哪有你说的那样深沉。不过,我看闫芯与你倒是挺般配的,那姑娘一年多没见,此次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白任安笑了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杯中的茶。“谁知道呢,总不会无缘无故吧。”
两人静静品茗,不再言语。对于眼下的局势,彼此都心知肚明,便没有什么话非要说出来不可的了。聊聊可以,可他们却也知道分寸,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秦爷,顾小姐在外面惹了些麻烦。是外城钱员外的大公子。”
这样一说,秦淮倒是明白了。钱员外虽然也是从商,却并非追随秦淮的那些,相反,这钱员外的行事作风多有诟病,与秦淮恰恰是两个相反的类型。钻进钱眼儿里的,大概指的就是钱员外这一种,唯利是图。不过,人钱员外家中有些祖产,生来便是少爷命,而后家族之中又有一两个在京中当官儿的,便趁势在京中驻扎了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儿,但到底是京官儿,与那些小地方的官员还是相差甚远的。不过,钱员外的那两个当官儿的近亲,确为太子党,办事也还可以,因而还算是叫得上名号的一位,而另一位则要稍稍逊色一些。不过,虽然如今已是同一阵线的人了,却不代表着彼此的商业理念便能平和相处。钱员外对秦淮一贯是又嫉妒又怨恨的,恨秦淮抢走了他的商机,又嫉妒秦淮赚了这么多因子,至于秦淮的好名声什么的,这倒不是什么值得嫉妒的事情。
牵涉到官员,而对方既然看不惯自己,便不会留什么情面,于是,此事非得秦淮出面镇压不可。这秦淮乃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儿,若没有这一层身份,即便秦淮财力雄厚,也未必不可以不留情面,到底是对立的,便不必假惺惺的给什么面子了。
秦淮皱了皱眉,心底却又有些高兴的。因为顾雪倾在京中惹下麻烦,这一时半会儿便走不得了。况且,这两日终日不见她人影儿,秦淮的忍耐早已到了爆发的边缘。有什么话儿好好说个清楚明白也就罢了,可如今,这样不清不楚,带着些暧昧的逃避,又算得什么?倘若那****没有吻他,没有向他直白的倾诉衷情,兴许他还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当他们走到了这样一步,他还如何能够冷静以待?
秦淮站起身,“子美,我怕是要失陪一下了。你若无事,随你待在这儿还是回你的院子。”
白任安眯了眯眸子,有些促狭的看着秦淮。“去吧。别害她等久了,钱员外那一家子,可不是什么善类,也不见得会聪明的给你留个面子,若当真动起手来,只怕你那小表妹如今早已吓坏了。”
“净说浑话儿。总管,你带路吧。”
走出秦府,到得集市上,七拐八弯的拐进一条少人的小巷子里。那钱大公子正带着一群随侍在那儿耀武扬威呢。顾雪倾是难得的撇下笑,冷凝起一张小脸来。
“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若是秦某的表妹惹恼了钱大公子,秦某在此先替表妹道歉。可,这若是秦某的表妹被人欺负了,秦某也绝不善罢甘休。”
那钱大公子是出了名儿的纨绔,整日花天酒地,无心于家族事业的打理,似乎是对这个嫡长子彻底失望了,早些年,钱员外便不再要求他跟在身边学习,由着他胡闹,倒是培养起嫡幼子来了,看来,这钱家的下任家主断然不会是这钱大公子。即便钱大公子当真能上位,那也没什么好忌惮的,钱家若落在他的手里,绝不会剩下些什么来。
那钱大公子见了秦淮,便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一般,有些畏怯胆寒了。他虽每日沉浸在花天酒地当中,可到底还是活在帝都内,又有两个做官的伯伯叔叔,消息自然也还算灵通,又怎会不知秦淮如今是朝廷命官,又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儿,若惹了他,少不得会让太子惦记在心上。这事关钱府的前途,他也是轻忽不得,他的荣华富贵都是家中给他,他很清楚,若钱家倒了,他也就什么也不是了。
“秦爷。”
“不知钱大公子与表妹是否有些什么误会?若当真是误会,还是尽快解决了的好,省得伤了两家和气。到底你那伯伯叔叔,可都是太子的人。彼此都是一条线上的人,这若是窝里闹了别扭那可就不好了。”
“呵,没,没事儿。我就是和顾姑娘闹着玩儿呢。此前不知道是秦爷的表妹,这表妹大概不是很能开玩笑,故此有些误会了。如今秦爷亲自来了,侄儿怎么说也该给你个面子,将人交还给你了。若无它事儿,侄儿便告辞了。”
“既然是年轻人的玩笑和误会,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在帝都之内,侄儿还是收敛些好,莫要因为一时意气之争而惹了麻烦。”
“是,秦爷说的是,侄儿这就走了,您老慢着点儿。”
秦淮见人走远了,便一把拉了顾雪倾往回走。外面耳目众多,不是说话儿的地儿,有什么事还是回府再慢慢说来。
顾雪倾看着那包裹着自己小手的大手,有些怔怔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