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辛苦几天之后,秀姑家的花生总算拔完了,也全部洗净并晒在自家屋子旁边的两张很大的竹垫子上。但这时也正逢黄豆成熟的季节,其实山下的黄豆早半个月就被老百姓收割了,因为山上气温较低,农作物都成熟得晚一些。秀姑砍了十余枝棕树叶,用其细长的棕叶纤维以备扎黄豆梗。一大早,她就挑上畚箕并带了把镰刀,与蓝鬼一起去黄豆地里收割黄豆。
秀姑用镰刀在离地一寸左右的位置割断各株黄豆的总梗,几株总梗扎成一把,并放好在畚箕里。示范一次以后,她就指挥蓝鬼和她一起来干。蓝鬼选择了割黄豆,他接过镰刀后把黄豆一株株地割下,几株放在一起,让秀姑负责扎好并放进畚箕里。装满一担以后,秀姑就把黄豆挑回了家里,并在屋檐四周的竹竿上,把黄豆一把一把地挂上去凉起来。
这里不怕雨淋,又可以晾干叶子。过几天,等花生晒干收回家后,腾出竹垫就可以晒掉了叶子的黄豆豆梗和豆夹了。一旦晒干到一定程度,豆夹会自然开口,掉出黄豆到竹垫子上。余下未掉的,可以用木槌轻轻地槌几下,再弄干净就行了。
文氏在家做点针线活,见两个年轻人忙得津津有味,她也就没有参与。这两个年轻人虽然独处在一起,但还算规矩,收割黄豆这两天没打什么野战,也许是因为前几天搞得太多,需要恢复调整一下。
一天早上,为了感谢蓝鬼这几天的帮忙,秀姑特别穿上了一条侧面开扣扎带的碎花连衣裙,这是她当年新婚时的衣服,平时很少穿。蓝鬼穿上了他自己的军装,两人一起去附近山里逛逛。
不知不觉走了一段距离,前面有一块巨石,较为平坦,两人上去坐下来休息。蓝鬼的手不断地在秀姑身上乱摸,秀姑不时地把他的手推开。过了一会,蓝鬼干脆把手伸到了秀姑的裙内,秀姑也就半推半就地靠到了鬼子的怀里。
对面山上的刘二正在砍柴,无意中发现了鬼子,他先是一惊,不敢吭声,只是悄悄地躲在树上暗中观察。原以为秀姑是鬼子劫持的花姑娘,但又看不见这鬼子拿有刀枪之类,于是继续观察。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这两人很熟悉,会不会还有鬼子藏在隐蔽处?刘二不敢肯定,只能继续观察。当看到两人在巨石上调情时,他明白,原来这鬼子也厌倦战争,从大部队中伺机脱逃出来,躲在秀姑家里安家落业。刘二已经50出头,但由于家境贫寒,再加上长得也丑,所以,从未娶过媳妇。
刘二所在的这一方位根本就看不到关键的东西,而且双方距离也较远。为了能看到关键的东西并抓住秀姑的把柄,以便日后能逼迫秀姑就范,他是要惊动一下这一对露天鸳鸯的好事了。刘二于是扯高嗓门,唱出一首山歌:呜喂!对面山上好风光,阿哥阿妹正在忙,留下多少风流事,都随风儿去远方……
歌声传来,吓了秀姑一大跳。蓝鬼也听见了,但他没有听懂。秀姑迅速地示意鬼子要起身挪到旁边的一颗大树下,这颗大树枝繁叶茂,外面根本看不见。刘二见状,又把山歌重唱了一遍。秀姑与蓝鬼没有理他,只顾着把两人的好事干完,并且变换了几个姿势。毕竟心有余悸,这一次,两人匆匆解决了战斗。
秀姑心有不甘,先在树下想好了一首山歌后,立即出来与刘二对歌,以表明自己的清白:对面山上砍柴郎,裤子后面开了窗,阿哥阿妹本无事,看见又能怎么样……
秀姑用这山歌来讥笑刘二家境贫寒、穿着破烂,屁股上面都烂了洞,还管别人的闲事。蓝鬼也从树下跟了出来,并用手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吓得刘二掉头就跑,已砍好的柴都来及扛回家。
刘二快步跑回山下西江村后,立即来到了村里最有威望的蒋老爷子家。这蒋老爷子读过一些书,家境也较好,并且生有三个儿子。小孩也都长大成家。尽管符合征兵条件,但他用五担谷子请了一个穷人的儿子代为当兵去了。
前几个月,鬼子进村时,他家也一样遭遇呃运:财物被抢,三个媳妇与村里大多数妇女一样都被鬼子强奸。自己的老婆,虽年近六十了,但也难逃呃运。好在大家都能屈能伸,所以,最终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村里的人对鬼子既痛恨,又害怕。
“蒋爷!蒋爷!有情况!有情况!”
“什么情况!”
“我看见鬼子了!”
“在哪里?有多少人?”蒋老爷子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在……在……”
“你紧张什么?快说啊!”
“在后面山上。”
“啊!那我们去哪里躲啊?”
“有多少人?”
“一个。”刘二伸出左手食指,做了个手势。
“才一个,你看清楚了吗?”
“看……看清楚了。”
“才一个鬼子,你紧张什么?你先慢慢把具体情况讲一下,我再考虑考虑。”蒋老爷子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
刘二把看到的详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蒋老爷子。
蒋老爷子在听完刘二的详细汇报后说:“这很可能是一名走散后迷路的日本鬼子。因为害怕下山被老百姓发现后,会有人要打死他,所以一直躲在山里。”
“嗯!我想也是,要不然怎么会才有一个鬼子呢!”
“秀姑嘛,应该是先被强暴,后来也就屈服了。她这么年轻就守寡,耐不住寂寞也很正常。”老爷子露出了一丝令人费解的微笑。“刘二啊,这事我来琢磨琢磨,看怎么处理比较好。你不要害怕,也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是!是!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如果你泄露出去,把事情搞砸了,什么结果,你懂的。”蒋老爷子话中有话,带有威胁。
“是!是!我一定都听您的,绝对保密!绝对保密!”刘二接连点头承诺。蒋老爷子让他先回家,并暗中留心后山的动静,听候他的指令。
作为一名军人,蓝鬼也有预感,他知道情况一旦有变,此地也就不能久留,好在自己的伤已经好完。一回到茅屋,他与秀姑就进行交谈,通过态势语言并结合画图,他向秀姑表明了自己要去桂林的意思。
“桂林”这两个字音,这鬼子居然还会说。于是,秀姑又比划着问蓝鬼,去了桂林以后,还回不回这茅屋?蓝鬼不断地点头,他还以为,秀姑让他不要忘了茅屋主人对他的救命之恩,有空要回来看看或谢恩之类。这样一来,秀姑也就放心了。
此地要去桂林,必须要经过全县和兴安两县,当时的全县和兴安听说全部被日本鬼子占领了。这蓝鬼要去桂林,会不会是不想在全县、兴安归队,只想去桂林的某个地方拿些行李或钱物之类,反正去一趟就会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秀姑就下山找人帮忙,因为送蓝鬼去桂林,她自己都不认得路,以前只听人说过,桂林就在山那边很远很远的地方,要从自己家这里翻过越城岭,还要往前走很长很长的路。秀姑下山后刚到西江村的后村路口,迎面就撞见了刘二。
“秀姑啊,昨天我随便唱了一首山歌乐呵乐呵!你要是不对歌,我还不知道你在对面啊!”
“二叔啊,唱歌都是好玩的嘛!我也是听出了你的嗓音,才拿你打趣一下。”
“你看我这年级上来了,一年也没吃什么油气,老眼昏花的,根本看不清什么。”
“也是啊,我来大根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不是规规矩矩做人,那有什么话给别人说啊!不过这次倒有个事……”
“什么事?”
秀姑凑到刘二的耳朵旁低语了一番,想请他找人一起送蓝鬼到桂林,并再三强调这个鬼子与别的鬼子不同,他也不想打仗,并且也没抢她家东西,希望刘二能帮个忙。
“这事得请蒋老爷子出面帮忙,明天你再下来等我消息。”
“那好啊,谢谢你了!”秀姑应后,转身回到了山上。
刘二立即来到了蒋老爷子家,蒋老爷子把他请进了厢房,并亲手为他端来了一杯温热茶。刘二受宠若惊,这是他在蒋家从未有过的待遇。显然,蒋老爷子对他的情报非常重视。
端起茶杯以后,刘二还故意摆摆架子,吊吊蒋老爷子的胃口。他没有立即汇报情况,而是一连往热茶上轻轻吹了几口气,又呷了几小口茶。
蒋老爷子也很有耐心,他也端起茶杯,慢慢地细品了几口。
“喝茶!你慢慢喝茶!”蒋老爷子招呼刘二,但心里已经有几分不快。
“喝啦!刚喝啦!刚才秀姑下山,有情况。”见蒋老爷子如此表情,刘二觉得是该马上汇报了,否则,老爷子生起气来,自己也招惹不起。
“什么情况?”蒋老爷子不急不慢地问了一声。
“那鬼子想去桂林。”
“去就去呗,管我们什么事?鬼子自己走了,不是更好?他走了,我也就放心了,村里也安全。”
“但他不认得去桂林的路,让秀姑下山来找人送他去桂林。”
“哦!有这事。”
“是真的。”
“那你怎么说?”
“我说这事得请您帮忙!”
“找我干嘛!你不是认得去桂林的路吗?”
“路我是认得,但带着一个鬼子去,我害怕啊!说不定,我这老命都没啦!”
“那我帮你多叫几个人一起去呗!你得听我的安排。”
“没问题,我听您的。”
“你先回去,这事要绝对保密。我联系妥当了,再去告诉你。”
“好,那我先走了奥。”刘二说着,就起身离开蒋家,独自回家,等候蒋老爷子的安排。
刘二走后,蒋爷立即差人把正在地里干活的长工老黑叫了回来。经过一番耳语,老黑带着蒋爷的指令,去西江村找人去了。过了2个多小时,老黑带着石匠、老谢头、老五和刘梦权等5人,回到蒋家的厢房。蒋老爷子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秘密的安排。众人皆点头离开了。
当天晚上,蒋家杀了一只鸡和一只鸭,并在正堂摆了宴席,宴请老黑、石匠等人。除蒋老爷子以外,蒋家其他人都没有上桌。众人吃得非常开心,也喝了不少烧酒。
大家走后,夜已经深了。蒋老爷子移步刘二的破屋子,并敲开了他的房门。进屋以后,蒋老爷子随手关了房门。刘二招呼他在火堂坐下。
“这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好啊!谢谢您了!”
“送这鬼子去桂林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你明天去告诉秀姑,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也就不送了。”
“什么条件?”
“为了你们的安全,那鬼子身上的刀、枪、炸弹等武器,都不能由他自己带在身上。让他先交给你,由你背好后,走在最前面带路。让鬼子空着手,跟在你的后面。”
“哟!干嘛要让鬼子跟在我后面啊?他要是动手打我,我怎么办?”
“我在你们后面,再安排6个人带上棍棒,专门负责保护你。这鬼子的武器事先都交出来了,由你管住的。他是空着手的,我安排的6个人,是手拿棍棒的。六对一,而且武器都在我们手上,你还担心个毛。”
“这还差不多,但万一这鬼子突然抢我背的枪呢?他年轻,又长得那么高大,还受过专门的训练。”
“不会,他都不认得路,把我们的人打死,谁带他去桂林啊?再说,你要把他的武器背在胸前,他就不好抢了。万一他突然动手,我们的人是拿好棍棒的,不早就打死他啦!”
“嗯,那您要特别交待好老黑他们。让他们要时时留心,千万不要大意。”
“我早就交待好了。这些人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身体条件好,办事也能干。另外,我还要提醒一下的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一定要管好你背在身上的武器。绝对不能让武器落到那日本鬼子的手上。只要他手上没有武器,我们就不怕他。”
“那是,那是。”
“还有,你们选小路去桂林,要避开路上的关卡。到了桂林以后,你们不要进城,在城外把武器还给鬼子以后,就自己回来。另外,为了避人耳目,这鬼子不能穿军装。你们在3天后的下午5点出发,翻过越城岭后,天就黑了,你们要连夜赶路,白天找地方躲起来。”
“如果鬼子拿到武器以后,马上就动手,那我们怎么办?”
“估计不会。我们送他去桂林,是对他有恩,这点人情他应该懂的。”
“我说的是万一。”
“到了桂林城外,你可以先把武器放得远远的,等你回来以后,有足够安全距离了,再让我的人放他过去,让他自己去拿武器。”
“好,这个方法好,最保险。”
蒋老爷子辞别回来,刘二也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秀姑下山后,刘二把这事如实地告诉了她。秀姑听后非常高兴,蒋老爷子考虑问题很周密,这样做既可以防止鬼子杀害老百姓,同时又能安全地护送蓝鬼到桂林。秀姑谢过刘二,又回到了自家茅屋并把这情况告诉了蓝鬼。这鬼子虽然没有怎么听明白,但已经懂得大概意思,知道很快就有人护送他回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