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马致远:《天净沙·秋思》
又一天,昏黄的路灯下,独自一人黯然伤神。别误会,这不是我,他是依家农。这是我偶然欣赏到的难得一见的情景。一瞬间,我联想到了《天净沙·秋思》;我联想到了“元曲”;我还……
当什么也没看见,打的匆匆而过。
是啊,这些日子,依家农一直在心急如焚的等我的消息;而我呢,也在等艾琳的消息;至于艾琳这丫头,想必是迟迟摸不准什么才是最佳时机。
所以呀,不匆匆而过,不漠视他,难道我还陪着他蹲在午夜的大街上哭鼻子?
成何体统!
话说回来了,他他他的着实可怜。
“依裳。”一日,在一家意大利风味的餐厅里,我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问她:“如果有一天你爸爸,哦,不,是依家农,他后悔了,想见你,那你……”
“不许提他!”还未等我的话说完,依裳便气呼呼的打断道。
我:……
心想,完了,她对依家农的恨似乎早已深入骨髓。
“我说的是假如啊。”我搅和了一下盘中的意大利炒面,说:“假如……”
“稻!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假如!”她的态度极其的强硬。
“打个比方嘛。”我无奈道。
“那也不行!”她似乎更生气了,“你这是锤子比方。”
锤子?比方?我一时没听明白。
她好奇的看着我,“你为什么突然聊这个话题了?”
“不是,不是。”我连连摆手,说:“我只是觉得……”
我的天呐!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还是艾琳说得对,她说我的嘴呀,总是比猪还笨。
“我只是觉得他毕竟是你父亲。”我鼓起勇气,道:“我想,若他真有一天后悔了,想见你,那你是不是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毕竟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依裳气红了脸,“我说过没有假如,他早死了!”
嘿!这下好!直接把依家农诅咒死了,我倒是省得麻烦了。
“依裳,你别激动嘛,你听我说……”我还想劝她。
“我不听!”她捂着耳朵呐喊道。
她不听?那好吧,先专心致志的享用意大利炒面吧。也许我不该提这档子事儿,艾琳不是警告过我吗,她让我闭嘴。但每当我一想起依家农的那张被岁月刻满沧桑皱纹的老脸,我的心呐……
简洁点说,就于心不忍了吧。
我似乎也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高级动物?因为我感性的对依家农产生恻隐之心了,而理性上,他确实活该有今天。不过,换言之,将这感性与理性颠倒过来,理论上似乎也成立。
人世间的亲情不外乎“真善美”这三个字,但当真善美被所谓的命理颠倒了是非之后,那还剩下什么?恐怕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恨意!
依裳便是如此,若换成是我,想必我也和她一样。这没什么错,相反,我认为是对的。又换言之,若依裳此时站在我的立场,我想,那她也一定会像我刚才那么说。因为我们都是善良的人,仅此而已。
眼前的这家意大利餐厅俗得要命,中不中西不西的,典型的一杂牌餐厅。呵!它还烙“清真馅饼”呢。依裳点的和我一样,意大利炒面。至于意大利炒面有多少种类?我不知晓。我只知道就这家而言,它只有一种炒法——类似于扬州炒面。不同的是,客人使用的是西式的叉子而非中式的筷子而已。
“依裳。”我轻唤一声,说:“说真的,他当年也许真的有苦衷呢?”
“稻,你……”依裳气得将叉子往餐桌上一摔,“你是来请我吃饭来的,还是来气我来的?”
说完,她起身,气呼呼的夺门而出。
“诶,依裳,别走啊。”我赶忙买单,追赶依裳。
夜色朦胧,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何况昨天晚上刚下过雨。
“你放开我!”依裳用力的甩开我拉她的手。
印象中,这是依裳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可见依家农真是个祸害!
“依裳,对不起,你别生气嘛。”我向她道歉。
“不气才怪!”她撇了我一眼。
“那……聊点别的?”我诚恳的问。
依裳小嘴一撇,“我回家!”
“唐老鸭在艾琳家呢。”我撒了个谎。
“嗯?”她一脸的狐疑,“关我什么事?”
“我是说,他俩……”我比划着手势。
我的意思是,他俩说不定在家干哪档子浪漫的事儿呢。
“哦。”她很淡定。
她怎么如此的淡定?她怎么没脸红?她……
她可能真被我气坏了。
“走吧,讨厌鬼!”她骂道。
“诶!”我一阵欣喜。
夜色真的很朦胧哦,不只夜色,连昏黄的路灯也朦胧。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碰巧的看见依家农蹲在马路牙子上独自黯然伤神呢。那也不理他,依裳都生气了。
这个夜晚,属于依裳的,属于我的,似乎,还属于一个乞丐的。我发善心的扔给他一块钱硬币,但依裳嫌少,于是乎,她从我的钱包里抢走五元,扔给了乞丐。
我:……
她怎么不扔自己的呢?
她一脸俏皮的将脸颊扬起45°角,哼的一声,走人。嘿,可爱至极!当初女娲造人时真的很不公平。她将女人创造得如此的完美,如此的可爱。而造的男人呢,似乎清一色邋里邋遢的。
就像我,就像眼前的乞丐。
“哼”,女人连哼哼声都是如此的宛如夜莺般的动听,若换成我哼,保不准能招来乞丐的唾沫。
他一定会骂:“长得这么恶心,还有脸‘哼’?”
男人哦,待遇怎么就那么差呢?
也许,我应动员全天下的男同胞们一起游行示威,向女娲抗议:“女娲娘娘,时代不同了,都21世纪了,男女真的应该平等了呀?”
然后,女娲感动了,于是乎,她重新给我们造了一张和女人一样完美的脸,以及胸部,甚至性器官。
那时,我们一定会感动得——
连死的心都有啊!
“我喜欢夜色,好美!”她一脸的甜蜜。
“我也喜欢。”我想,我也应是一脸的甜蜜吧?
她看着我,笑:“臭美!”接着,她拾起一片飘零在马路牙上的杨树叶,“可惜,夜色不属于我。”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没有为什么。”她说,“保密哦。”
我想,哦,她也不知道答案吧?所以保密。人似乎生来就是一个矛盾体,大到情感,小到思维。之所以情感为大,那是对我而言。
至于思维,我不是还有周到这厮吗?俩臭皮匠总能顶一个诸葛亮吧?哦,对,我诸葛,他孔明。若依裳愿意,那她为灯好了——孔明灯?这么一想,他俩倒是蛮般配的嘛!哈哈……
夜色真美!
不知不觉中,我和依裳散步到了艾琳家的楼下。
我猛一抬头:……
怎么那么巧?怎么那么寸哦?
我说:“依裳,我想,我俩还是再溜达溜达吧?”
“我才不呢。”依裳傲慢的扬起小脸,独自向楼口走去,她暮然回首,说:“别以为你的谎言我看不穿呀!”
我:……
哦,原来她早知道了。那她为什么还陪着我散步?我想,嘿嘿……此时,周到也嘿嘿上了,他:“嘿嘿……”
——典型的俩傻爷们!
夜色真美!夜色真美!夜色真他外婆的美!这是否应了那句成语:“浪漫到家”了?浪漫到了艾琳家了?我想,必须的。
我似乎早已将依家农的委托抛之脑后了,让他活见鬼去吧!可想归想,有时还真那么寸。回来的路上,冷不丁的一抬头,嘿!依家农什么时候又蹲在马路牙上独自抽着闷烟了。你说,寸不寸?什么叫“寸”啊?上网百度去!
我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然后,触景伤情的陪着他一起蹲着。
“呀!周师傅?”他吓了一跳。
“呀!依师傅?”我也吓了一跳。
“你?”他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你?”我也“你”上了,鹦鹉学舌。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我从他手中的烟袋里卷了一根旱烟,点燃火,抽了一口,说:“你来这蹲着干嘛?这又不是公厕。”
说实话,旱烟有点呛!
“没事儿。”他憨厚的一笑,“只是觉得这比较安静而已。”
“你知道该怎么讨好你的女儿吗?”我问。
他摇头,茫然不知所措。
“她喜欢吃龙虾,大个的那种。”我善意的提醒他。
“啊?”依家农冷不丁的惊呆了,随即,喜上眉梢,他咬咬牙跟,蹦出了一个字:“行!”
第二天,他还真去了一家高档酒店点了两只特大号的龙虾。
——价格真的不菲呀!
至于龙虾有多大?这么说吧,用钢筋工的卷尺,您慢慢的细细的量吧。
我打的将龙虾端到景子街,我对艾琳说,这是依家农特意破费的。这次,我没骗她。然后艾琳对依裳说,这龙虾呀,是艾琳的妈妈特意给她俩烹饪的。
我一听:……
这丫头,她倒是挺会收买人心的啊?
依裳吃得好开心,艾琳吃得更开心,好有口福哦。我一口也没尝,她俩也没邀请我品尝。我喝雪碧来的,像七月十四鬼门开的那晚,一口接着一口。
唯恐浪费!
待回头,月底开工资时,依家农啊,他这个月借资已借透支了,还欠老板两百元呢。其实,对我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想啊,他透支了,意味着他再也没能力送我驴肉饺子了。虽然,我早已吃得反胃了,嘿嘿……
“你就缺德吧你!”一次,艾琳笑着骂我。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呀?”我说:“龙虾可是你吃的,没我的份儿。”
“好了啦,大不了帮他一回。”她说。
OK,这次她也受贿赂了,堵住她的伶牙俐齿。艾琳呀,请您用点心吧?反正我是说服不了依裳,我嘴笨,比猪还笨。俗不知,猪八戒还擅长拱地呢。我鼻子尖,拱不了,我怕拱吐露皮了。若碰了一鼻子灰,可得不偿失啊,依裳可是我的初恋。
虽然周到总不忘提醒我,他说,那不叫初恋,只能算是初次的暗恋。OK,就算是初次的暗恋吧,但对我而言,她还是我的初恋,因为我从来没恋过。
传说,一千年轮回转世有缘成全一次恋人。你信吗?我……,暂且相信一次。或许我和依裳在千年前已经是一对至死不渝的恋人了。只是,为何今生总喜欢插肩而过?是千年前的缘分已尽吗?还是……
“稻,你又精神溜号了哦。”依裳微笑着说。
“哦,对不起。”我说:“依裳,你相信缘分吗?”
她点点头。
我接着,“你说,我俩的相识算不算是缘分?”
“不算,呵呵。”她依然笑着,“要我看呀,你和艾琳的相识才是真正的缘分。”
我和艾琳?哦,我想起来了,依裳指的是呼叫寻呼。
嘟……嘟……
“您好,海空寻呼!”是艾琳的声音。
我和艾琳当年就是这么在缘分的天空下,call寻呼而相识的。按理说,我应对艾琳一见钟情才对,哈……
“依裳。”我再次轻唤她,我说:“传说,一千年轮回转世有缘成全一次恋人,会是我们吗?”
“嗯?”她略思,说:“不会!”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呵呵。”她敷衍得挺好。
我俩相视而笑,转移了话题。似乎在我们的爱情观里,男人和女人总会适当的保留一丝隔膜,一丝神秘。我和依裳如是,和艾琳如是,包括唐老鸭和韩非,他俩似乎也早已心如明镜。
也许,是我们太喜欢这种神秘的刺激感了,以至于在每个无眠的夜晚,我们抓心挠肝的憧憬着属于我们的爱情。在未来的未来……那个未来只是一个未知数而已,俗不知,爱情总会有所进展的是吧?唯有两个方向:一个成功;一个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