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艾琳每天轮流照顾着依裳,其实,艾琳也是在照顾我。她每天在213号病房呆的时间似乎比我的多几倍。
我的工作,哦,真的不允许我私自擅离职守。这曾令我很是懊恼。为了和依裳黏在一起,我曾冲动的差一点辞职。
艾琳心眼真的很好,她为了专心照顾依裳,而婉拒了一个又一个约会电话。唐老鸭和韩非也不例外。若他俩想艾琳了,便主动上医院来,并带着水果和午餐。而我,似乎没这么好的待遇,每每等我到了213号病房时,往往是“果去餐空”。
依裳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大约再疗养半个来月吧,她便可以像只小鸟自由的飞翔了。这是一浪漫的医生说的,他用了小鸟、自由和飞翔,三个浪漫的词汇。
“依裳,我想,若你出院了,还是搬我家去住吧?我有两间卧室哦。”
我的意思是,另一间卧室一直为她留着呢。
“呸!不去,呵呵。”她笑着,很甜。
我也笑了。其实,依裳她不晓得的,若她……哦,搬艾琳家了,那我保证吓她一大跳。艾琳家啊,那是一座金山哦。她的卧室、客厅、厨房无一例外的均堆满了商场的货物。甚至,她连卫生间也不放过。
这美女老板把家当库房了。
我每次陪艾琳上货回来,第一时间都是将货物放在她家里,引用艾琳的话说:“周稻,你有艺术细胞吗?这叫金山。”
是的,金山,将满屋子的服装兑换成人民币,那还真是一座金山。不得不佩服,艾琳真的是相当的有经济头脑。她是生意人嘛,哦,她似乎也跟着无商不奸了。她隔三差五的便搞一次店庆,优惠大酬宾哦,全场五——八折。
她将原价卖500元的服装,打折成了300元;原价200元的,她贴上标签:80元。其实,她上价才……帮艾琳保密,这是她千叮咛万嘱咐的。总之,她的服装生意格外的好!而至于她旁边的同行似乎都患了红眼病了。
自从艾琳落户景子街商场,她似乎成了所有人的公敌了。不只生意上,甚至,她的美貌。
“依裳,艾琳家真的……”我仍然不死心的劝着。
“那我也去她家,你别打歪主意呀?”依裳说。
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要在艾琳家的金山上搭个床铺了。
“依裳,你想啊,当你正在甜美的梦乡里欣赏着稻香时,一不留神,哦,你翻下身,外一嗖的一声,你从金山上摔下来了怎么办?”
噗嗤一声,依裳笑:“我干嘛非欣赏稻香呀?臭美你!”她接着,“那……这样吧,我和艾琳搬你家去住,而你呢,干脆搬艾琳家得了。”
我一听:……
哦,她俩搬我家了,而我搬艾琳家,那不还是一样吗?
这丫头,鬼头的很。
正聊着,艾琳来了,她来和我换班了。
她开门见山:“周稻,你还是赶紧回工地吧,免得老板扣你工资。”
“他敢!他怕我炒他鱿鱼!”我理直气壮。
其实,我这个月的工资,早已被扣得所剩无几了。话说回来了,扣就扣呗,大不了我辞职给依裳当免费保姆。
哦,男保姆。
但,呆了一会儿,我还是回了工地。
我,呵呵……
“周师傅……”怎么我前脚刚迈进钢筋施工现场就来事儿了?看来,工地缺我不可。“周师傅,你一早开的两张下料单子已干完了,再开一张吧。”钢筋后台下料的力工老石头边说边走了过来。
“哦,好,马上。”我说。
我进了钢筋工宿舍,展开图纸,扒图。接着,唰唰唰的,挥舞着钢笔,一纸下料单成型。
“给,石师傅。”我将下料单交给老石头。
然后,他晃动着石头般的身材,弓着背,拿着下料单去把持切断机下料去了。
老石头,他不姓石,那是他的外号。这人年纪很大,不苟言笑,但做事严谨,能干,肯吃苦。他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儿。
老石头不爱开玩笑,谁开他的玩笑他便和谁急眼。久而久之,大伙送他一外号:老石头。意思是,他这个人就像一块煮不烂的石头,老倔驴一个。总之,不太像人。尤其是,不太像钢筋工。因为嘛,钢筋工一天不开玩笑便憋得慌!
但我习惯的称他为石师傅,算是尊重吧,毕竟人家年纪大。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其实姓什么不太重要,活儿干得好才是关键。这是钢筋工的唯一潜规则——干活!
哦,对,“干活!快点!”带班的老刘又拉着驴脸了。他下巴脱落地了?我想,是的。不只我,其他工人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经常在背后咒骂带班的老刘,“连抽根烟都不让,还让人活不了?”
老刘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一心替老板分忧,但他却掌握不了分寸。他将工人看得太紧了,若真把人累出毛病,他还真付不起这责任。
俗不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另,劳逸结合哦。累了,抽支烟,无可厚非,人之常情。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是吧?人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吧?人会累的是吧?也会疲乏的是吧?你说,我说的是吧?
虽然,我从不用干活,我是扒图纸的。我很惭愧。
一想起石头缝,孙悟空?嘿!老石头一定姓孙。
“诶,周稻。”钢筋工吴三说:“听说你被老板扣工资了,有这事?”
我点点头。
“因为什么扣?”他问。
“窜工呗。”我说。
“那为什么窜工?”
“不你十万个为什么呀?”我纳闷。
“问问呗,你急什么?”他说。
“我敢肯定,周稻一定是搞对象了。”张果老搭茬。
“没!”我回一个字,字正腔圆。
“一定是!”他笑,他的络腮胡子也跟着笑。
“那就是了!”这次,我帮他肯定。
“哈哈,是哪家的良家兔子?”张果老问。
“213家的。”我说。
嗯?张果老愣神了。
不只他,还有吴三,还有……我身边的钢筋工。
“不213是什么东东?”吴三问。
“213呢……”我想了想,说:“就是鞍山环城西路213号。”
说完,我在心里暗乐。
“她叫什么名?”带班的老刘饶有兴致的问。
“姓:兔;名:子。”我说。
“嘿,还保密呐?”老刘笑了笑:“哪天带来,我们大伙帮你参谋参谋?”
“小菜一碟!”我颇大气。
依裳能跟我来吗?我想,不一定哦,那……要不,干脆把艾琳领来冒充一下得了,让这帮钢筋工见识见识什么叫超级美女兔子。
当然了,这只兔子是我的哦。转念一想,艾琳能答应吗?也许,能啊。她拥有一沓一沓的男友粉丝,不至于差我这冒充的一个吧?
哦,对,得先献点殷勤。俗不知,吃人嘴短哦。何况,艾琳还是挺善解人意的,说不定她能帮我劝说依裳陪我来演一出戏呢。什么戏?羡慕死那帮钢筋工饿狼的戏呗。
娇羞欲滴、含情脉脉,她挽着我的臂弯,玉步轻盈,现身钢筋现场,嘿!我眼前为之一亮,异想天开了不是。
“小周,你过来,过来。”钢筋工老板在叫我。
我小跑过去。
“铁西繁荣一带新开发了楼盘,5号楼和6号楼是我承包的。”他抽了一口中华烟,接着,“你过去一趟,扒图纸,预算一下。”
“知道了。”我点头。
我乘公交车去了繁荣一带,这里看样子是大规模动迁了。整个施工现场被挖掘机、搅拌机、拉砖的拖拉机……弄得震耳欲聋,并乌烟瘴气。
我在高低不平的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打听到了5号楼和6号楼的办公室,索要了钢筋图纸。磨回身——扒图、预算。
说实话,这个工程活儿有点费劲,它的造型太多,太浪费人工费。若按照钢筋老板口中承包的价钱,似乎不太划算。于是,我给老板打了个电话,道了原委。他听后,在电话里说:“没事!干吧!”
老板真敞亮!说得也是,活儿再费劲,再费人工费,他不还是赚钱嘛,只是少赚点而已。我想,这便是当工人的与老板的区别所在。
哦,是的,我们目光短浅。
日后,繁荣一带成了我新的工作地点。转移了,听老板的调遣。我负责5号楼,而6号楼则交给扒图纸的老孙头。
老孙头是一60来岁的老头,为人慢性子、谦虚、老实、胆小……。用工人的话说,老孙头是打他十个巴掌他也放不出一个屁的那类人。
他是基督教的信徒,似乎,他总是受着耶稣神灵的庇佑。记得有一次,一工地总老板的亲属欺负老孙头,破口大骂。而老孙头则猫在钢筋堆里,嘴里念念有词的嘟囔着。
他似乎在默念圣经,声音极小。他嘟囔什么呢?那老板的亲属很牛、很装、很怒目圆睁的凑上前,一听……老孙头在嘟囔:“你出门就被车撞死,你出门就被车撞死……”
牛逼人:……
“你咒我死啊!”说着,咣的一脚,将老孙头踹了个四脚朝天。
事儿也凑巧,当天中午,那牛逼人一出工地的门,还真的被车撞了。显然,老孙头的诅咒灵验了,他再一次受到了耶稣的庇佑。
日后,牛逼人见了老孙头便大老远的绕道而行。老孙头他灵啊,可别再被他诅咒了。但我们都喜欢和老孙头来往,因为他从不诅咒钢筋工。哦,我们是他的同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似乎无需相煎,因为我们也从来不敢得罪他老人家。
老孙头他灵,辟邪,所以老板特意开车请他来坐镇。并,开高工资。
今儿个老孙头一见了我,便忧心忡忡的说:“小周啊,我总担心,这俩钢筋工程可别赔了啊?”
我:……
他,他,他老人家似乎又犯病了?他又耶稣上身了?
他——典型的一只诚实的乌鸦。
话说回来了,我听人说,承包这工程的总老板向来名声不太好,他拖欠工程款已不是一两百万的事儿了。
我倒是不担心这俩钢筋工程会赔钱,我担心的是,钢筋老板要不来钱。老板哦,我为你捏了一把汗呐!不过,我的身份是工人,就一扒图纸的,也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若好言相劝不成,适得其反的说不定老板真炒我鱿鱼了。到那时,我恐怕还真给依裳当男保姆去了。
嘿!蛮好的!
依裳,环城西路213号哦,哈……
公交车,前门上车,后门下车,吱的一声,213号,我来也。我一天怎么这么三心二意的?乘过站了。相思心切?我想,是吧。还好,钢筋图纸没扒错过,一向如鱼得水来的。
“诶,诶,你俩吃红烧鲤鱼怎么不叫我一声?”
一进213号病房,一股红烧鲤鱼的香气刺激了我饥饿的味蕾。
“你还吃鱼?”艾琳手中的筷子夹着一块鲤鱼肉停在半空,一脸坏笑的说:“你不是素食动物吗?食草哦。”
说完,她咯咯直乐,乐得依裳的脸蹭的红了,似乎比红烧鲤鱼还红。
“艾琳,你……”依裳埋怨的眼神。
“我不吃草了,我……”我忙凑上前,抢了一双方便筷子,夹鱼肉入口,说:“我改吃‘鳞’,鱼鳞的鳞。”
依裳乐:“是鱼鳞的鳞,还是艾琳的琳呀?”
“周稻,好啊你,敢拿我开涮呀?”艾琳气呼呼的用筷子敲掉了我手中的红烧鲤鱼,她撅着小嘴,“不许你吃。”
“艾琳,我饿呀。”我说。
“那你吃鱼渣吧,像在佛罗伦萨那样,满桌子捡汉堡渣吃,啊哈……”
这野蛮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佛罗伦萨?我那时真的那么丢脸?”
“你说呢?”艾琳调皮道。
我被她羞得我面红耳刺,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