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对整个南文学院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为的就是找到杳无音信的阮萌。经过不懈努力,警方在女生公寓后山的那片坟地的乱草丛中找到了精神失常的阮萌。她抱着一颗面目狰狞的腐尸头颅,神志不清地哼唱着:“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扯下长发穿针线,一针一线绣锦袍……”
她抱着的正是杨雪微当初独自一人送去后山埋好的红棺女尸的头颅。阮萌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受到诅咒的林家旗袍。奇怪的是旗袍的正面缺了一块,那朵大红牡丹被裁了下去。是她自己剪掉了那一块衣料还是其他人?
众人立即将阮萌送往市人民医院。
阮萌的情绪很不稳定,在病房里吵着要针线,医生们顺了她的意,替她准备了针线。她竟一个人躲在角落,脱下旗袍,认认真真的一针一线缝合破裂的缺口。嘴巴也不闲着,仍是哼着那首瘆人的恐怖歌谣。
杨学军则先返回了警局,审问尹梦洁的母亲,试图从她口中套出事情的真相。
杨学军开门见山问道:“晓冉的死对你们打击很大,所以你安排尹梦洁回国进入南文学院找同寝室那几个女生报复是吗?赵洁、阮萌都曾被送到过你所在的医院,显然,你给她们用了什么药才导致她们精神不正常,回学校后幻觉不断,对吗?”
“我没有。”尹梦洁的母亲直截了当地回道。
“不是你,那就是你女儿尹梦洁。你们到底给女学生们使用了什么药?为什么赵洁和阮萌会出现幻觉?现在又多了一个,林夕茜也出现了幻觉……”
“我说了,我没有,我女儿也没有。晓冉的死对我确实打击很大,但我从未想过要向她同寝室的同学报复……我女儿梦洁的确是在学校里调查晓冉的死因,但绝不会失去理智去杀人。”在杨学军看来,此刻尹梦洁的母亲就是在狡辩,事实上他已经认定了她们母女俩合伙制造了南文学院这一系列诡异的事件,目的就是报复那些女学生,让她们不得好死。
不过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尹梦洁的母亲是帮凶,杨学军不得不放人。
走出审讯室的时候,一位警员把一袋文件递给杨学军,说道:“我们在‘鬼楼’陈管理员的书柜里找到了这些文件,竟然是十多年前静怡孤儿院的旧档案。”
尹梦洁的母亲听到静怡孤儿院的时候,斜视了一眼那袋中的文件,神情僵硬,局促不安。
“你没事吧?”虽然杨学军将她视为帮凶,但还是善意地问了声。
她并不答话,而是视若无人地匆促离开了警察局。穿过几条街,确定没有被人跟踪之后,她才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刚一接听,她就吼道:“杨小青,学校里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杀了陈胖子和我女儿?”
“怎么会是我?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女儿尹梦洁的死纯属意外,是她掐着我的脖子,想置我于死地,我只是自我防卫,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就……要知道你们母女调查晓冉的死因,我也极力在配合。另外,为什么陈胖子在‘鬼楼’你从没跟我提起过?我倒是觉得……你女儿杀了陈胖子的可能性比较大。”杨小青不温不火地答着话,“陈胖子在‘鬼楼’档案室当管理员,你们瞒着我,从来就当我是外人。当年你研制出N8,赚了不少,可我和陈胖子就只拿到了一点……”
“我说过,只要解开旗袍的秘密,你会拿到比上次多十倍的酬金,比你当一辈子老师所赚的工资还要多。若非当日古董店赵老板染了怪病死得早,我也不会那么匆忙取回牡丹图和旗袍。不过古董店赵老板研究出的那些资料也够用了,所以我才让陈胖子想办法混入南文学院,查找疑冢的具体位置。”
“听着很诱人,但是我得重新考虑要不要继续帮你,谁知道我有没有命拿钱,没准陈胖子是你杀的吧……反正现在警察怀疑这些事跟你有关,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何必自找麻烦。”
“你什么意思?”
杨小青淡淡回道:“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想南文学院里肯定有人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花费那么多心思搞出这么多事。真正的旗袍在你手里,可学校里却一而再出现相同的旗袍仿制品,说明这个人见过真正的旗袍,否则不可能弄出一模一样的!你当日用假旗袍替换了真旗袍,那女尸都成干尸了,按理说旗袍不可能如此崭新,摆明了是之后又有人仿制了旗袍,套在女尸身上,再制造这一系列事件。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吗?”杨小青的质疑不无道理,毕竟她了解与自己通话的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继续说道,“你两个女儿接连出事,你好像也没有像正常的母亲一样表现出悲伤,真的挺佩服你的冷血的。到底那旗袍藏着什么秘密,让你如此痴迷?”
“你知道,要研制新药需要大笔研究经费,而我需要钱,解开旗袍的秘密,我就有足够的经费进行新药试验,倘若N8研制成功,就能彻底改写人类的医药史,让世界震惊。待会儿我们碰个面,把我女儿交给你的图纸和资料带过来。”
杨小青冷冷地一笑,“似乎你还不了解情况,我手里的东西已经完全可以让我轻松踏进古墓。搞研究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只需要古墓里的宝藏,钱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改写医药史,让世界震惊都是狗屁。陈胖子好像并没有那么信任你,所以背着你偷偷藏起了静怡孤儿院的旧档案,幸好那天警察先去了‘鬼楼’二楼,而我才有机会拿走属于我们的档案和你那些药物实验资料,陈胖子虽然死了,倒是帮了我个大忙。静怡孤儿院那场火是怎么着的,虽然警方没能查出原委,但你我都很清楚。你想一把火毁掉所有的罪证,如今这些罪证都落在我手里,我没必要再听你的。如果你不想让警方得到这些资料的话……”
“你威胁我?你想让我用旗袍换资料?”
杨小青吃定了尹梦洁的母亲会交出旗袍,那些旧档案记录着尹梦洁的母亲利用孤儿院的孩子们做活体实验的罪证。“考虑好了再打电话给我。”
“等等。二十分钟后,到南文学院后山。”尹梦洁的母亲虽然千分不愿万分不甘,但不得不交出旗袍。至少保住自由身还能再找机会夺回旗袍和图纸。
“我要的是林家的那件真正的旗袍,别用假旗袍糊弄我。”说着杨小青挂断了电话。
尹梦洁的母亲首先回了趟市人民医院,谁都不会料到她将旗袍藏在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她穿过亮着幽暗的灯光的长廊,直接朝着走廊尽头的太平间而去。推开太平间的门,一股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径直走向房间的角落,在金属材质的柜子前蹲下身子,挪动柜子,从柜子后侧的夹层中取出一个缠着胶带纸的包裹,顺手塞进自己的手提包,再将柜子推回原处。
南文学院的后山,杨小青提着一个挎包已经在那儿等了许久,见到尹梦洁的母亲,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道:“旗袍呢?”
尹梦洁的母亲从手提包里取出包裹,手上套着塑料袋,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着的胶带纸,将一块已然剪好的绸缎展现在杨小青面前。
杨小青笑着说:“难怪警察在后山找到阮萌的时候,她穿着缺了一块布料的旗袍,原来是被你剪走了。你瞒了我们很多事嘛,我始终搞不懂十年前你为什么要剥走那尸体脸上的皮肉。前段时间是你让尹梦洁烧了红棺里的那具尸体的吧?”杨小青接过那块绸缎。丝绸上艳丽的刺绣牡丹如血般晕染。
尹梦洁的母亲并不答话,而是自顾自问道:“资料呢?”
杨小青指了指斜插在土里的木棺。尹梦洁的母亲上前,推开棺盖,一个牛皮纸袋映入眼帘,她扔掉套在手上的塑料袋,伸手抽出牛皮纸袋中的文件,却发现只是一堆白纸。当她意识到自己被骗,回转身想找杨小青时,她早已形消影灭。不过,尹梦洁的母亲并没有显得特别气愤,而是嘴角一斜,露出邪笑,“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将旗袍交给你?”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是杨小青的声音,“作为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好心提醒你,你的材料我已经转交给了警察,在警察还没追捕你之前,你还有时间逃跑。”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尹梦洁的母亲紧攥着手机,恨不得立刻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然而她能做的便是立刻遣返家中收拾行囊准备逃离。
杨雪微私下里要求杨学军带她去瞧瞧尹梦洁的尸体,她对尹梦洁的死有了自己的看法,既然要讲求证据,那么她只得从尹梦洁的尸体入手寻找答案。尸体除了后脑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再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尹梦洁既然想要致杨小青于死地,为什么赤手空拳地掐着她的脖子,随便挑一样工具岂不是更方便!杨小青推倒尹梦洁的时机也过分的巧合,早不推,晚不推,偏偏在校长和杨学军抵达的时候推,分明就是推给他们看的,让他们为她的“正当防卫”作证。
“尹梦洁跌入蓄水池,连挣扎都没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根本没有挣扎的能力。什么情况会让一个人失去挣扎的能力呢?就是她全身处于麻痹状态。”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是杨小青?”杨学军捋着胡茬子转动眼珠,继而又凝神沉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据说在人耳下方有一个穴位,只要用针刺进去就能使人暂时的麻痹。”杨学军和杨雪微的视线定格在尹梦洁耳垂下方的一个黑点上。不是胎记,不是黑痣,是针眼!
杨雪微更加相信尹梦洁的死绝非意外:“尹梦洁的死有些蹊跷,肯定是有人蓄意杀了她,如果不是杨小青的本意,那么就是有人借用杨小青的手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尹梦洁呢?会不会和旗袍的秘密有关?”杨雪微蜻蜓点水般问了一句:“爸,你听过林家那件受到诅咒的旗袍藏着秘密吗?”
“什么秘密?不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旗袍嘛,能有什么秘密?我看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你就别瞎搀和了。”
生性倔强刚强的杨雪微怎么可能会听他的,执拗道:“就是因为死了这么多人才要彻底查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一个人不断地去杀人……那件旗袍是从林家祖辈传下来的,少说也有百年了,还有那女尸也有十多年了,现在一想,有些不对头,那时候红棺里的女尸都成干尸了,可旗袍却崭新如洗,没道理啊,除非那不是原来那件旗袍,而是有人仿制的,也就是说南文学院后山的那具女尸所穿的旗袍根本不是真正的那件传说中受到诅咒的旗袍。”
“旗袍被掉包了?”他并不反对杨雪微的看法,在某种程度上也赞同杨雪微的观点。他看出杨雪微肯定还知道些什么,于是追问:“你是不是还查到了什么?”
杨雪微一五一十地将古董店赵洁母亲所说的话向杨学军转述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女作家林岚死后,有人用事先准备好的假旗袍替换走了她身上的真旗袍?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那个失踪的女入殓师?同时,这失踪的女入殓师又可能是古董店旁边的杨警官的儿媳妇……有她的照片吗?”
“没有,好像她的失踪是早就谋划好的,所有和她相关的东西都随着她一块儿消失了。另外,她好像不是那个老杨警官的儿子的原配妻子,刚嫁入他们家不久,否则不可能会扔下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顾。”杨雪微分析道,接着问杨学军:“尹梦洁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吗?”她的话音刚落,一个人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递给杨学军,杨学军接过报告,笑着对那人说了声“谢谢”。他扫了一眼,转交给杨雪微。
杨雪微在医学院那几年也不是白混的,对报告中的一些专有名词和数据还是比较熟悉的,不过有一项内容倒是令她费解,某种未知化合物含量较高,她立刻想起了当日让父亲杨学军化验的后山女尸头颅上的某种液体,“上次让你化验的未知液体出结果了吗?好像当时你说是某种化合物,会不会……跟这个的成分一样?”
杨学军定了定,抚摸着下巴,随即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小刘,麻烦你把我办公桌第二格抽屉里的黄皮纸袋送过来一下。”大约过了两分钟,只见刚才那个送验尸报告的男子再次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黄皮纸袋。“杨警官,你要的文件。”
“谢谢。”杨学军拆开纸袋,抽出里面的一份文件,翻了几页,与杨雪微手中的验尸报告上的数据进行对比。
二人均惊讶得瞪大了双眼。杨学军又从纸袋内取出另一份文件,是南文学院陈管理员的验尸报告。二人惊诧地紧盯纸面上那几行数据。
来自女尸头颅上的液体与尹梦洁、陈管理员体内的这种化合物的成分一模一样,或者说,根本就是同一种化合物。
“这到底是什么化合物?”杨雪微问道。
“你学医的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杨学军愣愣地看向杨雪微,皱起了眉。
“等等。”看着上面的成分,总觉得特别熟悉,杨雪微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她揉着太阳穴,沉思。嘴里念着“化合物,化合物”,蓦地睁开眼睛,兴奋道:“是N8!记得你问过我是怎么知道南文学院有学生自杀的事的,我就是从一份简报上看到的。那份报纸上有关于N8的报道,是市人民医院的一位女医生研制出了这种名为‘N8’的药物,声称能够让人忘记痛苦,此药物与美国研制的‘心得安’有异曲同工之妙,药物并非清除恐惧、痛苦的记忆,而是将痛苦、恐惧的感受降至最低。N8进入人体后,药物成分会附在神经细胞上,阻止肾上腺素发挥效用,从而抑制和淡化血腥痛苦的记忆。”
杨雪微顿了顿,继续说:“一般药物都有副作用,尤其是某些新药,这N8在国内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并不是正规上市的药品。也许是还在研发当中的新药……那么,也就是说,我的猜测没错,尹梦洁的母亲是帮凶,她从自己所在的医院拿取这种药物交给尹梦洁,尹梦洁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注入到502寝室女生的体内,致使她们言行举止怪异,而且幻觉不断。赵洁因为无法忍受幻象带给她的恐惧和痛苦,所以在意识不清的情形下自杀,林夕茜、阮萌也时常出现幻象。不过推测能否成立,还需要弄清楚这化合物到底是不是‘N8’。”
“这个只要去市人民医院核实一下就行了。”杨学军忽而皱起眉头,心中仍有疑惑,“按理说,这药物是用在女学生身上的,怎么会出现在尹梦洁的体内呢?莫非她给自己也注射了这种药物?说不通,完全不合逻辑。而且要往自己耳垂下方的那个穴位刺入针头,一般人根本办不到,种种迹象也证明你的推测是有道理的,尹梦洁是被他人所杀。难得有了新线索,先把能解开的疑惑都解开,其他的慢慢来。”
杨学军接着咧嘴一笑,说道:“呵呵,看来你这恐怖悬疑作家也不是吹吹的,还真有点破案的头脑。对了,在陈管理员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些关于静怡孤儿院的旧档案,太多了,还没来得及看,待会儿一起研究研究。”杨学军的态度有了些许好转,不再那么强烈反对女儿杨雪微调查南文学院的这一系列诡异事件,至少他能感觉到他们离事情的真相不远了。
“那你先去看那些档案,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去医院核实‘N8’的事儿,我们分头行动。”
杨学军不答话,表示赞同。不过他倒是在想,倘若杨雪微是个男孩子该多好,他也就不必那么担心了。家长们总是放心不下女孩子,无论她是否已经长大成人,在他们眼里,孩子始终是孩子。
在市人民医院,杨雪微的调查并不十分顺利,因为根本就没人知道有N8这种化合物存在,包括医院院长以及各个科室的主治医师。可她分明记得那份神秘人寄来的简报上写的就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研制出来的,怎么会没人知道呢?当杨雪微转身欲走时,一位女医生的话还是让她看到了些许希望,“你所说的那种药物我是没见过,也没听过,不过……医院确实有段时间在用一种新药,说是能减轻痛苦,但是使用该药的病人都产生了不良反应,不少病人出现了幻觉,精神错乱,甚至出现多重人格症状,所以这种药物被统一销毁了,而这事也未对外公布。”
“还能找到相关档案吗?”
“这个难说。你可以档案室看看,不过找到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医院想掩盖此事,所以不会傻到留下档案。除非是谁有意藏起来,继续搞这种药物的研究……”
杨雪微道谢之后,去了档案室,但医院的档案室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她让杨学军打了个电话和医院打了声招呼,才得以进入档案室查看资料。或许警察也就这点比较好,别人进不去的地方警察能进,别人看不了的东西警察能看。档案室里并没有她想要的材料,无果而返。但从档案室管理员那儿获悉,当日是由蒋恩喜医生牵头销毁N8和相关档案的。
“蒋恩喜……那不就是尹梦洁的母亲吗?她现在在医院吗?”
“刚才好像看她匆匆忙忙来了医院,又慌慌张张出去了。”管理员答道。
杨雪微不再停留,从医院出来之后,直接返回警局找杨学军,期望他也能在档案中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杨学军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一人就只有一些案卷,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一个纸盒子里的文件。杨雪微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旁,静等了一会儿,杨学军抬头望了她一眼,问道:“看样子,好像不是很顺利,问出什么了?”
“市人民医院确实有段时间用过一种新药,而且使用该药的人产生了幻觉,有的因为长期使用甚至产生多重人格症状。可那种新药到底是不是N8,很难说。”杨雪微故意耷拉着一张脸,忽而兴奋地笑起来,“不过——找到了一条重要线索,负责销毁那种新药的是蒋恩喜医生!”
“尹晓冉和尹梦洁的母亲,蒋恩喜?”
“没错,就是她!”
“我这边也有重大发现,所以又派人去逮捕她了。”杨学军把手中的一份档案递给杨雪微,“这是杨小青刚才送过来的。”
“什么东西?”杨雪微蹙着眉问道。
“陈管理员的身份不简单,还记得那个失踪的女入殓师吗?陈管理员就是那个入殓师,剥走女作家尸体脸上的皮肉之后,她就一直藏匿在静怡孤儿院,难怪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另外,后面那份资料也很惊人,原来陈管理员和尹梦洁的母亲蒋恩喜同在静怡孤儿院工作过,她们早就认识,而且十多年前孤儿院那场火是他们所为,他们在拿那些孤儿做活体实验。”
“杨小青怎么会有这些档案?”杨雪微疑惑道。
“说是在‘鬼楼’里发现的,可能是我们搜查过程中遗漏的。”杨学军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快破案了,只要抓到蒋恩喜,当面对质,一切就解开了。之前没证据只能放她走,这回看她还怎么狡辩!”
“抓到蒋恩喜,最多是破了十多年前孤儿院的失火案,可尹晓冉、陈管理员、尹梦洁的死还是个未解之谜。”
“知道基因链吗?有时候破案不需要太着急,尤其是千头万绪的时候,保持冷静的头脑,分析现有的线索,经过抽丝剥茧,最后都能找到相互联系着的各个环节,或许从蒋恩喜这个点上能找到突破。”杨学军站起身,拍了拍女儿杨雪微的肩膀,又抚了抚她的发丝,耐心地说道。
杨雪微抬头问道:“对了,你们找到阮萌了没有?”
“在南文学院后山找到了,已经送去医院了,情况不是很乐观,可能要在医院接受精神治疗一段时间,短期内很难恢复正常。她穿着林家的那件旗袍,但旗袍上的牡丹刺绣被人剪走了。”杨学军停了一刻,笃定地说道,“一定是蒋恩喜!”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学校,夕茜受了不少惊吓,我得去陪陪她……有了结果记得电话联系我,告诉我一声。”
“嗯,去吧,去吧。”
回去的途中,杨雪微仍在梳理南文学院发生的一切,或许是她写恐怖小说写多了,老毛病又犯了,就是爱胡思乱想。
尹晓冉、赵洁、陈管理员以及尹梦洁的死,杨小青看似置身事外,似乎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不动声色地回到学校,暗中调查。杨雪微坚信,再聪明的罪犯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夕茜,你手头的那份小提琴演奏大赛的通知还在吗?”如果没记错,杨雪微在尹梦洁桌上撇到的大赛通知的落款处盖着……政教处的印章!
政教处的章普通人根本无法拿到,而且也没听杨小青说政教处的公章丢失了,也就是说红印是杨小青亲自盖上的,那么她说她不知道小提琴演奏大赛的事儿,是在说谎!小提琴大赛的文件是杨小青伪造的,她让尹梦洁将通知传达给林夕茜和阮萌,安排她们去“鬼楼”,难道是在帮尹梦洁?杨雪微暗暗想道。
一直觉得遗漏了什么,原来是忽略了这一点。
林夕茜翻了半天才找出那份通知,递给杨雪微:“有什么问题吗?”
杨雪微嘴角抽动了一下,“没。”
杨雪微觉得暂时还不能向林夕茜说起这事儿,毕竟还只是推测,需要证实了才敢下定论。大赛通知单上果然盖着政教处的红印。
“我请假离开学校那天,是尹梦洁签的假条,她那会儿接到了一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地出去送一轴画卷……她送的不是学校的布局图就应该是牡丹图。”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她不得不连奔带跑地冲向政教处。而林夕茜则一脸茫然地定在寝室,看着她跑出去。
杨小青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及地的窗帘轻柔地晃动,细碎的阳光穿透朦胧的薄纱。杨雪微随手带上办公室的门,趁杨小青不在,里里外外地搜寻证据。
墙根处的一个普通鞋盒引起了她的注意,从各种角度分析,这鞋盒都显得突兀。她打开盒盖,一双粉红色高跟鞋精致得炫目灼眼,艳丽锃亮的光泽在阳光下极尽迷离幻彩。一个从不穿高跟鞋的人怎么会有高跟鞋呢?把这么一双名贵的鞋子放在如此不起眼的廉价鞋盒中是刻意扰乱视听,让人忽视它的存在吧?莫名的喜悦感泉涌般袭上杨雪微的心头,她明白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穿高跟鞋的除了尹梦洁还可以是杨小青,平日里她从不穿高跟鞋,因而大家都没有怀疑她。神出鬼没地出入502寝室,她凭着职位优势比尹梦洁更加容易。赵洁割颈自杀前,杨小青也去病房探视过,而且是她支开了我和林夕茜,让我们回学校,她有足够的时间作案。
“杨主任,你在里面吗?”是校长那粗犷的声音,他在门外又敲了两下,杨雪微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校长会硬推门进来。她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耳朵贴近门板窥听门外的动静。脚步声渐行渐远,确认校长离开了她才畏畏缩缩地开了一条门缝,一溜烟跑出去。杨雪微拍着胸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准备下楼梯,迎头碰上了杨小青。
“怎么是你?我正想找你。”
“主任你找我?”杨雪微立刻紧张起来。她找我做什么?她不会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杨雪微盯着杨小青的鞋子,鞋跟处沾着些许泥土,应该是刚从泥泞的地方踩过。她能想到的就是南文学院的后山,学校里也就只有那个地方泥土最多。
“你怎么看上去紧张兮兮的?我又不吃人,怕什么!我是想告诉你,杨警官在后山的乱草堆里找到了阮萌。你还不知道吧?有空去看看她,说起来,她也怪可怜的,先是抱着女尸睡在棺材里,接着又是脚底板被棺钉给刺穿了,如今……”杨小青感叹道。
“找到阮萌了?她怎么样?”杨雪微早就和父亲杨学军碰过面,不可能不知道警察已经找到阮萌,并将她送去了医院,但她必须佯装不知。
“情况不太乐观,身体倒是没什么,就是精神出了点状况……已经送去医院了。没事的,你也别太担心。”杨小青一边说一边抚弄着手里的一块红色丝绢。这块丝绢与一般的手绢截然不同,像是衣物上的布料,对,就是旗袍上的料子,杨雪微绝对不会认错。杨小青素来板着一张冷峻的脸,这会儿跟杨雪微说话表现得慈眉善目的,反倒更让人生疑。
“主任,你手上的绢帕挺漂亮的,好像有点眼熟,是哪儿买的?”
听到杨雪微这么说,她立刻收起丝绢,脸色有些紧张起来,迟疑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说道:“哦……朋友送的,送的。”
她在说谎,她那局促不安却又强装镇定的神情早已出卖了她,还有惊惶匆忙地将丝绢塞进包里的动作都印证着她的心虚。“对了,主任,那个小提琴大赛的事儿,您真的不知情吗?”
“不是说过了,那事儿是尹梦洁老师搞得鬼,我压根不知道。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事儿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杨雪微更加肯定杨小青有问题,而且她在故意隐瞒着什么,或许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尹梦洁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杨雪微离开政教处之后,本想给父亲杨学军打电话,告诉他那件旗袍上缺掉的一块布料在杨小青手上,但怎么打都打不通他的电话,许是他正在审问尹梦洁的母亲。于是打算迟点再打给他。
杨雪微再次转入“鬼楼”。
她掀开陈管理员办公室门口的封条,推门而入。在卧室里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最后推动梳妆台,她眼前一亮,在墙壁的暗格里有一堆废旧文件,夹着一些落了灰的图纸。
那是原长青路15号林家祖宅的平面图。杨雪微利用先前得出的那组坐标数找到了三个点,与学校的平面图相对照就是鬼楼、女生公寓和后山的坟地。她将三个点连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所覆盖的区域的中心是校园后山红棺所在的废弃墓穴。
“图”“旗袍”“人皮”……“刺绣”,旗袍上的刺绣。杨雪微豁然开朗:“人皮指的是旗袍上的刺绣,人皮刺绣!难怪旗袍摸上去如此柔滑细腻,那朵牡丹开得那么明艳动人。”
林夕茜的突然造访,让杨雪微颇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林夕茜淡淡回道:“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呆在寝室有些害怕,所以就偷偷跟着你过来。刚才恰好碰到赵洁的母亲,她来找你,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什么东西?”杨雪微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翻开。是笔记,赵洁的爸爸研究旗袍的记录都在上面。
“她说今天早上在书房的书架底下不经意间发现的。”林夕茜继续说道,“为什么你又跑到这阴森恐怖的‘鬼楼’?”
“我想找找线索。”杨雪微不再说话,一口气看完了整本笔记。笔记除了记录对旗袍材料的分析外,还有一串接着一串让杨雪微头痛的化学名称,她不懂化学,哪里看得懂。倒是最后一页又留下了一句话:人皮刺绣即是墓道地图。一本笔记就最后一句话是有用的,她不得不佩服那些专家学者长篇大论写报告的能力,明明一句话能说清的事,非要搞得像封建女人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以炫其满腹才华。
“旗袍上的那朵牡丹别有洞天,是一幅地图。”
“地图?”
“嗯。刺在人皮上的墓道地图。我终于明白那首歌谣中说的‘扯下长发穿针线,一针一线绣锦袍’是什么意思了……头发是黑色的,只要将人皮刺绣上除黑色以外的其他丝线都拆掉,剩下的就是地图。”杨雪微嗤笑道,“旗袍诅咒,不过是用来唬人的,真正的用意是想用此传说来保住地图,让人忌惮。林家的人守着的不仅仅是旗袍,而是一个宝藏!这宝藏也许就是林家的巨额家产。”
林夕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囫囵地插了一句:“你不是说人皮刺绣是墓道地图吗,这和林家的财产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一张普通的墓道地图,谁会千方百计地将它缝在人皮上,甚至散布诡异恐怖的传说来藏匿?林家财力殷实,在这儿是首屈一指的富商。那么多的财产去了哪儿?这墓道地图或许就是藏宝图,墓穴内堆放的就是林家一代一代人积聚的金银珠宝。”杨雪微想不透的是既然旗袍另有玄机,且是林家的家族秘密,外人断然无法获知,杨小青手中拿着那块刺绣,说明她应该知道这个秘密,她是从何而知?
十几年前“鬼楼”里死了一个怪人和一个小女孩会不会也和她有牵扯?倘若传闻是真,怪人即为畅销书作家林岚的丈夫王皓,那么林家的一切自然由他掌管,包括守护林家的秘密。杨小青为了夺得“牡丹图”而杀了怪人和小女孩。虽然仅仅是个人的推论,却已经让整个事件明朗化。杨小青自己无法破解当中的秘密,于是将图和旗袍送给古玩店赵老板,让他“代劳”,赵老板果然“不负所托”地完成了任务,她再前去攫取最终的成果。
尹晓冉和阮萌闯入后山那晚,她们应该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杨小青怕事情败露,就利用林家的诅咒传说对她们痛下杀手。如此一来她也为自己寻宝创造了更有利的条件,旗袍诅咒一旦传开,学生们便不再敢上后山坟地,也就不会有人干扰她寻找林家的藏宝。至于尹晓冉的姐姐尹晓梦,即尹梦洁老师,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杨小青的秘密,所以杨小青蓄意谋杀了她。那么陈管理员又是怎么死的呢?难道也是知道了杨小青的秘密,所以招致杀身之祸?
杨雪微揉着有点晕眩的头,再次拨打杨学军的电话。“喂,爸,阮萌身上穿着的那件旗袍上被剪掉的一块刺绣在杨小青手里,而且她的办公室里有一双高跟鞋,她从没在我们面前穿过高跟鞋,我怀疑她就是上次林夕茜和赵洁在后山看到的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学校里的诡异事件都是她搞出来的。”
“我马上带人去南文学院。”
“蒋恩喜怎么样了?”
“没抓到人,可能是心虚跑了,已经封锁各个关口,她应该逃不出这城市。你现在在哪儿?”
“在‘鬼楼’。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那旗袍里可能藏着的是林家宝藏的秘密。它是进入校园后山那座古墓的路线图。”
“你自己注意安全,我这就过去找你。”杨学军叮嘱道。
杨雪微和杨学军打算找杨小青亮出底牌,杨小青却先他们一步消失了。毋庸置疑,她必定是拿着人皮地图上了后山。杨雪微原想让林夕茜先回寝室呆着,可一转眼她已不知去向,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神出鬼没。杨学军回头看了一眼发呆的杨雪微,“怎么了?不是要去后山找杨小青吗?”
“爸,你来的时候看到林夕茜出去了吗?”
“没有。就只看到你一个人。”
“哦。那可能她先回去了吧。”杨雪微紧跟着杨学军,穿过细碎的山路。
当再次看到那副斜插在土里的红棺,杨雪微百感交集。
枯瘦的虬枝在风里张牙舞爪,栖在坟头的乌鸦偶尔地发出一两声哀凉的鸣叫。杂草漾起的波纹远远地流淌向杳渺的天际。
红棺一如既往地静默,苦守着仓皇岁月。棺盖半开,似是等待着木棺主人归来。
他们在墓穴附近绕了几圈,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
“入口在哪儿?”他们手中没有地图,自然不清楚墓穴的构造,要找到入口更是难于登天。在一番乱踢乱踩之后,他们循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转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岩石底下是一个向下倾斜的洞,幽黑一片,也不知会通向哪里。洞口的低矮植物有被人践踏过的痕迹,朝着同一个方向倾倒。而覆盖遮掩着洞口的长草也被拨向两边,明显是人为而非其他动物。
“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守着,等警队的人到了再一起进来。”杨学军先侧身滑进去,杨雪微全然不顾杨学军的嘱咐,紧随其后,数十秒就滑到了底部。再抬头往上瞧,刺眼的光变成了一个星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万一是个陷阱……”
“那我更得陪着你。”杨雪微调皮地嬉笑,掏出准备好的手电筒,一人一只。
洞内阴寒潮湿,洞壁上刺骨的冰水时不时滴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甚至渗入皮肤。脚下是软软的淤泥,确切的说是某种动物的粪便,许是蝙蝠。杨雪微没有心思去想这么恶心的事,就朝着洞延伸的方向一直走。
他们艰难地移动,刺鼻的异味让人窒息。
洞内阴冷的空气堪比夏日的空调,湿气极重加上双脚泡在漆黑的粪泥里,两人都不自觉地打起了寒战。
杨雪微哈着气,却又不敢太大声,一来是怕惊动杨小青,二来是怕自己会被这刺激性的味道弄得昏迷不醒。就算要死也该找个干干净净的地儿,她可不要长眠在这臭气熏天的粪便里。此时,她才怀疑自己究竟是来探险的还是来抓人的。
“你怎么样?”杨学军扶了她一把。
杨雪微摆摆手,笑笑:“没事儿,暂时死不了。”
在令人作呕的泥潭里足足走了十几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凸起的石阶。杨雪微兴奋不已,总算不用继续踩着动物的粪便艰难地挪动了,光是这样就已去了半条命,累得只喘粗气。杨雪微恨不得立刻爬上去,躺下休息。他们到了石阶跟前,有了重大的发现。路面上残留着两行错落有致的鞋印。看来杨小青从这儿经过不久,只要循着她的脚印便可追踪上她。
两人不敢懈怠,马不停蹄地沿着路上的泥印追赶。杨小青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聪明谨慎许多,他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分岔口,越走越深,直到进了一间半开的石室才骤然醒悟,他们上当了。
石室的正中摆放着一双鞋。
“这不是通往墓道的路,杨小青故意穿着鞋留下脚印让我们追到这儿,她自己则光着脚或者换了鞋朝正确的路走了。”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为时已晚,身后的脚印早就干得无法辨认,要想折回难于登天。
洞里的分岔口少说几十个,多则上百,每一条都走一遍至少也要好几天,况且岔路中还有岔路,形同迷宫,并不现实。他们身上带的除了照明用具再无其他,饿上一天还可以,要连着饿两三天不死也残废了。
“我们没有地图,要怎么走出去?”杨雪微泄了气。
杨学军逮到机会数落道:“我说什么来着,你的固执总有一天会害了你,现在灵验了吧。”
“爸,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我们不会在这儿活活饿死吧?”
“难说。”杨学军将手电筒的光聚焦在头顶的石壁上,“在这种乌漆抹黑的地方,连东南西北都难分辨,就算有地图也不见得会用。既然是藏宝用的,就一定会标有一些特殊的记号以备不时之需,否则地图一毁,所有珍宝岂不永藏地底了!”
杨雪微点头赞同:“爸,你是盗墓题材的电影看多了吧,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就勉强赞同。”
“你有没有发现侧壁上有些异常?”
“有吗?就有一些虫子在爬动,没什么异常啊……”杨雪微懒得去琢磨,洞里的异味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耐心。如果可以,她想把这暗无天日的洞给炸了,最好炸出一个通风口,让外面清新的空气肆意地进来。
“这些虫子都在朝一个方向爬。”
虽然懒得思考,但杨学军一提点,她就清楚了:“它们通常会朝着有食物的方向移动。我们第一次来,不了解洞里的具体情况,没有带食物和水,但是有人一直在研究这洞内的一切,自然会带足够的补给。沿途会留下食物的碎屑残渣,而这些虫子就是被它们吸引过去的。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爸,看来我真的要多跟你学习才行。”
杨雪微和杨学军在洞里已经走了三四个小时,小小的一座墓穴竟然如此曲折幽深,他们只觉浑身乏力四肢发软,精疲力竭地靠着石壁歇了脚。杨学军一不留神,手臂被突出的岩壁划出一道伤口,血流的不多,却隐隐作痛。杨学军怕雪微担心,简单地揉了揉就遮掩起来。
“没事吧?”
“没事,我是个大男人,就破了点皮能有什么事!你也太小看你爸了,我可没你那么娇气!”然而,健壮的杨学军怎么也不会料到,就是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伤口竟成了他的致命伤。
“啊……”一声刺破苍穹的尖叫回荡在整个山洞,回环跌宕,重叠折射。
“是杨主任的声音。”杨雪微对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要知道杨小青曾多次找她谈过话。两人判断声音来源,毫不犹豫地跑过去。
他们被一个巨大的坑阻断了去路,他将手电筒的光束打在坑底,里面竟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黑色的狼蛛,它们团团围裹着一个体型庞大的物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蜘蛛?坑的边缘落着一张图纸,杨学军小心翼翼地拨开爬在上面的蜘蛛,拾起。
“人皮地图……这坑下面……”他们再定睛去看坑底,一支苍白无力的手从一堆蜘蛛中伸展出来,五根手指还在隐隐抽搐,几秒后僵直的手颓然落回蜘蛛堆里一动不动。即便他们想伸出援助之手,可是面对这么多毛茸茸的毒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掉进坑里呢?”他们无法辨认坑里的人,除了杨小青他们想不到还有谁会到这里。
杨雪微和杨学军默契地蹲下身子,勘查地上的蛛丝马迹。几个凌乱的鞋印烙在地面,鞋跟的方向朝着坑沿,另一双不同的鞋印恰好相反,脚尖对着深坑。似是两个人面对面纠缠撕扯留下的痕迹。
这些极不协调的脚印让他们有了新的结论:坑内的人不是失足跌进去的,而是被人生生推进去的。若是失足,足尖应该朝前,也就是正对着坑眼,可边缘处的脚印偏偏是脚后跟对着坑口,显然有一股外在的强大力量使她后仰着倒进爬满狼蛛的坑穴。
杨雪微拾起平躺在地上的人皮地图,小心翼翼地摊开,与自己猜想的相吻合,黑色的丝线勾勒出一幅脉络清晰的墓道地图。龙飞凤舞的线条蜿蜒曲折,最终汇聚成一个点,黑色的三角标记。杨雪微轻点着三角区域,又和周围的环境比对,笃定这黑色标记指示的就是一米开外的那间石室。
“地图上所指的应该是前面的石室,好像被人打开了。”
“过去看看。”
窄小的石室空无一物,让杨雪微父女俩大失所望。
“这就是杨小青处心积虑要找的宝藏?就是林家旗袍中隐藏的秘密?”杨雪微环顾室内棱角分明的岩壁,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杨学军手臂上的伤口苏苏麻麻的隐隐作痛,像是有微小的生物在啃食皮肉组织。他不得不贴着潮湿的石壁坐下来休息,以洞壁上冰寒的水来抑制翻涌的疼痛。他故作镇定,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以免让杨雪微无谓的担心。好歹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丢脸呢?
杨雪微的注意力集中在寻找石室内的机关或者暗门,并未发觉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杨学军的各种异常变化。
她托着下巴,凝想:会不会是哪里理解错了?又或者是谁已经搬空了石室里的金银珠宝……林家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制造一个诅咒传说,并且家族中的人借此传说守护秘密,不像是故弄玄虚寻人开心啊。
杨雪微再次翻查地图,黑色的三角标记指示的地方的确是这儿,难道是……牡丹图……还有另外的线索!
“牡丹图呢?”杨雪微快步跑向深坑,遍寻无果。一定有人把杨小青推下去之后带走了牡丹图。“可她为什么不连人皮地图一同拿走?是故意留给我们的吗?”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紧随着的是若有若无的杂乱人声。几束光晃晃悠悠地直射过来,原本漆黑阴暗的地底骤然敞亮,恍如白昼。领队的高个子将刺眼的光扫向杨雪微,兴奋地喊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他们了!”
杨雪微避开强烈的光线,刚要出声提醒他们提防眼前的坑,谁料一个火热的拥抱让她怔在了原地。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掺杂着淡淡的檀香,她不必看也猜出了抱着自己的是谁。
林夕茜。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奇怪的是长裙上没有一丝污秽。杨雪微和杨学军进洞时,明明经过了一段积聚着蝙蝠粪便的水路,所以脚上沾满了浊物,可她的长裙却犹然如新。杨雪微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他们和自己的状况差不多,腿上尽是黑色的秽物。难道林夕茜不是和她们一块儿来的吗?
杨雪微刚想发问,就听一阵骚乱:“快,快拉他上来!小心点!”一个警员不慎跌进了挤满狼蛛的深坑,受惊的蜘蛛潮涌般四散开来,片刻后又漩涡似的回旋,顺势爬上了警员的腿。他不停地弹跳以震掉围聚上来的不速之客。他那几欲迸出的瞳仁盈满惊恐。即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武警在面对数以万计的毒蜘蛛也会毛骨悚然,巴不得迅速逃离现场。
身陷囹圄的警员孤立无援地在坑里抓狂,上面的人则商讨着如何营救,许久之后才从人群中亮出一只黝黑的手,蓄势待发的臂力猛地攥住了坑里的人,其他人自然而然地站成一排,一个环着一个,将陷在坑里的警员生拉硬拽上来。
“下面还有个人……”
一番折腾,僵硬得如同冰冻过的女尸才现出真容。
“怎么是她?”
杨雪微惊愕地看着地上冰凉的尸体。光秃的头皮在电筒的聚光下格外锃亮,双目突兀地圆瞪使得面部表情狰狞恐怖。布满大大小小针眼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一些沾了血迹的针线。
“她不是在医院接受治疗吗?怎么会在这儿?”驱散了爬满的狼蛛,阮萌鲜活的尸体映入眼帘。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件缝补好的旗袍,此刻显得那么刺眼,刺得人不禁心疼。
“杨警官的脸色很难看,出了什么事?”林夕茜的话打破了此刻洞内的宁静,众人的视线立刻从阮萌的尸体转移到杨学军身上。
只见他瘫软地倚着石壁,艰难地喘息,有气无力地半张着双眼,眼皮却不听使唤地耷拉着闭合。
杨雪微凑近,推了推父亲,问道:“爸,你没事吧?”
杨学军含糊地应答,“没事,没事。”
杨雪微扶着他一块儿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