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夙夙翻翻日历,原来小雪了,离春节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突然的冷空气,骤然降温了十几度,连日飘雨,今天还下起了雨夹雪,夙夙觉得二十几年来从没如此冷过。本来是和郑凌锋两人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夙夙现在只能去和妈妈和小姨一块过了。
张悦蓝从国外打来电话,“夙夙?”
夙夙看着来电,好一会才意识过来是婆婆,赶紧甜甜地带着怯意喊:“妈。”
“乖,你嘴巴就是甜。”张悦蓝笑,又问:“凌锋呢?”
“他,他,”夙夙结巴,肯定不能如实相告,他们两老还在国外,能瞒一时是一时,“他洗澡呢。天冷了,他洗得久。妈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呵呵。也是。”张悦蓝靠在郑旗昊怀里笑,“我们打算今年回来过年。”
“呃……呃……妈,凌锋过年要出差呢,所以我就报了团和朋友去日韩游……”夙夙的声音渐渐地、渐渐地小下去。她其实是害怕的,这谎没人给她圆,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呀,怎么过年时候出差的,到哪出差?”
“南、南非。”
张悦蓝小声地跟郑旗昊说了情况,又问夙夙:“孩子怀了么,准备什么时候办酒席?”
“呃……酒席不急。”夙夙慌得电话都要掉下去,避开了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
张悦蓝也没特在意夙夙回答的方式和顺序,就没听出其中掩藏的信息,叮嘱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夙夙放下电话,把自己缩在沙发的软垫中,深深地陷进去。
两个人的食量,夙夙只吃了一份,很快就饿了。总不能天天两包日清炒面把自己打发了。她拍拍肚子站起来,“妈妈说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宝宝。妈妈坏对不对?都吃些没营养的东西,以后宝宝底子不好,长不高长不胖怎么办?”她又故意挺起还没现出来的肚子,一手撑在腰后,一手轻轻地抚着肚子,“嗯,妈妈不好。现在妈妈去买菜,回来烧好吃的,把宝宝养壮壮的。”
夙夙穿好大衣,围了围巾,只揣了张一百块就准备下楼去买菜。她刚穿好鞋,手机就响,“喂?”
“夙夙在家吧?”是F.Yan的声音,“人参鸡好不好?还有,呃,荷叶凤尾鱼如何?那个,虾仁香菇也挺好的。”夙夙只听到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自己还没搞清状况,就听到他说:“人参鸡、荷叶凤尾鱼、虾仁香菇,再来个红枣黑米鲫鱼汤。嗯,就这些吧,打包的,麻烦快点。”
“嗯?嗯?怎么了?”夙夙奇怪。
“你在家等着就好,我点了餐过来。”F.Yan淡笑,微翘的丹凤眼盛满点点柔光。
“别别,你取消吧,我正要下楼去买菜呢,你别麻烦了。”夙夙实在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推脱。
“点都点了,哪还可以退。外面风挺大的,还有雨,你就别出来了。”
“呃……”
“别呃了。”F.Yan翘起唇角,如春天漫山的桃瓣一样吸引人,“知道你饿了,师傅很快就做好,我给你送过来。”
夙夙突然觉得今天F.Yan的声音特别的温柔,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错觉。她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F.Yan帮了自己很多,郑凌锋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在帮忙出面打点着。她想,不能让自己搞出什么误会尴尬来坏了大事。
F.Yan很快到,两手拿满了打包的东西,但不是一次性饭盒,都是用小砂锅装的。三个菜一个汤,再加米饭,还有五个小砂锅的重量,不能说不重。
夙夙帮忙去拿,“很重吧,怎么都是用小砂锅装?”
F.Yan避过,只对她笑着说:“不重。”
还是那么漂亮,对,他就适合漂亮这词,眉色墨黑、凤眼斜挑,肤白唇红。夙夙心里漾起涟漪。水不平静,是起风了,还是投石了。
夙夙坐下,有点恍惚。
还是F.Yan把桌子上的筷子递给她说:“快吃,还热的,新鲜。”
夙夙握了筷子依旧呆呆地看着菜。
F.Yan给她夹了鸡,“我让他们滤了两遍油,应该不油腻了,你试试。鸡补身体好,特别是你现在的情况,一人吃两人补的时候。你如果实在觉得油腥,吃不下,那吃点虾仁,喝些鲫鱼汤。”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宝宝了?”
“是,是赵珊珊告诉我的。”F.Yan灵机一动,想到这个名字,先把这挡箭牌拿来使一使再说。他给夙夙盛好汤,笑,“要不你以为我怎么知道。就知道你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我间或监督一下。”不能把颜臻的名字说出来,那样她会心烦。
“噢,那个大嘴巴。”夙夙低下头去喝汤,刚才绕在心上的丝丝细细的尴尬,顿时化散开来,“你别忙碌我这点破事,我都够麻烦你的了。你再让我欠你人情债,要我以后还到什么时候啊。”
F.Yan正要说慢慢还,还不完下辈子继续还。“叮咚。”门铃突然想起来,把F.Yan的话打住。
“我去开门,你快吃。别一个劲督促我吃,自己倒是一筷子菜还没吃下去。”夙夙跑过去从猫眼里一看,竟然是妈。她连忙开门,“妈,过来了?”
F.Yan也放了筷子走过来,站在夙夙身后,恭恭敬敬地喊:“伯母好。”
夙夙介绍,“妈,我朋友,颜翡,颜色的颜,翡翠的翡。今天下雨,他就点了餐过来陪我一块吃。东西多呢,妈你也一块吃点吧。”
陈淑萍本来是拿炖汤过来给夙夙补身体的,没想到还有人专门带她女儿带餐。她看了眼夙夙,又看了眼F.Yan,心里升起一团团疑问,但也不便现在说开,就点了点头坐下。
夙夙把陈淑萍保温瓶里的桂圆红枣乌鸡汤倒出来,浓浓的一股药材味。她挑高眉头说:“看来这汤是对人对药的咯,只能我解决了。”
F.Yan微微地笑,说:“伯母也是知道你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来查场的。”
一顿饭很快吃完,因为下雨,F.Yan提议送伯母回去。陈淑萍也同意。
陈淑萍一上车,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夙夙的情况你都了解吧?”
F.Yan略蹙眉头,“伯母是想问什么呢?”
陈淑萍看着街灯在雨景中迷迷蒙蒙地亮着,叹了口气说:“夙夙结过婚,又离了,现在还怀了孩子。就算你不介意,我怕夙夙心里也未必能转变得了。她就是死心眼,认准了谁,就是谁了。你认识她的时间太迟了。”
竟然第一次见面,就把他的心思都猜出来了。F.Yan握着方向盘,叫了伯母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夙夙在感情上一直挺苦的。”陈淑萍的声音微颤,“但就怪她死心眼,不肯变!”
就是她不变,永远不变,所以他才不知不觉爱上了她。F.Yan抽了面巾纸递给陈淑萍,“伯母,夙夙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他的尾调慢慢变淡,然后一笑,说:“我可以做到的,她最好的朋友。”
“谢谢,真的谢谢你。”陈淑萍拭了拭眼角,“夙夙感情路上苦,但她的朋友都对她很好,虽然不多,就像你和珊珊一样,都对她特好。”
这边说到赵珊珊对夙夙好,的确,赵珊珊是对夙夙挺好的。她正和罗晓在吃羊肉褒,闻着香喷喷的羊肉,就想到独自一人在家里的夙夙。可怜老公不在身边,又吐又不得不吃。她抬手叫服务员过来,点了份牛腩土豆汤。
罗晓自然是不会问的,问了显得自己太小气。
赵珊珊先给罗晓夹了块羊肉,才说:“要了小份的,带给夙夙。”
“嗯,应该的。”罗晓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小点吃醋,珊珊关心夙夙比关心自己还多。
赵珊珊挑瘦的羊肉吃,“一会吃完你先回家,我自己过去好了,或许今晚再她家睡也不一定,反正周末。”
罗晓略带委屈地看了赵珊珊一眼,垂下去,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说:“哦。”周末啊周末,他就是知道周末,专门弄了两张演唱会门票的。现在,报废了,只能做人情送给表姐了。
赵珊珊没看罗晓,盯着锅里咕嘟咕嘟冒起来的热泡泡,说:“哈,乖。过段时间补偿你。”
罗晓只得狠狠地嚼着已经煮得软烂的羊肉,夙夙突遇变故,珊珊和她又情同姐妹,不能吃醋不能吃醋。他拧了自己大腿一下,暗骂:还在吃醋,太没风度了罗晓你!
赵珊珊又夹了几块羊肉到罗晓碗里,“别虐待自己。小孩子一样,这样的干醋你也吃。夙夙现在什么情况,你也是清楚的,不是说了过段时间陪你吗。”她用筷子敲敲碗边,“快吃,才赞完你乖的,又不乖了。”
罗晓认命,低头,不语,吃羊肉。
赵珊珊和罗晓稳定了下来之后,就露出本性了,风风火火、大大咧咧,又爱主导。不过罗晓反觉得这样的她可爱,也就让着宠着。
赵珊珊拎着牛腩土豆汤上去的时候,夙夙刚洗好碗。她从猫眼里看到赵珊珊手上的保温瓶就叹气,今天第三份汤了。
“喏,牛腩土豆汤,适合初怀孕的准妈妈。”赵珊珊把保温瓶放到夙夙手上,自己去找拖鞋。
“你怎么知道?”夙夙把汤倒出来喊赵珊珊,“一块喝点吧,我今天第三份汤了,哎,你们怎么都集中关心我啊?害我没了对宝宝表现的机会。”
“书上看的,说含有减缓孕吐最需要补充的维生素呢。”赵珊珊摊在沙发上摸肚子,“吃饱了,喝不下。除了你妈,谁还拿汤给你啊?”
“你偶像F.Yan。”夙夙一边喝汤一边说,声音有点含糊。
赵珊珊一下坐直,F.Yan?!他真的对夙夙有那个意思?!这这这,哎,夙夙现在这个样,叫她怎么问,可惜她一向不会拐弯抹角的啊,她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人。
夙夙问:“外面还下雨吗?”
“还下。”
夙夙自己去洗碗,声音很低地说:“不知道凌锋衣服够暖不。”
“上诉有希望不?”
“不知道。”夙夙摇头,橘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白色的衣服,映得她的背影有点冷。“不过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就等八年。等孩子念书的时候,我们可以换个环境,别让其他的小孩子们说他爸爸坐牢什么的。”
赵珊珊走过去,“郑凌锋知道你怀宝宝了没有?”
“他不知道。”夙夙低头看在地上,轻轻地说:“他不肯见我,衣服是我托人送进去的。他写信给我说让我再找个人嫁了。”
赵珊珊听到夙夙的颤巍巍的声音,她看见晶莹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来,打散在她脚尖前的白地砖上。她抽了纸巾递给夙夙,抱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抚着她的头发安慰:“会好的,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