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予泽走到前边，颜若歆低着头跟在后边，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小宫女去请宫中的常客颜大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一直走到僻静的地方，颜予泽才停下脚步，问道：“歆儿，发生了何事？”
他知道，没有很重要的事，她不会轻易找他。后宫人多口杂，她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我没事。”颜若歆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连忙回道。
“那你找我？”颜予泽不解地问。
“我想知道为何杜将军突然要为乔家翻案？”颜若歆也不与他客气，直接问道。
颜予泽微愣，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若不是颜若歆从一开始就仔细地打量着他，一定会错过他这微乎其微的变化。
随即，她听到颜予泽回，“我还在查。”
“是还在查，还是不想告诉我？”颜若歆冷笑，“你不知道杜将军为何要为乔太傅翻案，那你一定知道自己为何要反对吧。”
颜予泽对视着颜若歆犀利的视线，脸色有些难看，但还尚算平静地回道：“我只是怕太后一党别有目的，才会反对。”
“好，真好。”颜若歆自嘲地笑着点头，“我还真是自不量力，居然以为即便全天下的人骗我，你也会告诉我。”
“歆儿，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何必苦苦追问？”颜予泽见她如此，急切地道。
“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想知道的真相，没人可以阻拦。”颜若歆不是威胁，她相信颜予泽也是了解她脾性的人。她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人能阻拦。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颜予泽忽然觉得不对劲，颜若歆从来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这次对这事如此执着，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不可以说。”颜若歆不想骗他，有些事她却不能说。
不是不信任颜予泽，而是原则问题。
“歆儿，不要这般执着，皇上也不希望你知道这一切，不是吗？”颜予泽这般说的本意是不希望颜若歆为此影响了与凌灏离之间的感情，觉得不值得。但这种敏感时期，听到颜若歆的耳中，却是别有一番用意。
“好，我知道了。”颜若歆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痛快应下，又道：“帮我做件事，查查除了太后娘家的亲属以外，太后还与哪些人走地最近。”
颜予泽又是一惊，不解地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来查这个？”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颜若歆回。
“好，我帮你查。”颜予泽打量着她，应道。
“哥哥，谢谢你。我要回去了。”颜若歆连忙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颜予泽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苦涩地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变得这般陌生和疏离了。
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可知道，他全是为了她。
他本淡泊名利，从没有想过为官，从不曾想过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颜若歆与颜予泽分开后，极快走进内宫，向御花园的假山而去。
不想，途经人工湖的时候，她却见到了几日不曾见到的翘璃韵站在湖心亭中。
而她的身边站在的人正是刚刚下朝，未换去一身明黄的凌灏离。
她的心蓦地漏跳半拍，她很想停下来看看，那湖心亭里的情形，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她偷偷跑去外宫见颜予泽的事情，她不想凌灏离知道。
是以，她只能咬着牙，快步走过，向御花园而去。
湖心亭中的两人，丝毫没有注意过她的经过，都以为只是一般的小宫女。
“离，你会为我爹翻案，还他老人家一个清白吗？”翘璃韵终于忍受不住两人之间的静默，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如今还不是合适的时机。”凌灏离的话等于间接打碎了翘璃韵的期盼。
多少年了，她一直都希望有一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回乔楚楚，做他的皇后。
她想不到他的回答，竟是如此让她寒心。
她的心里虽然已经滚起了怨恨，但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冲动，她好不容易才能走出自己的寝宫，她不能再惹恼凌灏离。
“离，你是怕太后别有用心？”她试探问，其实她也想不通，太后为何要帮乔家。
“韵儿，朕答应过一定会还乔太傅清白，就必然会做到。”多余的，他也不想解释，他有他的权衡，他不可能忍了这么多年，这会儿为了乔太傅平反，而孤注一掷。
“呵……”翘璃韵不禁痴痴地笑，“你还答应过我，会册封我为后，会为乔家留一条血脉。如今呢？你是不是又都会做到？”
凌灏离看着她含泪的眼，并无一丝的动容，凉声反问道：“你为了争宠，不惜毁了双儿的名节，害得两国和亲搁置，你做这些的时候，可曾想过一个国母的德行？”
翘璃韵被他犀利的话语质问得神色有些闪烁，但还是砌词狡辩，“是颜若歆有意冤枉我，我没有。”
“没有？”凌灏离好笑地反问。
他到底是对不起乔太傅了，若不是因为他，楚楚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
或许，他当初就不该许她皇后之位，这样她也就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位置就是她的，一有女人出现，让她产生危机，她就会拼命地保护她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真的没有。”翘璃韵上前一步，抓住凌灏离的袍袖，“离，就是让我为了你和翾国去死，我都愿意。我又怎么会破坏和亲一事。是颜若歆诬陷我的，你信我！”
“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早在歆儿回宫之前，你已经被太后禁足了。”凌灏离越发失望，若是翘璃韵能有一丝悔改，他或许还会觉得愧对她。
翘璃韵被问得哑然好一会儿，才继续狡辩，“太后根本没有证据，只是怀疑。那些证据，可都是颜若歆找来的。”
“你是想说她伪造证据吗？”凌灏离唇角的笑意渐冷，眼中蓄满了怒火。
“如若不然，那些冤枉我的证据是哪里来的？”翘璃韵委屈地哽咽，“为了你，我愿意与她和平共处，什么都不再追究。即便，你想将皇后之位给她也行。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给乔家留一条血脉就好。”
“韵儿，不要让自己这般卑微。”凌灏离曾努力过，想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以弥补不能给她的爱。
可是，他发现，他的弥补就等于纵容。
“我就要失去你了，我怎么能不卑微？”翘璃韵抓住凌灏离的双臂，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痛苦地道。
从失去所有亲人开始，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失去凌灏离。
即便皇后的位置真的给了颜若歆，她也不想离开凌灏离，他是她生活下去的希望。
许是因为翘璃韵眼中的痛太过真实，凌灏离的心不禁也跟着痛了。
“韵儿，若是你愿意留在宫中，没有人可以逼你离开。但朕希望你可以为你自己的以后多想想，若是你愿意出宫，朕会放你离开。”凌灏离扶住她不稳的身子，语气缓和了些。
“不。我不想离开，不要让我离开。”翘璃韵的哽咽急促，身子向下软了去，“我爹娘不在了，我只有你了，不要抛弃我。”
凌灏离的心好似被人扯开一道大口子，乔太傅刚出事时，翘璃韵也是如此哭晕在了他的怀中，说的也是今日这句话，“我爹娘不在了，我只有你了，不要抛弃我。”
那时候，他紧紧地抱着她，承诺道：“不会的，我会一生保护你。”
可是，记忆仍在，眼前的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
他微缓了一口气，打横抱起翘璃韵软下去的身子，却没有再承诺那句话，而是道：“朕送你回去。”
翘璃韵这会儿只是不停地掉着泪，双眼毫无一点神采。
不只是他记起了过往，她也忆起了那段往事。她也想问，为何自己会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如今的一切，不是她想要的，并非她想的，他是否还会懂她？
她悄悄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的冷然和他微微皱紧的眉心，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如此的陌生。
抬起双臂，她圈住他的脖颈，将头贴进他的怀中，她竟是害怕看他脸上的神情。
凌灏离在心里叹了声，低头看了眼怀中过分安静的她，心里怎么都无法安稳。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入眼的人让他一怔，微顿了脚步。
本还在哭泣中的翘璃韵看到来人，故意往凌灏离的怀中缩了缩，一双泪眼中竟是溢出了笑意。
凌灏离再次抬步，走到来人的近前，语气沉稳，却又柔软地道：“韵儿的身子有些不舒服，朕送她回去后，便过去你那。”
翘璃韵的脸色一僵，她记忆中的凌灏离是从来不向任何人解释缘由的。
她曾一直期盼有一日，他可以软声细语地与她解释他的去处，他们就像是这世间的普通夫妻一样。
后来，她又觉得这想法不切实际。毕竟他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他们注定做不了简单的，有商有量的夫妻。
只是，为何在她身上无法实现的事情，却在颜若歆的身上实现了？
她从小便认得他，她先做了他的女人，颜若歆不过是个后来者，她凭什么居上？
颜若歆的视线从翘璃韵僵住的表情上划过，对凌灏离浅笑，“你去吧。”
如果说心里一点都不难受，那是骗人的。她却不想再猜忌他。他将心都已经给了她，她还求什么？难不成还真让他为她清理后宫吗？
凌灏离眼中的笑意渐深，又深深地凝了颜若歆一眼，才抱着翘璃韵离开。
“娘娘，这璃妃也太过分了，刚刚那个眼神明显是在挑衅。”青巧心思简单，一句实话直接出了口。
颜若歆侧头，看着青巧笑了笑。
“娘娘，青巧说错了吗？”青巧不解地问。
“没有，你没说错。”颜若歆摇摇头，抬步边向自己的寝宫走去，边道：“既然你都知道她是在挑衅，那又何必称了她的心。”
青巧愣了下，崇拜地看着颜若歆，“娘娘，还是您厉害。”
“好了。别贫嘴了，我们回去吧。”颜若歆失笑，领着青巧向自己的寝宫走出。
而她与青巧离开后，又有一人从暗处转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