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那只黄犬是急着寻人去救它的主人?”王氏叹道:“果真是一只忠心为主的义犬。”流云道:“我看它是幸运,刚好遇到了夫人,若非夫人开这个口,别人未必肯搭理它。”踏月挑眉,“诶?流云姑娘,你这话是冲着我说的?”
流云道:“你若要认下,我也没有意见。”“嘿!夫人这么通情达理,温柔娴淑,你跟在夫人身边么多年,怎么连一半都没学到?初见你的时候,还当你是天边的仙子,原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什么这样一个人,你个死蜘蛛,把话说清楚……”
王氏看着斗嘴的两人摇头一笑,“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吴仲希道:“天色都要黑了,要不咱们就在这里歇了吧?”流云向踏月冷哼一声,“你今日若赶不到客店歇息,要你好看!”踏月做了鬼脸,“怕你!”流云扶着王氏上了马车,踏月也坐上马车,驾起马来。
吴仲希转身刚要上马,忽听身后踏月一声惊呼,“什么鬼!”吴仲希立刻转头望去,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了马车顶上,踏月已经跳下了马车,与那马车顶上的身影相瞪视。吴仲希定睛看去,只见落在马车顶上的是一个黑衣女子,约莫二十余岁,长得只算清秀而已,但眼神十分凌厉。
女子看了看踏月,又将目光投向了文叔归与吴仲希,然后眯起了眼睛,淡声道:“有没有看到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穿着普通的农家衣衫,身边还带着一条黄犬?”流云跳下了马车,看着女子道:“我说你这人奇怪不奇怪,寻人就寻人,问话就问话,呆在人家的马车顶上,算是怎么回事?”
女子面目一寒,看向了流云,“小小妖孽,也敢对我大呼小叫!说着,女子翻身跃下马车,拔剑便刺向了流云。“桃木剑!”文叔归诧异道:“仲希,她也是道人。”另一旁的踏月见流云被欺负,便飞出银丝挡开了女子的剑。
女子淡声道:“好啊,妖孽一双,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眼见三人缠斗在一起,王氏急道:“流云,你快住手!”流云道:“是她先动的手!”眼见流云与踏月落了下风,吴仲希拔剑跃了过去,一剑拦住了女子的剑。女子看着吴仲希道:“你也是道家中人?为何要与妖孽为伍?”
吴仲希道:“这位姑娘,你口口声声叫他们妖孽,你可曾见到他们为害凡人了?”女子道:“何需看到,妖孽本性难改,人人见而诛之!”女子退开,然后挥剑重重劈向吴仲希,吴仲希持剑相迎,竟被女子生生逼退了数步。
“仲希!”踏月与文叔归同时惊呼,吴仲希道:“都不要过来。”吴仲希看向女子,“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了何事,也不知你要寻的是何人,但你的想法实在太过偏执,我既是道家中人,就不会坐视妖邪为祸人间,同样,我也不会纵容自诩为道者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滥杀无辜?”女子掌力一推,便将吴仲希震了开去,然后以剑指着流云与踏月,“别看他们表面无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则包藏祸心,一旦有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且看他们能否克制地住自己!”
流云恼道:“你真是够了!我们哪里得罪你了?我流云这一生自问从未伤一人,皆是救人,若论功德,未必在你之下!”踏月道:“仲希,不必拦着她,我就不信我和流云两个还对付不了她一个!”“诸位……手下留情!”
闻言,众人都看向了自不远处岔路口走出来的男子,男子身上血染了半身。踏月惊诧道:“这不就是那只义犬的主人?”本已怒气冲冲的女子一见到染血的男子,顿时瞪红了眼睛,仗剑便向男子刺了过去,“白竹妖孽!还我上家村二百一十二口人命来!”
闻言,踏月震惊了,“他怎么会是妖孽?”吴仲希道:“还说?还不快救人!”说着,吴仲希向那女子追去,踏月消失在了原地,随即出现在男子身旁,他拉着男子身影一闪,转而回到了马车旁。
眼见便要刺到男子,谁知转眼便消失在了眼前,女子回头一看,不禁怒声道:“你们既然要多管闲事,我就连你们一起杀了!”吴仲希堪堪迎上女子,女子便当头一剑劈来,吴仲希连忙挥剑相挡,只觉这女子的力奇大无比,她居然完全落了下风。
吴仲希咬牙撑着剑,忽然女子的力道一松,吴仲希看向女子的身后,只见流云狠狠敲了女子后颈一下,女子便昏迷着往后栽去。吴仲希长松一口气,软坐在了地上。“这完全就是个疯子嘛!”流云稍稍扶了一把女子,没至于让女子摔破头。
流云过来抚起吴仲希,“没事吧?”“没事!”吴仲希看向了走过来的男子,“你认识她?”男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的女子,点点头。踏月道:“她为什么会认为你是妖怪?你若是妖怪,就不会被困在那么简单的陷阱里了。”
文叔归道:“还有,她方才所说的上家村二百一十二口人命又是怎么回事?”男子向几人一揖,“在下饶敏,谢过诸位救命之恩。”“饶敏?”流云奇怪道:“那她方才为何唤你白竹?”饶敏轻轻一叹,“其实,她自己才是白竹。”
嗯?众人都惊异了,王氏也走了过来,问道:“为何会这样?”饶敏道:“白竹非我人类。”“不可能!”流云道:“她手里挥舞的可是桃木剑呢!若是妖,怎么敢碰!”饶敏答道:“因为白竹已经被去了妖根,也没了法力,所以,与常人无异,只不过,她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饶敏顿了顿,又道:“我便是上家村唯一的生者。”踏月惊异道:“你们村的人,是被她屠的?”饶敏仰天一叹,“三年前,白竹突然来到村中,当时她似乎受了伤,又说不清自己的来历,我母亲见她身弱可怜,便收留了她。她伤好后,便殷勤侍奉我的双亲,并以义女自居,与村中众人也相处融洽。”
“可是很快,我便发现了她的秘密。有一日夜里,我被噩梦惊醒,起来洗脸的时候,竟然见到白竹悄然出了院子。我心中有些奇怪,便悄然尾随在了她身后,她当时行路不稳,像是极不舒服,后来更是摔倒在地。我正想上前扶她,忽见她身形一变,竟化为一条巨蟒,顷刻间便将路过的一条狗给吞了下去。”
“我当时吓地面无人色,赶紧缩在了旁边的一个角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但她还是发现了我。”饶敏道:“我以为她会吞了我,可是她却对我说出了她的来历与苦衷……”
“我本是一条未修成人形的小蛇,有一天,山里忽然来了个古怪的道士,不仅捉了我去,还给我吃下了许多古怪的丹丸,之后,我便发现自己不但身形变了,竟还能变成人身。但是……”
白竹摇头道:“这也是我噩梦的开始,当时与我有同样命运的还有好几十个。那道士时常要我们去叼小孩回来,还允许我们大开杀戮,我一开始宁死也不肯犯下杀戮。谁知,我越是强忍,心中的嗜血之欲也就越大,终于,我犯下了杀戒……可我连自己当时在做什么都不记得了……”
饶敏道:“我见她说地情真意切,又想起她往日的好,我相信她不会骗我。于是我劝她不要再这样一个人出去,只怕她万一不理智起来,会伤了无辜。她也答应了我,我于是定期为她猎回活物,如此,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半年前的一天,正是年节之时,我母亲突然犯了病,我便去镇上买药,临行前,我还特意到邻家借了只半死的活物放在了白竹的房间。”
“谁知,白竹忙于照顾我母亲,竟一时忘了要进血物……”饶敏痛苦地蹲在了地上,“我回去的时候,只见满地尸骸,而白竹就怔怔地跪在我母亲的尸骸旁……”
“是我的错……”饶敏跪在了院中,“我不该让母亲收留你,更不该明明知道你是食血的蛇妖还要留你下来,我真该……真该一早杀了你!”白竹含泪看着满眼通红的饶敏,只觉得心痛如绞,“报歉……”说着,白竹右掌运起内力,然后重重地拍向了自己的头顶,忽然一个木盒飞过来打开了白竹的手。
随即一道灰色的身影落到了院中,然后携起白竹跃出了院子,饶敏摇头追了出去,“你是谁!”忽然,自村落的另一头传来了白竹痛苦的惨叫声,饶敏飞奔着朝白竹惨呼的方向追了过去。等来到村口的一片空地上,饶敏就见白竹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满脸汗水地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饶敏朝灰袍男子愤声道:“你到底是谁?”灰袍男子深深一叹,向饶敏施了一礼,“今日村中惨事并非由她而起,此罪实在贫道。”饶敏红着眼看向灰袍男子,“你说什么?”
灰袍男子自袖中袖出一颗红色的圆珠,“此乃妖道之物,加之药物催化,此珠便能令妖鬼丧失心智,嗜血杀人。贫道今日误过此处,不想无意中竟引发了这红珠之力。我已将此女妖根除尽,还望足下不要再难为于她。贫道犯下此重孽,必得恶报,足下现在便可杀了贫道,只是,还望足下务必毁了这邪魔的红珠……”
饶敏看向众人道:“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那位道爷也好,白竹也好,又有什么错?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饶敏看向了白竹,“白竹虽然被除了妖根,但因心中愧疚太甚,以致神智混乱,将自己当成了上家村的村民,而将我,当成了祸害全村的蛇妖白竹。”吴仲希几人都看向了静静躺在地上的白竹,唯有唏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