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沉下心来反省自己。他细细地琢磨这几天所用的办法,觉得这些办法并没有用错,可为什么仍然打不开那个关键的文档呢?看来,这个文档对于宁语生来说,一定是非同小可的,要不,也不会加上层叠码了。
它的窍门在哪儿呢?瘦猴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睁大眼睛看着蚊帐顶上出神,电脑,就丢在身旁。
“猴哥,今天不用去实验室吗?”同宿舍的师弟懒蛇问道。
此人的绰号虽号懒蛇,可人并不懒惰,这家男生宿舍的卫生,几乎全是他包了去的,而且做的还是无怨无悔。由此可见啊,有些人,就是名不副实。
懒蛇见瘦猴还是那副呆呆痴痴的样子,并不理睬他的提问,也不生气。他笑了笑,又问道:“我帮你打饭回宿舍吃怎么样?”
瘦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恼怒地说:“去去去,我在想问题,别老在打岔!”
懒蛇好奇地问:“猴哥,你到底在想什么问题啊?我看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让兄弟为你分担分担如何?”
瘦猴刚想说些什么,但转而一想,还是忍住了:“去去去,这不关你的事,不用你操心。”
“不是想哪个小姑娘吧?要是你想哪个小姑娘,确实不关我么事儿,我也帮不上那个忙。不过,帮你打打饭还是可以的。怎样?要我把饭给你带回来吗?”
“不要不要,你快去吧,别在这儿罗嗦了,妨碍我思考!”瘦猴还是一个劲地把懒蛇往外赶。
懒蛇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去了。
“这家伙,心里老是想着小姑娘,还以为别人跟他一个样呢!小样的……”瘦猴看着懒蛇的背影消失在宿舍门口,鄙夷地笑着说。
他又仰身倒在床上。
“小姑娘……小姑娘……宁紫馨……宁紫馨,言小曼……甲戌年三月初三……”
瘦猴喃喃地反复着这两个女子的名字,还有宁紫馨的出生年月。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他赶紧又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抓过电脑,一阵噼里啪啦,接着又一阵噼里啪啦,终于,终于打开了!终于打开宁语生的秘密文档了!
瘦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把这口气吐出来。他真想唱歌,他真想跳舞,但是他什么都不敢做,只是眼睛飞快地在屏幕上的三个文件夹,来回穿梭,身子却一动不动。
难道这就是他花了几天时间,几乎是吃不饱睡不着,冥思苦想才进来所得到的东东?三个文件夹,只有三个小小的文件夹,这三个文件夹中,只有一个文件夹被命名为“被埋葬了的爱”,其他两个,连标题都没有一个。
“被埋葬的爱”?爱被埋葬了还有屁用啊!肉麻兮兮的,这个东东,也值得一层一层地加上密码?这个宁语生,是不是闲得没事儿干了,专门给一些无用的东西加上密码?别不会是他那些情妇的情书啊,或者是跟那些情妇们的黄色留恋哦!
瘦猴“嘿嘿嘿”地淫笑着,先点开了被命名为“被埋葬了的爱”的文件夹。
文件夹被缓缓地打开了,里面果然是一个女人的照片,而且全是那一个女人的照片,可就是这个女人的照片,让瘦猴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那那那……那不就是言小曼吗?言小曼……言小曼……言小曼怎么会跑到宁语生的电脑里面来呢?
“瘦猴!瘦猴!老板叫你!他在实验室里等你!”宿舍楼下,传来懒蛇的鬼喊鬼叫。
瘦猴手一颤,差点又把这文件夹给关上了。他赶紧把U盘拿了出来,连想都没想,就把三个文件夹全复制到U盘里去了。
瘦猴飞快地退了出来,他仍然没有忘记把进去的痕迹给抹掉。
他把U盘装进贴身口袋里,才关上电脑。
这是,懒蛇又在楼下高音喇叭似的大叫着:“瘦猴——猴哥——老板找你——”
瘦猴趴在床架边上,冲着窗口朝楼下吼道:“知道了,嚎什么嚎?”
实验室里,被学生们称为老板的温教授正板着脸坐在那里。他一见瘦猴,便指着被他丢在桌子上的瘦猴的论文,气恼地说:“李俊侯啊李俊侯,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你交上来的这东西是什么啊?这也叫做论文?这就是论文了?这是垃圾啊,一堆垃圾!”
瘦猴的心此时哪里还放在那几页论文上啊,他的心完全被贴身的那一支小小的U盘死死地攥着了,他完全没有听清教授在说什么。他一声不吭,站在那儿,任教授尽情地骂。
教授看他那一脸的木纳,与平日里活脱脱的样子大大地不同,他忙收起了怒火,伸手上前摸摸他的额:“你的脸色怎么这个样子?是不是病了?”
一旁正关心着瘦猴的戚圆圆赶紧上前为他说话:“教授您真有眼力劲儿!这几天瘦猴病得特厉害,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我们都让他去休息,可他说没完成教授交给的任务怎么能休息?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硬是挺着,好不容易才把实验做完写成论文交给您。这不,今天他本来想休息一天的,您老又把他叫来了。”
温教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瘦猴,半信半疑地问:“是这样吗,李俊侯?”
瘦猴双肩往下一耷拉,更是装出病怏怏的样子,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吧,今天你就回宿舍休息一天,等好了,重新写一篇论文给我就行啦。”温教授松口了。
瘦猴赶紧点了点头,就想往实验室外面溜。
温教授一见,又叫住了他:“喂,站住!”
瘦猴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完了,白辜负圆圆的一番好心了。
哪知教授接着说的话又让他大松了一口气:“你先到医疗室弄点药,再去买点有营养的东西来吃,花费的钱拿来我这儿报销。”
瘦猴真想转过身去,抱着老温教授狠狠地亲上一大口,再为他唱上一首赞歌的。可是,瘦猴不敢,瘦猴忍住了。他不敢转过头去,他怕他那一副想要偷笑的嘴脸会把他给出卖了,他只是点了点头,憋着声音说了一声:“谢谢教授。”
然后,他佝偻着身子,缓缓地走出实验室。转了一个弯,实验室里的人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了,他才狂笑起来。这一笑啊,直笑得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笑得拍着大腿直打着跌。
这这这……这实在是太爽了!他瘦猴……他瘦猴还没有遇到让人心里这么大爽的事儿呢!
瘦猴这一阵大笑,惹得路人驻足观望。他们指指点点的,还以为瘦猴疯了呢。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瘦猴马上意识到,在这儿狂笑也是危险的,他忙止住了笑,往宿舍里奔。
但刚奔到楼下,他又改变了主意。他掏出手机,给史朗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往学校外面走去。
宁语生将身子深深地蜷缩在高背沙发里。
这个姿势,是他在无人的时候才会有的,也是他觉得最安全,最舒服的了。在沙发柔软的最深处,他有一种被拥抱着的安全的感觉。长期以来,无论在外面如何的风光,如何的招摇,身边簇拥的人再多,在他的内心里,仍会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凄惶孤独感。这份孤独的感觉,本来因为有了那个女人的出现而已经消失了的,可不久,又因了那女人,让他陷入更深的孤寂凄惶之中。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搅扰了他半辈子!
本以为,随着她的彻底离去,他会慢慢地将她忘记,他会重新回到属于他自己的那个世界里去的,再也无牵无绊了。可是……可是,他真的能完完全全把她忘记,真正地能无牵无绊地回归到他的那个世界里去吗?
那天晚上的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也叫言小曼,也跟她一样叫做言小曼!而且……而且长得还跟她一模一样!这,这会是她吗?不,不会的,绝对不会是她,不会,绝对不会……她已经……她已经进到天堂里去了啊,她不用再在这世上受苦受累受煎熬了啊……
宁语生的心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一下……他按了按胸口,深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欠了欠身子,伸手抓过丢在桌子上的那份文件。
这薄薄的几页纸,就是那天晚上遇到的,让他惊惧莫名的姑娘的一生了。
宁语生随手翻了翻,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拿到这份文件后,宁语生不知翻过多少遍,看过多少遍了,他甚至能把里面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可是里面除了“言小曼”这三个字与那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相同外,其余的,没有一样是相同的。
“不……不,应该还有一样……还有一样啊……”宁语生喃喃道。
他从文件里面,抽出了几张照片。这几张相片,是言小曼各个不同角度的照片,这些杰作,是宁语生那天晚上悄悄吩咐手下在暗中进行的。这些动作,并没有惊动李若曦言小曼那一伙人。
宁语生把照片拿在手上,轻轻地摩挲着:“小曼……是你吗?这会是你吗?你还会给机会给我,让我补偿你吗……”
他将照片轻轻地压在胸口上,缓缓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他仿佛感觉言小曼又用她那两条如藕般的手臂,将他轻轻地环住。他紧紧地靠在她的怀里,静静地享受着她的芬芳……
“你给我把那女人赶出家门!”那是钟佩妮尖利的声音,这声音猛然从心底冒出来,生生地将脑海中的言小曼给吓跑了。
宁语生一惊,坐直起了身子。他惊惧地左右看了看,还好,这儿仍然只有他一个人,四周围的窗子,仍然还是被他用窗帘布牢牢地遮盖着——这个房间,仍还是属于他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