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蛊毒,是一种瘾。
上瘾。过瘾。戒瘾。
周梓腾都在尝试。
他曾允诺要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只是到了最后,他只成为她婚礼的一个嘉宾。
主角不是他。
说没有遗憾是假的。看着她披上洁白的婚纱,捧着鲜花,踏着红毯,看着许东临牵过她的手,完成这一场盛大的仪式……
他自始至终都是旁观者。
只是能够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还能去关心她,问候她,就已经很好了。
她的幸福只能是许东临给的。
在美国治疗那会,医院的旁边就有一个公园,里面有一个许愿池。
他抛下一枚枚硬币,许下的都是同一个愿望,希望巫浅幸福。
其实,他的耳朵只治愈了20%,并且就算再继续接受治疗,希望也是不大的。但是主治医师受了许东临的委托,所以对他的治疗很上心,不断地采取新的治疗方法,不断地激励他,他也只好继续坚持。
在美国的一年里,他想巫浅的次数慢慢地少了。
一开始是每天几次,到后来是一个月几次。
慢慢地淡忘。
虽然每次接到她的电话,听着她的关心还是会紧张,手还是会微微地颤抖;虽然还是很习惯地翻看以前她给他发的短信,然后自己笑自己难过;虽然冬天到的时候,走在街头,还是习惯地把手往后一伸,想抓住她的小手,回头一看,却只有漫长的路和迷茫的雪……
他们曾走过一段路,天上下着白茫茫的雪,却不能一起到白头。
在医院里认识了一个女孩,才二十岁。
每天追在他身边喊,“梓腾,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他念在她年纪轻,又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住院,倒也没有对她多冷淡。她便每天跟在他身后乱跑,直到有一天,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我愿意做你的右耳。”
做你的右耳,带你领略这世间所有的美妙。
上天剥夺你的,我还给你。
他自然是愣住了。
没有遇过这么直白的女生。在爱情的世界里,永远都是他主动,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孩,他有点惊慌失措。
于是拒绝她,“你还小,不懂爱。”
其实他也只不过比她年长了几岁。
他转身的时候,听到她在身后喊,“我叫西凌,英文名Echo.你可以叫我西子。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治疗的时候,她总会在旁边盯着,搞得主治医师都打趣道:“你这小女朋友,是生怕我把你吃了呀。”
他吃药后沉睡,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总是她。
他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说:“没关系,我以前也有喜欢的人。”
“不同的,我对她的爱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多深了。”他嘴角扬起苦涩的笑。
她却拍拍他的肩膀,像长者一般,柔声安慰,“都会过去的。你需要的不是你最爱的人。而是一个你爱她,她爱你,彼此最合适的人。”
论争辩,他是比不过她的。
她明明早就已经出院,却还是每天来到医院看她。她和巫浅有一点很相似,很喜欢薄荷,病房里堆着好几盆美国的马薄荷,清香的味道溢满了整间病房。
“你都不用上课的吗?天天跑来这里。”他厉声问道。
她却嘟嘟嘴,“要啊,美国的课要比中国的少很多。再说了,我读的是大学,哪有那么严?”
“以后别来了,我要回国了。”
说出这一句话,他看到西凌的脸忽地变白,泪水不停往下流淌,“为什么?”
“她结婚了,我得回去。”许东临打了电话过来,他自然是要回去的,再怎么样也不能缺席了她的婚礼。
“还回来吗?”她仰起头问,晶莹的泪珠把一张小脸衬托得更加动人。
他想捉弄下她,于是幽声答道,“可能不回来了。”
她黑眸瞬间黯淡,把头埋在双臂间抽泣。
终究是不忍,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西子,你……”
她抬起头,已是一片笑意,“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从Z市返回美国的那一天,在机场等候他的人是她。
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只是记得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眸忽然发亮,像只小兔子一样欢快地跑到他身边。
“欢迎回来。”扯着他的衣袖,像个小女孩。
“我请你吃饭吧,去我家。”
还没等他说好,她就已经拦下了计程车。
她做了一桌的菜。
“这是我专门学的。我在美国很多年了,平时都吃西餐,对中餐比较陌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尝尝。”
“西子。”周梓腾放下碗筷,“其实你不必为我这样。你知道,我心里……”
“别说。”她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不想听。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阻止我爱你。”
“况且,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她朝他笑。
屋外的天空上挂着一道彩虹。
雨过后,会有阳光,还可能会有彩虹。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杜晗生了个男孩,取名巫少。
巫翼有子万事足,对杜晗百依百顺,朋友间的聚会,喝酒统统推掉,每天在家陪着老婆孩子,在朋友圈内被誉为“新好男人”。
许东临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取笑巫翼的机会,看着他帮儿子换尿布,忙着安抚杜晗的产后抑郁,对老婆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就感觉很舒心,巫翼冷硬固执的形象保持了二十几年,终于破功了。
鼎言事务所内。
“许律师,你太太来找你了。”赫敏敲门进来,看到埋头工作的许东临,柔声提醒了句。
“嗯,好,我马上就过去。”许东临应声答道,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脑,手指飞快地处理着公事。
“她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赫敏又添了一句。
却迎来许东临的冷眸,“为什么不早点说?”
“她说……你昨天忙通宵,让我不要打扰你,她说等等你也没什么的。”赫敏有点害怕许东临的责备。
“你出去吧。”许东临出声,转身穿过了隔壁房间。
“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许东临走过去,两手覆上巫浅的掌心。
“没事,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意识到巫浅有点不自然,许东临问道。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额头也渗出微微的汗滴。
“我……”她脸上泛起红晕,结巴得说不出话。
“东临,我怀孕了,怎么办?”一口气说出来,看到对面某人的脸在一瞬间变换了好几种表情。
担心,疑惑,惊讶,喜悦。
随后把她抱了起来,转了几个圈,“巫浅,我们有孩子了,有属于我们的孩子了!”
怀里的巫浅,刚才的忐忑、担心全都消失不见,脸上只有闪闪发亮的幸福。
晚上。房间里。
许东临躺在床上,翻着电话本,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
“阿信啊,是我。你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我没疯,嗯,就是想告诉你我媳妇怀孕了……”
下一个。
“巫翼啊,在给儿子换尿布……是挺晚了,可是睡不着啊,心里高兴……我快要和你一样了,每天晚上得给媳妇唱歌,给她做好吃的……没有,浅浅挺好的,就是怀孕了……”
巫浅无语,看着他不停地打电话,一副自豪炫耀的样子,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亲戚朋友怎么想。
两年后。
“爸爸,欢喜想去找哥哥和弟弟玩。”一个童稚可爱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瓷娃娃一样的女孩,笨拙地爬上沙发,胖胖的小手扣住许东临的脖子,“爸爸,爸爸……”
许东临的黑眸里染上笑意,“不是昨天才见到吗?”
哥哥是指巫翼和杜晗的儿子巫少,弟弟则是阳光和半夏的儿子欧亚非,比许欢喜小一岁。
半夏怀孕的时候,全家都乐坏了,最高兴的当然是欧阳光,本以为半夏受孕几率小,孩子会来得比别人艰难一点,没想到他媳妇的肚子那么争气,给他生了个又白又胖的男孩,一激动,取名“欧亚非”。
他的儿子,必须是气场强大的一流男人。
“5555……”欢喜粉雕玉琢的小脸顿时涨红,晶莹的泪珠就那么滚落下来,“爸爸坏蛋,我要李老师做爸爸,不要你了。”
许东临一愣,“李老师?”
“李老师教我钢琴,他喜欢妈妈。”柔嫩的两颊染上笑意,“虽然他没有爸爸帅。”
巫浅从楼上走下,恰好看到许东临黑了的一张脸。
“怎么了?许欢喜,又惹爸爸不高兴了?”虽是责备的话,却还是温柔的语气。
许欢喜小小的身子顿时飞奔过去,抱住巫浅的双腿,糯软的声音传来,“爸爸不带我去看哥哥和弟弟,我不要他了,我要李老师做爸爸,他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巧克力。”
“嗯哼?浅浅,你是否应该解释一下李老师的事?”许东临向巫浅走来,低头撷住她的嘴唇。
“爸爸又欺负妈咪了。”许欢喜叹一声,双手叉腰,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
“没个正经……”伸手抱起许欢喜,“咱们不理爸爸,去找少哥哥和小非好不好?”
“好。”欢喜奶声奶气地转头对着许东临说,“爸爸再见。”
许东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只能阔步跟上。
沙滩。阳光明媚,欢声笑语。
几个小孩在海边堆着城堡。
“欢喜,你是公主,这间最大的房子是给你住的。”一个俊俏的,年纪稍长的男孩拿着小棍子,分配着城堡领土。
“小非,你是骑士,你要负责守护城堡。”他如同一个君王,对着旁边的另一个男孩发布指令。
“不要,我要当王子。”欧亚非凤眸里的笑容生生冻结,一副不依的样子。
“还是少哥哥当王子好了,亚非,我们一起当公主。”欢喜笑着过去拉他们的手,小脸上一片晴天。
两个男孩皆是无语。
“浅浅,欢喜长得太像你了。就是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阳光凑近巫浅,在她耳边说道。
欢喜这张脸,精致可爱,是巫浅小时候的翻版。只是更加的淘气,更加地古灵精怪。
“你们两家的儿子更不让人省心。”许东临走过来,看着远处笑闹的欢喜,宠溺的表情溢于言表,本是百炼钢,也早化成了绕指柔。
他的女儿,他肯定是疼到骨子里去。
“来,一起照张相片吧。”
“好。”众人附和。
“咔嚓”一声,幸福定格。三个家庭,皆是欢喜。
笑闹声,在海边响彻。
风轻,云静,天蓝,草绿。
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