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了杜少陵的家中,我才发现自己的房间仍然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连被单和枕套都没有变,整间屋子散发着温馨的氛围,看得我生出了一种游子归家般的感动。
我走进淋浴间里洗掉了一身的疲惫、换上杜少陵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然后迅速钻进了空调房中暖暖的被窝内。
床铺松松软软,比出租公寓里那硬邦邦而且连翻身空间都不够的床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温馨舒适的感觉让我感慨万千。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向蛇宝宝道了声晚安,然后闭上眼睛用睡眠来解决所有的烦恼。
只可惜,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先是梦到被两名半蛇人形态的女娲众穷追不舍,然后眼前的场景一变,化作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林子。
我脚下一扭,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再地,一抬头,便看到一条巨大的半透明的青蛇盘在树木之间,那胖乎乎的脑袋、萌萌的仿佛略微带笑般的嘴角都显得异常熟悉,赫然就是我肚子里的灵胎!
然而,蛇宝宝的眼睛里却没有了我所熟悉的那种软萌撒娇的态度,反而只有疯狂和嗜血的光芒。
看着面前巨大的灵胎,我一时之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某种奇诡的幻境之内。
四周的景象看上去不是很真实,树木和蛇灵的轮廓都摇晃不定,就像是浑浊水面之中的投影。
我趴在地上,在蛇宝宝那凶狠残酷的视线注视之下连动都不敢动。我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只巨大化的灵胎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是他的母亲。他带给我的感觉,和清醒时腹中时不时传来的暖流有着天壤之别。
就在这时,我看到从树林之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左边的男人身材高挑、但并不雄壮;右边的女人留着一头黑亮的披肩长发,身材很是娇小。
他们都穿着一种奇怪的棕色少数民族服装,衣服上用彩色的矿石镶着一条条装饰带。服装看上去很像是长袍,只是在腰间束了一条蛇皮腰带。这里所说的蛇皮腰带并不是“用蛇皮制成的腰带”,而是一条真正的蛇褪下来的皮,死气沉沉的模样看得我直犯恶心。
女人亲昵地依偎再男人的怀中,而蛇宝宝则亲昵地垂下头去靠在男人身边。男人抬起手来轻轻抓了抓蛇宝宝的下巴,然后伸手指着我。
我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他们的容貌,可是他们的面部被一团黑乎乎的雾气笼罩着,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得到命令的灵胎张开口,露出尖锐的毒牙向我猛地扑了过来。毒牙“噗嗤”一声直接从我的腰后刺入,然后从我的腹部穿出。
剧痛让我的瞳孔一瞬间涣散了,我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惨叫,腰部猛地一个抽搐,唰地一下坐起身来。
我身上的被子早已经滑落,刚刚洗过澡的身子却又出了一身冷汗。死亡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即便我已经清醒过来,也还是浑身发抖,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摸着,想要确定我并没有真的被毒牙穿透。
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旁将我搂住了,然后一只大手落在我的脑袋上,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发。
杜少陵温柔的安抚在我耳边响起:“嘘……没事没事,你什么事都没有。”
我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整个人还觉得昏昏沉沉的,此刻听着杜少陵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眼皮便再次打架起来。
然而,死亡的阴影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抹去的。我半睡半醒之间,下意识地捏住了杜少陵的手腕:“有蛇……有人,要杀我。”
杜少陵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从我头顶落下来:“小之乖,没有人要杀你。”
“有。”我固执地嘟哝了一下,睡意却越来越盛。
杜少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移到我的肩膀上,扶着我重新躺下,并且仔细帮我掖好了被角:“那我今天在房间里陪你,好不好?你不要担心,安心睡觉,什么事情都有我在呢。”
杜少陵说完,便从房间里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我的床边,自己坐了上去,右手手腕仍旧被我牢牢地捏着。
我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意识再一次沉入梦乡,这一次却并没有再做噩梦,一觉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睁开眼对着天花板默默看了几秒钟,便成功地将刚刚醒来时残留的睡意给驱逐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记得很清楚,包括我抓着杜少陵的手腕不放的事情也一样都记得。
我坐起身来,看着旁边座椅上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杜少陵睡得很安稳,扇子一样长且细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着。他的右手仍然放在床上,手腕被我抓在掌中。我着魔一般松开手,然后伸出手指,隔空勾勒着杜少陵的五官轮廓。
我昨晚的表现之中,五分是真的出于恐惧、还有五分却是试探。我想要试试看,杜少陵对我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而事实证明,我的试探非常成功。
身为一名女性、而且是恋爱经验正常的成年女性,我可以很肯定:杜少陵绝对对我有意思。但是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他对我的情绪实在太强烈了一些。他安慰我的言语和动作、宠溺的彻夜看护的举动都显得太过亲密熟稔,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呢。
仅凭这些我就可以确定,杜少陵和我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只是我的记忆当中没有他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所以真相到底如何,我便也无从得知了。
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床边挪下来,换洗更衣之后简单地化了个妆,给杜少陵留了一张字条后便蹑手蹑脚地出门了。
虽然不知道身边潜伏着怎样的危险,但我总不能因此就寸步不离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杜少陵是实力没有恢复、还是因为是夜行蛇类的缘故,一睡就是一整个白天。如果我也跟他一样的作息,那第一步就是先辞职。
考虑到杜少陵身为蛇灵仍旧出去打工赚钱这个事实,很明显他和我一样,也是有衣食住行方面的生理需求的。所以我要是辞职,他估计光是赚钱确保我俩不饿死街头就捉襟见肘了。
酒保的工作我在大学期间也做过,时薪加上小费也只是勉强够开销而已,要再养一个人绝对养不起。
幸好,我只要平平安安地再工作一个月,就能够熬到十一小长假了。到时候会昝家村一次好好装备一下自己,就不需要处处拖累杜少陵照顾。
没有了凶宅的血光之灾诅咒,我平平安安地打卡进了门,刚走出电梯就和吴寅浩打了个照面。
我惊讶地看着他:“小吴,你来得那么早?”
吴寅浩看着我腼腆地笑了笑:“不是来得早,是昨晚不小心在桌子后面睡着,被直接锁在这里了。”
我听得大囧,好心地提醒:“门锁的下面有一个插口,你把工作卡的芯片朝上插进去,可以紧急开锁来着……”
吴寅浩一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片刻之后哈哈苦笑起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昨天不在,也是辛苦你了。要么我放你半天假,先回去修整一下?”
没想到吴寅浩却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我的提议。我看他虽然加了一晚上的班,不过脸上倒是半点疲倦的神色都没有,感叹了一句年轻人体力足,便也就随他去了。
但没想到,吴寅浩却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来到了茶水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我一边泡我的早咖啡一边问道。
吴寅浩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凑过来问道:“小之姐,听说你租的那个地方出事了?”
我一愣,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附近的住户发了微博吧?反正网上现在都成头条了,说是墙壁里挖出来一具尸体?”
我一听,只能默默感叹互联网的强大:“这事别在公司里传,影响不好。”
吴寅浩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小之姐,我这不就只是和你说说嘛?我是担心……你没什么事吧?”
我看了他一眼,隐约觉得这个实习生对我似乎有点太殷勤了一些:“没事。墙壁里挖出来的又不是我。”
“小之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吴寅浩哂笑了一下,语气颇有点意味深长,听得我稍微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他。
吴寅浩对着我摆了摆手,一脸的无辜:“小之姐,你的表情好可怕。”
我听了也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一边暗道自己被昨晚那个噩梦弄得疑神疑鬼,一边拿着姿态哼了一声:“你再不回去干活,我的表情会变得更可怕。”
“知道啦小之姐。”
吴寅浩爽朗地笑了一声,快不转身离开了。我的视线在他离去的背影上逗留了一秒,然后泄气地收了回来:梦中的那男人的体型实在是太普遍了,随便街上抓一个刚刚毕业的小鲜肉估计都能符合描述。我如果真的以那个梦境为线索去找人,恐怕几辈子都找不出来。
相比起梦里的那一对男女,更让我介意的是梦中灵胎的表现。当时,蛇宝宝残酷的视线仿佛一把巨锤,一下子将我刚刚积攒起来的母性给砸得粉碎。
我肚子里怀着的固然可能是软萌的幼小蛇灵,但是,也可能是六亲不认的吃人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