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墙上血淋淋的人形,双腿一软差一点跌坐在地上。这一刻,什么愚蠢的自尊心都被我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狼狈不堪地向门口冲去,确定了门把手好好地装在门上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拉开了房门。
然而,我面对着黑洞洞的走廊,却又忽然迈不开步子了。这里是老式公寓,连声控灯都没有装、廊道上也没有窗户,简直就像是黑漆漆的水泥管道。
我站在门口,心脏因为恐惧疯狂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将血液泵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不敢。
漆黑的走廊仿佛一头匍匐着的巨兽,若是走出去,便是我自己羊入虎口。
我站在门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轻轻地关上了门,然后将公寓里的每一处电灯开关全部打开,用明亮的灯光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家具在光照下泛着一种诡异的苍白感。屋子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我浑身发毛。
我强迫自己振作精神,然后取出电脑从网易云音乐里拖了一张收藏歌单出来,顿时,流水般的吉他指弹从喇叭里淌出,一点点将室内凝重恐怖的气氛瓦解。
我慢慢调整过来,去厨房里装了一大桶水,拿着洗洁精和抹布准备清理墙上那个巨大的血人形。
但就在这时,墙上的血人形背后,却忽然传来砰、砰的敲击声。
就连坚硬的墙体,都仿佛因此而一下一下跳动着,这视觉听觉效果结合在一起,就仿佛是墙壁后面有一颗心脏在跳动一般!而此时,电脑内好听的吉他声也突然变成了古怪的电磁噪音,吱吱的就好像有人在用指甲挂着玻璃一般让人难以忍耐。
我被吓得手一松,装着洗洁精混合液的铁桶便啪嗒翻倒在了地上,刺鼻的液体翻了一地。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墙上的血人形剧烈地挣扎,场景如同一幅诡异的油画。
血人形的手脚都被自己拉长了,砰砰的声音不断,连带着整面墙都在震动。电脑喇叭里传出凄厉的尖叫,一声一声不断地重复着求我救命,凄惨的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头发都一根根立了起来。
血人形在墙壁上挣扎着,片刻之后却忽然偃旗息鼓,一动不动地挂在了墙上。我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脏仿佛快哟破膛而出。我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疯狂大胆的想法:不如……把墙壁敲开来,看看背后到底有些什么?
我的手机仍然没有信号,也不知道杜少陵需要多久才会察觉他留给我的黑蛇都已经死光了的事实。我实在是担心自己夜长梦多,要是什么都不做地坐等杜少陵出现最后又会生出变故来,所以咬了咬牙,便让阿金替我寻找可以用来砸墙的东西。
原本化为刺青的阿金嗖地一下从我的脚踝上剥落下来,一眨眼就没影了。我低下头去,皱着眉头凝视自己的脚踝:原本扭伤青肿了一大片的脚踝,居然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恢复如初了。
这也是昝家血脉带来的效果吗?
我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脚踝,却忽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我定了定神,把挡在血人形前面的沙发往房间另一头推了过去。等我做完这一切,阿金也正好用尾巴拖着一把长柄榔头游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住处会有如此暴力的工具存在,不过,现在倒是刚好顺了我的意了。
我举起榔头试探性地轮了两下,然后对准眼前的墙壁砸了下去。
只听“咚”的一声,墙上立刻就被砸出了一个洞。看似坚硬的墙壁原来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难以破开,我这用尽力气的一锤子,直接就在墙上开出了一个洞,蜘蛛网一遍的黑色裂纹从洞口向四周迅速蔓延出去。
原来,这墙壁背后竟然是中空的,所以这一砸下去,我的榔头都埋进了墙体里,然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我捏住榔头的木柄用力往外一扯,墙壁便哗啦碎了下来一大块,里面露出一截人类的手臂来,吓得我手一松,榔头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说实话,比起尸体来,我还更宁愿面对鬼怪怨灵一些,死尸这种东西与现实生活太接近了,我看了晚上一定睡不着觉。
既然牵涉到尸体,我只能拿起没有信号的手机,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因为我说明了有尸体在现场,所以警察很快就到了。这次带队的警察和上回高速公路恶灵事件里的不是同一个,这不禁让我松了一口气。
墙壁里的尸体被我这么一榔头已经砸得露了出来,所以警方连盘问都没有,直接派人带着专门的工具上去把墙体全部撬开了。
墙内露出的景象惨不忍睹,即便是经验老道的警员们也捂着嘴巴,面色惨白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墙壁背后的是一具女性的尸体。尸体的身上画满了红色的符文,腹部的位置被人剖开,胃袋被取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铁质的金属罗盘。
不仅如此,尸体的双手双脚全部都被张开,然后钉在了墙体之中,几尺长的黑色钉子斜向刺穿了女尸的手掌和脚掌。而女尸的五官也已经面目全非:她的嘴唇和双眼眼皮被人用黑色的线牢牢缝了起来,耳朵则被某种白色的固体给整个封住了。
但最可怕的,是这具女尸四周的鲜血明明早就干涸凝固,尸体自身却饱满有力、甚至皮肤都透出婴儿一般的白皙嫩红,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死人。
“这个……好像是蜡。”随同而来的法医大着胆子走上前去,用一柄金属小勺在女尸耳朵的位置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道,“应该是有人将融化的蜡灌进了她的耳内,等冷却凝固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其中一名警员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狼狈地冲进了我的洗手间内,隔着门都能够听到他在里面吐得死去活来的。
相比之下,那个法医简直胆大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非但没有被诡异惨绝的尸体吓到,反而兴奋地往女尸那被缝住的双眼和嘴唇摸了过去。
就在这时,我的心中却一下子闪过一道不好的预感:“不能碰!”
“为什么?”法医停下了动作,细框眼镜背后的双眼有些愕然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也不管自己的话听上去有多么匪夷所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有一种感觉,如果你把那些线剪开的话,一定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法医看着我,忽然轻笑了一下:“这位小姐,那么迷信可不好啊。”
“我不是迷信!”我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你要是不想死,就最好先不要动那具尸体!”
我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预感是哪里来的:那并不是我自己身为女性的直觉,而是肚子里的灵胎正在散发出不安警惕的波动,所以才连带着让我都产生了危险的感觉。
如果连灵胎都如此胆战心惊,那更加证明了这具女尸碰不得。
带队的警察看我这副姿态,脸上露出明显的怀疑来:“这位小姐,如果你有什么相关的消息,大可以放心说出来。”
我听了这话简直欲哭无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是直到墙背后有这种鬼东西,当初就不会签租约了好吗?”
带队警察仍旧一脸狐疑,问我要了沈房东的电话号码之后,走到门外去打起了电话。
大概几分钟后他就重新走了进来,那脸色却看得我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果然,带队警察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根据你房东的说法,当时是你执意要将这所公寓租下来的。”
我暗道不妙,干笑了两声道:“警官,那沈房东有没有告诉你我的月租金是多少?你看看这里的配置、再看看附近的地段,平常来说怎么也要五千块朝上吧?现在沈房东给我开的3500,我怎么可能不要租下来?”
带队警察扫了一眼房间四周,似乎隐约被我说服:“那位沈先生难道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这里的租金那么便宜?”
“他说这里是凶宅,闹鬼,之前的租客不是伤残不断就是最后精神衰弱,所以,沈房东才会警告我不要住。不过我就奇怪了,既然他不想要让人住进去,干嘛还用那么诱人的价格挂在网上呢?”
这方面的资料我没有隐瞒,毕竟所有的论坛评价都在网上,警方回去之后稍微一查就可以查到。但同时,我也在言语之中悄悄加入了自己的推测,意图借此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向他的身上去。
带队警察沉默下来,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我说的每一句话。他的视线很锐利,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经验丰富直觉惊人的老刑警。我不得不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只觉得背上直冒冷汗。
就在这时,那个法医又开口说话了:“不拆线就不拆线,可我们总得把尸体给从墙上卸下来吧?”
“等——”
灵胎在我的肚子里猛然间炸毛。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张口就要阻止。可是,那个法医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我才说出一个“等”字,他就已经一下子将女尸右手上的钉子给拔了出来。
只听“噗嗤”一声,这尸体的身体里,居然飚射出了一股鲜红的血液,手臂因为失去了钉子的固定而耷拉了下来。
也不知道应该说那个法医粗神经还是职业病末期,面对死尸飙血这种现象,他居然好奇地往女尸的手掌凑了过去,显然是想要看个清楚。
总算,那带队警察这一次反映了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提起法医的白大褂后领子,直接把他给拖了回来。
法医愤怒地挣扎着,无奈小身板根本拗不过资深的刑警,所以只能“喂喂喂”地抗议个不停。
然后,他的抗议声突然就停止了。
不仅是法医,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都以惊恐的视线盯着那句女尸。只见她慢慢的手臂略微抽搐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抬起来仔细地抚摸起头部,最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唇部的锋线也因为这一生惨叫而迸裂开来,血肉刺眼地向外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