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到办公室,就只能苦逼地把扭伤的腿给架在了茶水间里蹭来的冰袋上。之前看上去还不是很严重的脚踝此刻完全肿了起来,稍微承受一点点重量就痛得我半死不活。
先是扭伤脚、然后又是车祸,这一下,我真的相信了那凶宅可以造成出行不利的传言。
但是为了那优良的租金、以及为了能够独当一面在杜少陵面前挺起腰板,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搬出去的!
我带着难以言说的苦闷,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然后打开网页开始寻找今天想吃的午饭外卖。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我的工作桌的挡板:“喂喂,小之!”
我抬起头来,对上梁蝶那张甜美的萝莉笑脸,瞬间觉得胃里像是被人丢了块石头:“小蝶呀,怎么啦?”
梁蝶献宝似的提起手中的一个白色塑料袋,隔着挡板放到了我身旁的资料堆的最上方:“你不能走路吧?所以你看,我帮你带了咖喱饭哦!”
“哦哦,那谢谢啦!”我做出兴奋的模样,迅速地将热乎乎的塑料袋从资料档案的文件夹上方移了下来。
如果说杜少陵是在自家有洁癖,那我就是在办公室有着洁癖。也就是梁蝶,可以这么大大咧咧地随便往我的桌子上放东西,其他的人,哪一个不是被我挥舞着文件夹骂回去学乖了?
现在想来,作为最好闺蜜的梁蝶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这个强迫症?恐怕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仗着闺蜜的身份恃宠而骄,而是故意给我添堵,又恶劣地欣赏我把怨言往肚子里吞的模样吧?
“小蝶,你以后不要随便把东西往我的桌子上放了。”我抬起头来,看着挡板上方梁蝶无辜可爱的笑脸简直恨不得一拳头轰上去,“你也懂的,就算是你……我也有忍无可忍的一天。”
“啊咧?小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啊?人家好心替你买了吃的来哎……”
梁蝶靓着她那动漫女二号般的语音语调,瞬间摆出小可怜委屈脸。
这时,吴寅浩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小之姐,你对办公桌有强迫症啊?”
“对啊对啊!”梁蝶自作主张地代替我回答,委屈的表情瞬间晋升为心碎状,“你这个小鲜肉可要当心哦!我们小之发起火来很吓人的啦!你看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都照样对我翻脸。”
吴寅浩看了梁蝶一眼,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说的话却毫不客气:“一般认识了那么久,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吧?看不出来,梁姐原来是天然呆这一型的?”
吴寅浩这话绵里藏针,偏偏梁蝶又挑不出半点毛病,一时之间五官僵硬,看上去真是可笑极了。
“小之姐,这是会场传真过来的资料。”吴寅浩收拾过梁蝶,又将一叠用透明塑料文件夹装着的资料递了过来。文件夹中央偏上的位置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着传真方的名称、地址以及传真和回电号码,简洁明了的风格深得我心。
吴寅浩交了资料之后没有多说话,很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了,留下梁蝶酸溜溜地说道:“小之,这个新来的小鲜肉对你很好嘛。你说你们俩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么缘分?他第一天上班就能和你坐一辆出租车来又一起出车祸,简直就是过命的交情。”
我冷笑一声打开了饭盒,暗道梁蝶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我们公司对于办公室恋情是明令禁止的,尤其要是和实习生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铁定是个降职转部门的下场,甚至被炒鱿鱼也不是不可能。
梁蝶为了拉我下马,还真是不遗余力。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两个都是项目经理,就算把我给端了,她也没有升职的机会,所以梁蝶怎么就那么执着呢?
我没有答话,而是直接转了话锋:“张泽之前出事你知道吗?他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果然,梁蝶脸色一白,完全会错了我的意:“你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我满意地看着她眼里的惊恐,然后低下头去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热乎乎的咖喱饭,“真好吃。谢谢你啊,特地帮我带中饭回来。”
“不、不客气。”梁蝶脸色惨白,显然是想起了那条在轰趴别墅里直接掉到她脑袋上的剧毒海蛇。
我抬头看了梁蝶一眼,微笑着询问:“怎么了?看着我吃饭啊?还有其他的事情?”
“没没、没了。”梁蝶慌乱的摇了摇头,眼底那一抹深刻的怨毒却没有逃过我的双眼。
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梁蝶那么恨我呢?我们从小几乎是一起长大,她小时候生病的死后,也是外婆给了我蛇药骗她是中药让她吃下去,她才没有活活烧成傻子。我对梁蝶只有照顾亲切,从来没有过半分疏离亏待。
或许,梁蝶就是所谓的永远养不熟的白眼狼吧。说实话,这个事实的确让我有些伤心,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我很难想象她居然一点真情都没有放进去。
被我这么吓唬过之后,我相信梁蝶应该会管住自己的嘴。可惜我自己也知道,我管得住梁蝶却管不住其他人。那么多的同事都看到我和吴寅浩从一辆车上下来,他又偏偏是我组里的实习生,那些私生活平淡所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公司白领们,恐怕早已经在背后编起了话本。尤其是在网络和科技的主张之下,流言传输的速度早已经快得令人发指。
偏偏办公室里的人际关系罪为复杂。如果我把所有的工作都下达给其他的同事或者手中的另一个实习生,那旁人会说我果然和吴寅浩暧昧故意偏帮着他;如果我将所欲的工作都交给吴寅浩,他们恐怕又会觉得我欲盖弥彰或者故意重用吴寅浩;就算是平均非配,都会有人能找出借口来说我偏心。
所谓众口铄金,又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可不是我有被迫害妄想症,而是去年隔壁科室有一个老人就是因为和实习生传出绯闻,最后不得不自己辞职了。当时那些流言我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心惊肉跳,最可怕的是就连我这个一向对八卦毫无兴趣的人,也在无意识之中参与到了流言蜚语当中,成为了为虎作伥的恶人之一。
我们所在的这种高档办公楼是一台无形的机器,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会不知不觉之中变成面目可憎的样子,平日里人模人样地透过落地玻璃俯瞰下方芸芸众生,然而一旦闻到血腥,便立刻如同鬣狗一般蜂拥而上,不将猎物撕扯得血肉模糊决不罢休。
我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上了一炷香,甚至开始寻思着,是不是应该让杜少陵来接我下班扮演一下男朋友的角色,这样,流言当然会不攻自破。
这些与工作毫无关联的杂思让我觉得心烦意乱。再加上凶灵作祟,我不得不小心再小心:我不介意被整出个血光之灾,但如果工作上出了差错,我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每一封要发出去的电子邮件,这么一来二往之下,工作效率就比平时差了很多。
我兢兢业业地忙到了下午三点左右,刚刚将敲定了的会场和晚宴供应商列印出来整理成册,就听到有人敲了敲我的办公隔间挡板:“昝小之。”
“老板!”
我整个人一激灵,想要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的伤腿,差一点整个人摔到地上,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及时坐下才没有出洋相,可也仍旧显得狼狈不堪。
其实,这真的不怪我反应过激。我们的老板是出了名的惨无人道,不仅自己是个工作狂加完美主义,关键是还要求手下的人都跟他一样工作狂以及完美主义——就连我这个有办公桌洁癖的人,都受不了他的挑剔!
果然,老板的视线在我桌下的垃圾桶上停了一秒钟,我几乎都能看到他内心的挣扎:他是在想,自己应该叫我把带着咖喱残渣的外卖饭盒丢掉呢,还是同情一下我这个下属的伤腿,难得地放我一马。
没错。我们市场部的主管已经龟毛到了连下属的垃圾桶都要严格审查的地步。要我说这个不是精益求精——这是神经病!
所幸今天显然是我们老板心情比较好、或者说行事作风比较仁慈的一天。他扫了一眼我的垃圾桶、又看了一眼还在办公室里的人,张口把吴寅浩喊了过来,让他把我的垃圾给倒了。
可是,我听着他这“善解人意”的决策却简直欲哭无泪:老板,你真的不是因为早就看我不顺眼,所以主动助长八卦绯闻好把我给调走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好死不死地震动了起来。
老板居高临下地向我投来锐利的视线:“工作时间,不允许私人电话。”
我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来电的果然是杜少陵,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争辩:“我、我有十五分钟的coffee break,只不过伤了腿,没办法去泡咖啡。”
老板的眼神慢吞吞地在我身上转了两圈,最后“嗯”了一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