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陵显然没有料到我居然在这里,一瞬间脸色大变:“昝小之!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么?”
“家里”这两个字,一下子就让我本来澎湃的怒火熄灭了。
我弱弱地说:“阿金回来告诉我你出事了。我担心你,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
杜少陵看着我,蛇眸中写着无奈:“你怎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
“因为我担心你啊。”
我叹了口气,控制蛇宝宝和阿金融合后化成的灵身甩出尾巴,卷住下面被诡异植物缠住的红蛇,一起用力往上拖曳。
我问他:“这个就是娜娜?”
“是。”杜少陵点了点头,然后说,“她刚刚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她,现在被缠在下面的就是我了。”
哦,这样。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感恩戴德?
感谢那个什么娜娜,救了我深爱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么不爽呢?
我看着杜少陵,眼神冷冽而漠然:“拜托,她救你是她的选择,不代表你就必须要冒着重伤的风险拯救她。”
杜少陵看着我,苦笑:“小之你还是那么冷酷和果断。”
我勾起嘴角回敬:“这叫做理智。理智懂么?就是那个确保你不被自己蠢死的东西。它有名字的,叫做理智和逻辑。”
“理智和逻辑。”杜少陵看着我,然后,似乎突然间下定了决心,“我猜,你说得没有错。”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松开了蛇尾,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温柔无比地微笑:“没关系。小之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听到娜娜一声惨叫。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无尽的藤蔓吞噬。
这一刻,我忽然感到害怕。我想,我低估了自己对杜少陵的影响。原来,他为了我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地下的藤蔓应该是某种食肉植物。它们分泌出高强度的酸液,然后用锐利的藤蔓将娜娜的身体切开,从中汲取大量血肉。
她还没有死,只是一声接一声地惨叫。
“昝小之!昝小之!救救我,求求你!大祭司大人,你救救我啊——!”
她声泪俱下地喊我的名字,颠三倒四的声音让我颤抖。
然后,她的身体完全被凶恶的藤蔓覆盖吞噬。
而杜少陵只是冷漠地用黑色的蛇尾穿透灵身卷住我的腰,以防万一我一不小心心神不稳掉下去。
我看着娜娜完全被淹没,忽然开始颤抖:“少陵,我是不是做错了?”
杜少陵温柔地亲吻我,告诉我:“你没有做错。她欠你的早就应该用命来偿还。”
“真的吗?”我看着他,忽然开始觉得害怕。我觉得我已经忘记了太多的事情,多到我都已经无法完整地理解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了。
我看到自己在分崩离析,除了这个仍然坚强地留在我记忆中的男人之外,我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记忆。
“少陵。”我用足力气捏住他的手,“我们去杀掉大长老,然后把传承的钥匙夺回来吧。”
杜少陵心疼地看着我,然后用力地、认真地说“好”。
我听着他的答复,却没来由地觉得恐慌。
杜少陵那么在乎我,那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他要怎么办?
这个念头快速地掠过我的脑海。我强行压制了心中的恐慌,神色如常地询问杜少陵地下迷宫的探索情况。
杜少陵叹息一声,说:“我们都低估了四长老。”
我讥讽地挑起嘴角,说:“我早就说么,这世上哪有什么忠心耿耿?”
杜少陵看着我,神情略显悲戚:“蛇灵一族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伸手一拽,拉着他落到了没有藤蔓覆盖的地面上。
杜少陵说,这些藤蔓是毫无预兆地从地底钻出来的。
我点点头,然后纵身一跃,顺着我原先前进的方向,越过了那一片食人藤。
我站定脚步向杜少陵招手:“你快一点啊!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杜少陵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一纵身,轻飘飘地落在了我身边。
我松了一口气,解除灵身恢复人形,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然而,杜少陵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用冷冰冰的声音问我:“昝小之,你在谋划着什么?”
我一愣,然后转头对着他无辜地微笑:“我才没有谋划什么呢。我只是想要帮着你,尽快解决这次的事件啊。”
杜少陵用深邃且带着狐疑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将我打量了一番,最终作罢:“我只希望,你不要自作主张地做什么蠢事。”
我看着他,然后哈哈大笑:“蠢事?我什么时候做过蠢事?”
杜少陵看着我,半晌之后只是叹息:“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走吧,我们继续往前探索。”
我撇了撇嘴,暗道一声这还差不多,然后大步往前走。
我们和婆婆走散了。我不知道她和另外的那个女娲众缠斗着进了哪一条通道,但我直觉认为,婆婆一定是不会有事的。
那个女人太精明、太小心了。再危险的事情到她面前,也一定会化险为夷。
这么想着,我便拉着杜少陵便自顾自地往下走了。
还是和先前一样的走法,贴着一侧墙壁往前走。我们两眼摸瞎,一路上打退了几波不知道是属于大长老还是四长老的追兵,可迷宫却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我仍旧缩在蛇宝宝所化的灵身里,时不时用隐蔽的动作捏一下胸口。杜少陵看到几次,还以为我身上不适,好几次担心地问我是不是心口疼。
我心虚地挤出笑容说没事,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挂在衣服里的钥匙。
说来容易、做来难,要在杜少陵的眼皮子底下偷换钥匙谈何容易?
但是没关系,一切都是为了蛇宝宝。何况,我都快死了,杜少陵总不好意思对我发火吧?
我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地势渐渐开阔起来,然后,便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交战声。
只见大长老明显处在下风,与年轻力强的四长老打得上天入地,四周的洞壁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痕迹,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只只的拳头。
四长老此刻并没有化为蛇形,而是赤身裸体地就与大长老打得酣畅淋漓。
杜少陵的眸子一紧,道:“他的实力和我不相上下。”
“偷学了那么多传承,还不强说得过去吗?”我撇撇嘴,视线紧追着四长老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应我。根据第六感的判断,那应该就是我们千辛万苦寻找的钥匙。
钥匙在四长老体内。
我问杜少陵:“带没带什么锐利的兵器?”
杜少陵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手一翻,取出一把亮晃晃的柴刀来递给我:“自保足矣,别上去趟浑水。”
我哦了一声,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控制灵身自顾自提刀而上,对着四长老兜头劈了下去。
四长老骂了一句,迅速与我们拉开距离。但我不管不顾,只是盯着他追击。大长老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给弄傻了,但仍旧反应很快地追了上来,帮着我一起压着四长老打。
不过我现在实力不济,即使两人联手,也只能堪堪将四长老压制住。他身体里的钥匙就像是一个核反应堆,不断地在给他提供能量。
什么鬼啊,这钥匙难道不是单纯用来开门用的吗?
我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大错误,但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办法后退了。
我扭头对着一旁愣掉了的杜少陵大吼:“你看戏啊!来帮忙啊?”
杜少陵回过神来,冲上前加入战局,但动手之前,用古怪诡异的视线看了我一眼,直叫我背脊发毛。
有杜少陵和大长老两名超强的蛇灵缠住四长老,我终于有了一线喘息的余地。
同时,四长老也渐渐显得不支起来。
然而,他越是落入下风,就越是红光满面,与其说他是越挫越勇,还不如说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他的肌肉膨胀、红色的血管暴起,看上去就像是生化试验的失败品。
我不知道这是否代表着他在更进一步地融合钥匙,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他这么无休止地变强下去。
我在一刹那与蛇宝宝分离,然后闪到四长老背后,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锋利的柴刀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身体,就好像是刺穿一块豆腐那么轻松。但同时,我却感到体内的力量大量往手中的刀刃涌去,就连灵魂也有了松动的趋势!
我忍着大脑的晕眩,迅速握紧刀柄向上挥动。
悄无声息之中,四长老就此被我一刀劈成两半。
四溅的血水在一刹那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我一手伸进那劈碎了的血肉之中抓住那滚烫的钥匙塞进口袋里,一手将胸前的赝品一把扯了下来。
大长老向仍在半空的我冲了过来,却被杜少陵和蛇宝宝一尾巴扇飞。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山体上,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大长老是真的年纪大了,力气跟不上。
杜少陵冷漠地看着他,让他束手就擒。
然而,大长老却撑起身子来,对着他哈哈大笑:“我今天就算魂飞魄散,也一定要在你们两个里面拖一个陪葬的下去!我就是不要那把劳什子的钥匙,也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他的语气张狂,双眼中写着刻骨的仇恨,几乎让我觉得其实我们才是反派了。
但是不等我细想这其中的门道,大长老就已经大喝一声。无数的蛇类从洞穴四壁内涌出,迅速将他包裹起来。然后,这些蛇类快速死亡、断裂,又钻进变回人形的大长老体内,最后粉碎了他腰身以下的部位,融合成一条巨大的、血淋淋的蛇尾。
血蛇魔?
我看呆了:大长老把自己变成了血蛇魔,这样就算打赢了,他也是活不了的。他和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能够让他豁出去到这个地步?难道,他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钥匙,而是杀死我让杜少陵心碎致死,或者直接屠掉他们一族的灵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