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慕雪芙松了口气,原来他所说的大局是指宣王母子。嘴边含起一抹如玫瑰花蕾渐次娇艳绽放的笑容,盈盈抬眸注视着他,娇声柔语如初春回暖,“妾身虽不懂这些政治,不过却知道一点,王爷英明神武,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阳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景容郎朗一笑,执起她的手,吻了吻手心,深邃的眼眸中带着点点欣慰与欢愉,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容颜。慢慢地,眸光渐渐深沉,如一片乌云,覆上他的眼帘,“你什么都不用懂,只要安心做本王的王妃,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慕雪芙一滞,几乎脱口而出,狗皇帝的命你也给我吗?但心中的理智尚存,生生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看到她神色的愕然凝滞,景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低沉道:“难道真有什么想要本王给你的?”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景容眼中的戒备之色,慕雪芙脑筋迅速转动。她点了点头,带着期盼而殷切的目光,瓮声瓮语道:“今天你要一直都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半步。到了宫里,就要见到无忧公主,她喜欢你,处处针对我,你要在我身边为我撑腰。”她停一停,手指摩挲着他貂皮氅衣上的皮毛,眼中透出一分委屈,“还有珍妃和那个丽贵嫔,她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
“有本王在没人敢欺负你。”景容抓住她的手,又覆上她那脸上的娇嫩玉肤,轻轻一笑,道:“本王知道你这性子就像是头小猫,平时懒懒的,但若是谁惹你了,定是要伸出你这小猫爪子还人以颜色对不对?”
慕雪芙细细一想,竟比喻的恰当好处,她斜了他一眼,俏声道:“再厉害的猫也有打盹的时候,再说你都说小猫总是懒懒的,或许正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亮爪子,反倒不锋利,无法反击了哪。所以还需要王爷时刻注意着,别让坏人欺负了小猫。”
“本王就在你身边,一刻都不离开你。”景容弹了弹她用凤仙花汁调制绘成的指甲,看了眼站在门外面露急色不时往里面窥看的周成,揽过慕雪芙的肩,道:“好了,咱们走吧。”
前院里,瑜王妃和宣王夫妇坐在厅里等候,宣王夫妻正喝着茶,时不时小声嘀咕几句,瑜王妃坐在高位上座,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阖着眼睛嘴里默默有词,直到守门的小厮高声喊了一声王爷王妃到,才睁开眼睛。
景宣在慕雪芙踏入门庭时就像是一头饥饿的苍狼一般,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直至身边王妃暗自掐了下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但心里却盘算着怎样才能亲近这位绝色美人。自那日去了东院,他这心里无时无刻不是惦记着她,甚至晚上做梦都能梦到她蚀骨销魂的模样。几次想要再去趟东院,但每次派人一打听,景容都在她那,使得他想见都见不到。而今终于可以一见,又还要顾及着这么多人,只好偷偷的瞄着她。不过这美人就是美人,数日不见,佳人容貌更胜从前,特别是今日这一身打扮把她衬得更加妖冶明媚,勾魂夺魄,让他这心里就像是被小猫抓得痒痒的。
在他眼里虽是千娇百媚、艳光逼人,但在他母妃眼里慕雪芙却是一派烟行媚视、狐媚妖冶之态。她厌恶的瞟了眼慕雪芙,心中嗤笑景容真是掉进美色中。看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比她儿子的妾室还要多。不过这样也好,美人色最易消磨男人心,而且最好这个慕雪芙能抓住他的心,成为他的弱点。一个男人有了弱点,还不好控制吗?
进了屋,慕雪芙冲着瑜王妃福了福身,“瑜王妃万安。”又向景宣行了一礼,“宣王万福。”复又与宣王妃行了平礼。
“这都什么时辰了,让这一屋子的人都等着,是宸王妃太早没起来还是只顾着梳妆打扮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啊?”等慕雪芙和景容刚一落座,瑜王妃就开始找慕雪芙的茬。谁都知道宸王无晚起的习惯,无论上不上朝,每日卯时之后就会起身。显然,瑜王妃是将晚到的责任全推给了慕雪芙。
慕雪芙凤眼微抬向上座打量着穿着一身丽水紫飞鸟描花棉襦锦服的瑜王妃,唇畔勾靥出一抹笑意,恍若罂粟绽放,之后眼波流转到景容脸上,复而略略低头,脸上浮现出羞涩抱赧之态,“今日王爷非要替妾身画眉,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她直接将来晚的事推到景容身上,看这个女人还能说什么!况且这瑜王妃守寡十几年,都没有丈夫疼爱,如今她将这夫妻闺房之乐说出来,也好挫挫她的锐气。
景容眉宇间微微一动,嘴角的笑意一瞬而逝,转头看了眼瑜王妃有些难看的脸色,按着慕雪芙扶在椅子上的手,道:“本王也是第一次画眉,所以画了好几次芙儿都不满意,瑜王妃看画的可好?”他抬起手轻轻覆上慕雪芙的眉毛,如羽毛浮水般柔柔划过。
看着景容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样子,瑜王妃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却吐不出来。她轻蔑的瞥了眼慕雪芙,道:“身为王妃,要做好贤内助的事情,王爷忘记了时间,难道你也忘记吗?”
“两情相悦,难分朝夕,所以才会忘记时间。妾身不像王妃每日操心操力,分秒必争。”看着瑜王妃马上就要发作,慕雪芙盈盈而立,欠身道:“不过这次是妾身的疏忽,还望瑜王妃见谅。”
瑜王妃脸色微微发青,横眼冷看她,倏尔把怒气压了下去,冷哼道:“阿容真是娶了个好王妃,这般牙尖嘴利、耍巧卖乖,我的儿媳妇可真是差远了。”又侧头看向宣王妃,带着清傲的口吻,“静姝,你的性子太木讷,以后要多和阿容媳妇学习学习这夫妻间的情趣,以后我们在京城里,多多走动为好,说到底你们才是亲妯娌。”
话音一落,景容和慕雪芙对视了一下,脸上皆愕然微动,但两人都是变脸极快的人,瞬间隐去。慕雪芙坐回位置上,似漫不经心一般,微笑道:“宣王妃大方得体,温婉贤淑,才是我应该学习的。只是我怕时日太短,还没和王妃学习好,你们就要离京了,到时只怕我就成了半吊子了。”
语毕,瑜王妃轻笑一声,目光中带着晦暗不明的神色,幽幽道:“咱们的时日长着哪,以后你们妯娌之间有的是时间相处。”
景容叩击着桌几的手骤然一停,道:“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上香拜祭了。”
这还是慕雪芙第一次进去家祠,祠堂里庄 严肃穆,空气中檀香缭绕,氤氲的烟气将屋子衬托的更加森冷。上首是两幅牌位,分别写着皇考先父景苍凌之位、皇妣先母萧音之位,这两个人便是景容的父母。
下人先是拿了五个蒲团放在地上,瑜王妃的蒲团摆在最前,之后便是景容夫妻和景宣夫妻并为一排,后面就是瑜王留下的子嗣和景容景宣的妾室。
磕完头后,慕雪芙漫不经心的一瞥,正看见瑜王妃仇视着景容母妃的牌位眼中发出狠厉的光芒。略略一想,谁愿意一辈子被另一个女人压在头顶哪,即便她是身份高贵的郡主,不还是一辈子都对着先王妃磕头嘛。
慕雪芙看到这一幕,景容自然也看到了。他嘴边含着一抹狠绝的冷笑,目光中的冷箭似乎要把瑜王妃万箭穿心一般。不愿意跪拜?终有一天他会要她长跪不起!
上完香磕完头后,众人便离开了祠堂。只是临出门前,慕雪芙突然停驻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她总觉的这里凝聚着一丝诡异,却一时又察觉不出。
“怎么了?”景容见她回头不前问道。
慕雪芙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小声道:“我要好好看看这个以后也会供奉我牌位的地方,不过王爷,这地方有点小,以后我要给大房子。”
“胡说什么!”景容眼角处有些恼色,轻斥了她一声。又搂过她往外走,低语道:“大过年说这话多晦气。”停顿下,补充道:“平时也不能说这话。”
“妾身说的是实话,无论是谁都逃脱不了死亡的来临。”死亡对于慕雪芙根本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有时她想或许真正的慕雪芙早在那场灭门之灾中丧生,如今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复仇的工具而已。
景容脸色一沉,脚步慢了下来,拉开与前面人的距离,肃色道:“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人爱听实话。”
慕雪芙仰着头凝视着他,禁不住问道:“若是我说了实话会怎样?”
“你会被人认为是傻子、疯子。”景容停下脚步,深深的看着她,“人最恐惧的不是忍饥挨饿,不是皮肉之苦,是死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地位、权利、金钱······全部都会随着死亡而烟消云散。但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一点,你若说了实话,就是打碎别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