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雷小姐用的不也是我这下三烂玩意儿么?”她讥笑着,却因为刚刚被“颛孙诩”的剑气伤到,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立即开始咳嗽。
“颛孙诩”咧嘴一笑,便也在脸上摸索了片刻,将易容物除去之后,露出的便是刚刚清瑟脸上的那张面孔。
“如果不是你假扮了我,我至于用这一招么?”她轻蔑地笑着,将脸上取下的东西朝着清瑟摔了过去。
她才是真正的雷沙。那熟悉的面孔,那熟悉的轻蔑眼神,没想到她竟然会易容成颛孙诩的模样。
雷放默默地垂下头去,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震惊。清瑟干笑两声,声音也恢复了原本的嗓音:“看来我是惹姑娘生气了。”
“这是自然。”雷沙冷冷道,仍然一脸蔑视地看着她,“你应该没忘记——殿下似乎没有叫你抓那老头,也没有允许你假扮我的模样罢。”
清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有时候总要做些事情才好……”
“包括你自己对无垠门的觊觎?”雷沙哈哈笑起来,忽然脚下一个动作,还没等清瑟和雷放注意,她便掠到了清瑟的身边。
“啪——”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落在了清瑟秀丽的脸庞上,并迅速浮现了一个通红的指印。
清瑟捂着脸,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得到雷沙的嘲笑:“再不教训你,你只怕连殿下都要不放在眼里了吧?冠军侯的事,你当真以为殿下全不知情?”
她口中的事情雷放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外面潜伏着的霍去病却听得真切,拳头早已握紧。
清瑟的身体颤抖了一瞬,顿时怒极反笑道:“姑娘这可真是放迷雾,就事论事——清瑟对冠军侯做的,与眼下的事情可并无一丝关联啊!”
雷沙握紧手中剑柄,微微摇头:“想不到,你竟也会走到如此冥顽不灵的地步……当真不愿让殿下大事终成?”说着,她向前跨出一步,预备举起手中的剑……
“够了。”雷放一声断喝,雷沙微微诧异,清瑟忽然一甩双袖,一阵烟雾扑面而来,雷氏兄妹立即以袖掩面别过头去,等到烟雾散尽,哪里还看得到清瑟的身影。
雷沙苦笑一声,转头道:“放哥哥……”她的声音忽然收住。
冰凉的剑锋已落在了她秀美白皙的颈间。那柄看不见的承影剑,却用它冰凉的杀气宣告了它的存在感。
脚步踉踉跄跄的清瑟从墙头跃下,又狂奔出了好远,才敢靠在墙上喘气。“贱人。”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雷沙竟然也来拆台,仗着殿下的宠爱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谁不知道她和殿下之间的关系,清瑟在心中一直看不起雷沙,那个不过是凭着肉体上位的女人罢了,稍微有几分本事加几分姿色,便能成为殿下身边的亲信。
清瑟早就计划着,若是她帮殿下拿到无垠门的信物,她的地位绝对会提升,到时候这个雷沙要想再骑到她头上,就别怪她翻脸。
“只可惜,雷放的心里还是有着她。”她小声嘀咕着。脸颊上的伤已经止了血,她轻轻抚了抚,幸好是在下颚,稍微遮盖下就可以过去。
同样作为女人,都知道容貌的重要性。清瑟恨得咬牙切齿,就冲这一点,她也绝对不会原谅雷沙!
“雷放竟然没有杀死你啊。”带着满满嘲讽之意的男声响起,清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有些激动,兴奋地抬起头,正好迎上霍去病冰冷的脸庞。
她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侯爷”,眼泪忽然间不听使唤地坠落下来。
她一直爱着的冠军侯霍去病,她一直爱慕着的男人,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侯爷……奴婢,刚刚破了相,让侯爷笑话了。”她慌忙以袖掩住口鼻,一双眸子满是凄婉之色。
霍去病只感到一阵反胃,冷笑道:“都已经是投靠淮南的人,怎么还委屈地说自己是奴婢?”他的手慢慢向断水剑的剑柄滑过去,“还是说,淮南的人本来就是一个个的贱骨头?”
他的话语是那么的刻薄冰冷,清瑟看着他,轻轻放下了袖子,忽然间狂笑起来。
“只能说,卫昭雪身边的人可都不是一辈子当奴婢的命。”她讥笑着,“凡是只要跟着卫昭雪,便有翻身的机会,侯爷对于这一点应该比我清楚吧?”
霍去病很快联想到她说的人是绿香,这是他心头的一根刺,现在,清瑟却将这根刺又使劲地往他的心口推了一把。
他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了:“果然是改不了的奴才命,即使离开了,还惦记着主子们的生活。”
清瑟停下她的笑声,向霍去病抛了个媚眼:“毕竟,主动爬上主人的床和让主人主动爬上床,这是不同的。我可要好好学学,怎样让男人心甘情愿哪怕是身不由己地爬到我的床上来。”
她那充满撩人意味的语句听在霍去病的耳中,却呈现了另一番滋味:“即使是身不由己,我也会让这个男人爬上我的床;哪怕,只是为了发泄他体内的火热……”
“不知廉耻!”霍去病一声怒吼,断水剑出鞘,仿佛划破天空的银河,径直向着清瑟飞去。清瑟急速后退,挥舞着短刀与之相格,口中却依然道:“难道侯爷还没享受够么,一个绿香难道还不够侯爷享受的么?”
“无耻!”他感到心中乱如一团麻,忽然之间,仿佛被雷电击中了心头的某处,他恶狠狠地看着她:“是你——”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对绿香和自己下了药,所以才会造成……
清瑟笑得花枝乱颤,从袖中飞出几柄小刀冲着霍去病面门而去。霍去病匆忙间只能将小刀格开,清瑟却在这个空隙间跑远。
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初及时地将这个女人杀掉就好了……
霍去病脚下一软,竟然不由自主地半跪了下来,靠着手中的剑支撑起身体。他该侥幸原本不是他相对绿香如何,而是被这个女人陷害了吗?
可是他和绿香之间却已经成为事实,而这一切,是因为清瑟曾经对他色诱不成反被他所重创。
霍去病,你一定会后悔的。那个女人当初是这样说的。
这真的是足以让他后悔的事情……霍去病浑身颤抖着,心中的怒气不知该如何宣泄。良久,只听得这条寂静无人的巷子里,传来水滴轻轻跌落的声音。
男儿有泪不轻弹呵——他的耻辱,他最后一次为这事流泪;往后,他将用那个女人的血,将他的耻辱一点点洗刷干净。
清瑟的离去,让院子里的两个人之间气氛变得诡异。
脖子上剑身的凉气是真实的,“放哥哥?”雷沙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却看到雷放的神情根本不似玩笑,他手中承影剑更没有放下,不禁慢慢敛下了笑容。
这样熟悉的面容,却又那么陌生的人。雷放看着她的面容,忽然觉得她的脸在眼前渐渐模糊,几乎看不清样子。
“你想杀了我?”雷沙不由得微笑了。雷放缓缓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有些问题想不明白,需要你的解答。”
雷沙瞥了他一眼,笑得娇媚而诱惑:“哥哥,要是想求人的话,难道是用这样的方式么?”
她永远会在关键的时候摆出一副无辜而可人的模样,让人为之心软而舍不得继续怪罪她。雷放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收回了剑,放入鞘中。
雷沙笑得分外灿烂,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其实清瑟说的是对的,原本你也想要信物,想要无垠门对不对?”在她的笑声对比下,雷放的声音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雷沙伸手去碰他的肩膀,雷放却立即后退一步,又与她拉开半个人的距离。她微微一蹙眉,笑容不变:“哥哥刚刚的话是敷衍清瑟的吧。”她翘起小手指,“你说,你不会放弃无垠门。”
“你以为呢。”雷放淡淡道。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雷沙的神色却变了,紧紧盯住他:“你是说,你还是想要……”
“至少,绝对不把无垠门交给你们。”雷放简明扼要。
雷沙的手在袖中紧紧地握成拳头,她摸到自己的青霜剑,很想将它抽出来,向着眼前的人狠狠刺过去——但她也很清楚,这段时间不见,雷放的武功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匹敌,她还不敢在这里与他翻脸。
“看来我本不必过来解围。”她神情自若地道,肩膀有些轻轻的放松。但现在雷放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感到心中一阵战栗,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姑姑是你杀的吧。”
不是问句,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雷放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化,只是他的眼神却更加深邃了,仿佛一个无底洞,将雷沙的视线吸引过去,便再也抽离不出来。
雷放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继续道:“偷袭大小姐的是你,在长平侯府接应清瑟助她逃走的人也是你。”
“你弄出这些莫名的指控是要做什么?”雷沙冷笑,“而且,你还真是一口一个大小姐叫得亲热啊,怎么回事?你难道真的想要把卫昭雪抢到手?”
握着剑的手开始有轻微的颤抖,她竟在此刻感到了害怕和畏缩,只能故作镇定地说出刚刚的话。
雷放摇摇头,依然看着她的脸,将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巨细靡遗地收入眼底。
“我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杀姑姑。”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隐忍的痛苦,“而且,你更是当着大小姐的面,将你的青霜剑毫不犹豫递入了姑姑的身体里——可是这样?”
“她渐渐地会全部想起来的,而你,也是逃不脱的。”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敲击着雷沙的心房。雷沙啐了一口,冷笑道:“你直接说你现在越来越在乎那个女人就对了,你直接说你现在喜欢那个女人就对了,扯那么多别的干什么?还要栽赃我?”
雷放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颜色。“我明白了。”他开口道,向着雷沙走了过去。
脚步很慢,仿佛是每一只脚上都套着一个巨大沉重的石臼。
雷沙紧张地注视着他,忽然原地拔身而起,双袖上下翻飞,从中射出了几支短箭。雷放挥剑格挡,眼睁睁地看着那妖娆妩媚的女子消失在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