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死了。
阿春先生跟阿南喝完茶的第二天早上,阿山嫂去买酱油,叫了好久的门阿南都没有应声。阿山嫂从窗户的缝隙里往里面一看,阿南正趴在桌子上,桌下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好多酒瓶。阿山嫂以为阿南又喝醉了,所以更加大声地叫门,但阿南始终没有反应。
阿山嫂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便叫来附近几个早起的人,大家一起帮忙着叫门,但阿南始终没有醒过来。后来大家都觉得事情不太对,便将门给撞开了。
阿南趴在桌子上,身体已经冰冷,没有了呼吸。大家慌忙打电话给警察局。后来警察局给出鉴定结果,说是因为常年酗酒的缘故,肺部已经水肿,所以才突然死去的。
大家都感慨老天爷对阿南的不公,而且接下来的后世,该怎么处理,大家都没了主意。
阿春先生跟村长商量,要不让大家一起出钱给阿南办个丧礼,毕竟也都是一个村里的,大家相熟这么多年,总是不好眼睁睁看着阿南这么孤寂地离开这个世界的。
于是大家筹集了一些钱,加上大家将阿南先生店里面的货物都分配着购买回去,所以倒也够办一个像样点的丧礼了。只是阿南没有儿女也没有亲戚,这丧礼究竟谁来操办,倒真的难为了大家。
后来还是阿春先生出面劝说村长担当起这个责任,阿春先生毕竟在村里还是挺受人敬重的,所以村长后来也不好再推辞,便着手操办起这件事情来。
丧礼上,帮忙的人都在忙碌着,吃酒虽然喧哗,但只是在劝酒,并不大声逗乐。只有那些没有心事的小孩子围着一堆好吃的东西,兴高采烈地吃着。想必小孩子对于死这种事情是没有概念的,虽说生命这种东西,时长是大家都说不准的,可毕竟朝霞如何跟晚霞相似,也始终是两个方向上的事物,无法让人联系在一起呢。
贝多芬说过:“音乐是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学更高的启示。”也许这句话这次真实应验在阿南身上也说不定呢。阿春先生听着丧礼上西洋乐队奏出的哀乐,突然想起那天喝茶阿南听的那首“心事谁人知”的歌曲来,也许阿南的内心里也埋藏了很多的事情没有说出来吧。
夏兰在厨房里面帮忙,阿春先生因为不想喝酒,所以没有上桌,只是跟阿不蹲在远远的一棵树下独自喝着茶。
阿春先生心里应该也和阿南一样,埋藏了很多的心事吧。阿春先生想,人不都是无法掌握命运的吗,所以如果真有命运的话,也只能是隐忍地认命而已吧。
自己无法掌握的事情,都归结给命运,其实也是无奈的说法,可不这么去想,又能如何解释发生在生命里的这些难以接受的事情呢?所以有时候阿春先生倒也会羡慕起那些念经的和尚来,虽说生命的意义本该就是将这辈子活的精彩而不用太过考虑下辈子的事情,毕竟有没有下辈子谁也都不清楚,哪怕真有下辈子,恐怕那时候也不再是你了,所以又何必操那份心呢。可如果人真能做到无欲无求,看透一切,哪怕是拿为下辈子积累功德的借口来瞒骗自己,那也是极其幸福的一件事情吧。
下午的时候,村长带着几个比较年轻的人,跟着殡仪馆的车送阿南先生最后一程。殡仪馆的车走了之后。葬礼就在鞭炮声中结束了,因为少了家人的哭泣声,反倒显得那些小孩子的玩闹声异常明显,所以倒是显得这个葬礼喜庆的气氛要胜过悲伤的气氛。
人散去之后,阿春先生跟阿不在菜园子的田埂上坐着。那棵圣诞花,经过几天土壤的滋养,已经恢复了生机,将红艳的花朵开的满满的,正在随着风不停地晃动。
“生命无常,所以我们要珍惜眼前的人和事物才是啊,阿不。”阿春先生看着圣诞花对阿不说,“也许哪一天我真的也死了,你说夏兰该怎么办呢,你又不能替我照顾她。我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说不定我会食言呢。”
阿春先生有时候真的会想,要不就跟着那块浮木去流浪好了,反正生命如此脆弱,那就让大海来替生命做个选择好了。但他只是想想而已,人在感伤的时刻,难免都会有一些怪异的念头。
晚上在家里,阿春先生一个人喝着酒,对夏兰说:“我要去流浪,我要跟着那块浮木去流浪了,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夏兰看着电视,头也不回地回答:“你个老头子,自从退休后,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干脆带着阿不一起,就跟着浮木去流浪好了,我照顾不好自己,从寒也会照顾我的。”
“哦,这样啊。”阿春先生已经有了醉意,斜斜地靠在竹椅上,看着门外发黄的桑叶随风摇晃,发出梭梭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