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到张翼迷惑的眼神里透露出的惊疑和迷茫。
张翼眼神焦灼纠结，但欲言又止。
常钧言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资料，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地说着：“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张翼感觉心口绞痛，眉头紧锁神色严肃，压低了声音问：“这位董菲跟尉林是什么关系？”
常钧言似乎早就料到了张翼会有这样的问题，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但常钧言也没有直接回答张翼的疑问，反而问：“你先说说你想到的。”
张翼蹙眉低头思索着说：“我想到的事情跟尉林有关，他跟我说过一个关于蜻蜓的故事。”
常钧言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继续将张翼的话补充说完：“我也听董菲说过一个蜻蜓的故事。”
“一个荷塘里生活了一群虫子，这群渺小的虫子很想看一看荷叶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每次爬上荷叶的虫子都没能再回来。所以那群可怜虫对于荷塘外的世界是又害怕又好奇，直到有一天，它们选出了一个代表爬上荷叶去看看，并且约定在它见到外面的世界后一定要回来告诉它们是什么样子的。”
常钧言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锤在张翼胸口，恍惚中的张翼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一些事情的严重性。
常钧言目光沉稳，继续说：“其实我们就是那群被困在荷塘里的虫子，想尽办法想要知道荷叶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自身的局限性让我们没办法突破时空的限制。但董菲凭借通天塔走出了‘荷塘’，也以她的方式给这个世界传回了信号。”
张翼疲累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手心里的冷汗顺着手指缝隙渗出。
“你们通过董菲知道了尉林的事情？”张翼思索了几秒后问。
常钧言摇头说：“董菲对尉林的事情始终保持沉默，她不愿意多谈，我们也不会逼问她说什么。”
张翼突然意识到，尉林口中所说的那个神秘“未婚妻”正是董菲。张翼的突然身子微微一晃，浑身都莫名地颤抖起来，他感觉头脑异常沉重。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担忧和恐惧。尉林赠送海月云山琴的目的似乎显现出来了，但为什么是自己？难道自己身上有值得他利用的地方？这一系列事情，是不是太巧了……
常钧言两手落在身前的控制台上，微闭着眼睛，缓缓说道：“‘蜻蜓事件’后Gaia的通天塔系统被关闭，我们做了很长时间的周密观察，确信那些危险的高维炸弹真的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至于‘蜻蜓’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当然无从得知。低维度的世界里的生物很难对高维度世界有一个直观的构想，即便有也是建立在自己现有的十分局限的认知上，很难说那些猜测构想就是真实的。”
在场的周扬、刘安超在听完这段讲述后，目光神情都显得十分沉重，一言不发。
常钧言继续说着：“从那之后不少人做过很多努力，希望世界各国能达成共识促成关闭已有的高维空间实验室，以免‘通天塔’的事件重演。其实这样的想法不用多想就知道实现不了，这也就是你说的‘囚徒困境’。各国并没有因噎废食而停止对高维空间的研究探索，但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也引发了不少人的恐慌，所以各国也相继出台了类似规定，将以前建立在城市内高校和研究所内的加速器全部拆除，我们呆着的这个地方的加速器几年前也被拆掉了。现在的这类的高维空间实验室必须建立在人烟稀少的荒凉地带，除了各大洲的沙漠地带，也有几个国家联合在北极附近建立了新的实验室。本来在南极洲也有计划建立一个大型实验室，但根据南极的国际公约条例，在南极洲不能有任何军事方面的设施设备。这个实验室虽然是以科学研究的目的筹建，但因为涉及到军事敏感问题以及新型武器研究，所以在南极洲建立实验室的计划被取消。后来也有计划将这种高维空间实验室搬到太空去做，只不过暂时没能在找到一种在太空中能实现的能量加速装置，加之高额的经费预算，而让这个计划被搁浅。”
“神仙洞里的发现，有可能颠覆你们之前的研究，对吧？”张翼的声调不高。
“神仙洞那个可能存在的高维空间罅隙跟撒哈拉的魔鬼眼很像，具备很强的真空能集聚效应。”常钧言的目光稍稍一沉，稍稍抬头看着投影屏上滚动出现的数据，神情严肃地说道：“这么强的真空能聚集效应，必须通过高维空间折叠的叠加效应才能达到。撒哈拉的那个5维克莱因瓶结构是空间叠加效应实验的产物，这个怪物引发了一系列不可控的可怕效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那个国家的研究机构找到一种可控的方法可以操控这种恐怖的怪物。”
常钧言将资料显示页拨动到尉林的那一张，侧过脸看着张翼说：“选择你合作，我们也是经过反复的研究决定的，但最终决定权还在你这里。”
张翼皱眉低头整理着脑袋里混乱的思绪，猛然间抬起头，茫然地问：“我的价值在哪？尉林有打算让我也加入Gaia吗？”
“从目前的迹象来看，他的意图挺明显的。”警官刘安超语调平静地回答着。
“他会通过什么方式？”张翼迫切地想要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常钧言将投影仪关闭，随后打开了屋内的灯光，示意几人来到一旁的小会议室内。
紧接着常钧言从电脑旁的柜子内取出了一套设备摆到张翼面前，问道：“认识这个吧？”
张翼惊讶的眼神已经说明，他当然认得这套装置就是伊甸园游戏要用到的脑电感应设备，他惊恐错愕地问：“Gaia跟伊甸园的游戏有关系？”
常钧言凝重地点点头：“这套游戏汇集了全世界各地的精英制作而成，但现有的证据都表明Gaia他们就是通过伊甸园对潜在的可发展人员进行初步的筛选和潜意识改造。”
刘安超和周扬两人静默地坐在一旁，用略带同情的复杂目光看着张翼。他们很同情张翼在经历重大变故后，还要再次面对更加残酷现实。
常钧言解释说：“现在的技术可以根据大脑的放电情况和神经传导的电信号比较粗略地反映出一个人大致想法，脑控打字输入法不也已经问世了么？这不奇怪。伊甸园游戏里，Gaia的人有意留了一些细节任务，通过玩家做任务时的大脑反应，能初步做出一个筛选。”
“他们用这种方法选拔新成员？”张翼虽然竭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和他此刻内心的惴惴不安。
“是的。”刘安超和常钧言同时回答。
常钧言看着张翼微微点头，目光沉稳严肃：“这款游戏的起点很高，并不是受众很多的热门游戏。能够购买一套伊甸园设备并且参与到游戏修订反馈中的人，他们的学术水平和眼光见识就要高于一般常人，这也是Gaia选拔成员的基本要求。”
此时张翼的呼吸变得沉重，他感觉到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来：“接下来就是看每个玩家在游戏中的表现？他们能清楚地知道玩家的真实想法吗？”
常钧言眉头紧锁，稍稍颔首解释说：“很多国家的情报机构都希望能研究出一款能让人说真话的真话药水，但都以失败告终，读心术也是这样。人的思维具备很强的联想力和跳跃性，除非是专注地在某件事情上集中精神，要不然这套先进的仪器在窥测人的具体想法的时候的精确度也就比测谎仪高一点而已。而且测谎仪的运作模式得在有特定的有指向性的问题的情况下才能通过大脑放电情况判断是否说谎，但伊甸园系统要做到的并不是简单的分析‘是’或者‘不是’，他们需要的是比测谎仪更进一步的读心术。Gaia虽然借助的伊甸园系统窥测人的想法，但并不敢明目张胆地询问一些敏感问题，只能旁敲侧击，所以说这套伊甸园的设备也只能作为Gaia筛选成员的第一步。而且伊甸园这个平台应用范围很广，很多研究机构都引进了这个平台。不少民间的研究者都热衷参与到伊甸园中，很多为伊甸园建设出了力的人并不一定都是Gaia的成员，所以我们不可能单独凭伊甸园的使用情况断定谁就是Gaia成员。Gaia这么做很聪明，他们利用伊甸园庞大的用户基数及复杂的算法隐藏了他们的联络网络，成功地混淆视听。”
张翼认真地听完常钧言的这一长段描述，问道：“你们应该是找到了对付Gaia窥测的办法。”
常钧言微微点头，注视着那顶头盔说道：“我们可以利用大脑联想的跳跃性来干扰伊甸园对自身大脑思维的监控窥探，从而有效地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比如你看到一个花瓶，可以联想到花瓶里插满了各种不同颜色不同形态的鲜花，也有可能想到某一个曾经和这个花瓶放在一起的物品……或许想到你买花瓶时发生的某件事情，或者是某一年你朋友的聚会上见过一款类似的花瓶，你在那场聚会里认识了某个女孩……也可以想起你很小的时候一次摔碎了一个瓶子，不小心划伤了手。虽然这些信息都是因这一个花瓶而起，但都在一瞬间内闪过脑海。这些电信号非常零散细碎，难以有效整合识别，很难做到精确分析。这种跳跃的浮想联翩的思维方式，能有效地干扰脑电感应分析设备，从而保护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如果是要跟Gaia周旋，光靠这种跳跃联想还是不够的，还需要进行特殊的干扰性思维的训练培养你的思维方式。”
“看来你们早都安排好了。”张翼的心率和呼吸由刚才的急促突然又变得沉稳，他也搞不懂这时的情绪转换怎么如此快，但此刻的他突然间就变得异常冷静。
常钧言稍稍点头示意说道：“现在你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这里进行大脑干扰性思维的培训，给你的时间很短。时间太长的话，会引起Gaia方面的怀疑，对于他们真的是防不胜防。你的训练任务是由我来负责，刘警官会配合我们的工作。而周教授需要回到地物所，你是以神仙洞事故调查的名义来这里的，所以周教授还需要给你出具一份能让你可以拿回去交差的《神仙洞事故调查报告》。”
张翼眉头紧锁、眼帘略垂，他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尉林曾经高价拍得一套蜻蜓眼随侯珠，他还在我们公司订购过一款高档的蜻蜓胸针说是送给未婚妻的礼物，另外他多次跟我说起他在伊甸园里扮演蜻蜓。这些都跟董菲有关吧？董菲是那只进入通天塔的蜻蜓。”
听到张翼的疑问，常钧言神色里又多了份感叹：“他当然知道董菲的利用价值，董菲是当时唯一已知的可以进入通天塔的钥匙，他想通过控制董菲的方式进而达到控制Gaia 的目的。幸运的是，董菲没有那么容易被他们洗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