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很明显地感到浑身无力,头微微作痛。
勉勉强强地支撑起僵硬的身体,走到卫生间的时候,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吓了我一大跳。
眼睛肿得就像是核桃一般,然后,“啊切——”开始打喷嚏,摸了摸额头,烫得就像是火焰山一般,那时候,才知道自己生病了。
爸爸还有妈妈都在工作,每年放暑假的时候,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吃过了药之后,我躺在床上,面对着四面冷冷的墙壁,有种说不出来的寂寞。
下午的时候,测了下体温,虽然并没有完全地退烧,但是最起码地已经不像上午那样高温了。
“叮铃铃,叮铃铃!”家中的电话就连这种时候都不肯放过我。
“喂!”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接电话。
“喂,你是楼柔吗?”一个嘹亮的中年妇女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不等我说完,对方接过话茬,“我是住在上海的姑妈,你不记得了吗?在你小的时候,还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呢!”
“……”虽然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但是尚还保留着一点模糊不清的记忆。
“你爸爸在吗?”
“他上班去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我说,“姑妈,有什么事情吗?”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她说,声音听上去怪怪的,“就是你表哥现在可能快要到你家了,他说要来宁波找工作,所以最近就得住在你家里了。”
这个不幸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
在童年的记忆之中,除了八岁那年遭遇的不幸以外,最为不幸的就是十岁那年在上海姑妈家暂住的那一个月,虽然说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可是,那段日子,我受尽了表哥的羞辱和欺负,对我来说,至今为止依然记得他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依然记得那张秀美的脸狰狞地对我说:“丑八怪,离我远一点儿!”现在想想,仿佛就是一场噩梦。如今,眼见地这场噩梦再次地逼近了自己,不禁然地,浑身冒起了冷汗。
“喂,楼柔,你在听吗?”
“哦,我在听!”恍惚之间回过神来,那只拿着话筒的手开始发抖。
“那你现在能去火车站接下你表哥吗?他已经到了!”
“什么?已经到了!”
“拜托你了,我还有点事情,先挂了啊!”
“诶,姑妈,等一下!”
“嘟……嘟……嘟!”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我停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匆匆忙忙地穿好鞋子,背上包,然后,夺门而出。
公交车上,空得出奇。在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颠簸之后,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跳下车子,眼眸之中映入了“宁波火车南站”这几个闪着金光的大字。
望眼四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并没有看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
头又开始变得很烫,我知道,体温再一次地攀升了。头上顶着热辣的太阳,就连眼皮也开始变得异常地沉重。
昏昏沉沉的头脑之中一片空白,眼见地就快要支撑不住这劳累的身体之时,有只手儿无声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我无力地回过头,无力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同陌路的男子。他细碎的发丝直到眉毛,秀美的脸儿之上那双明亮的双眸,宛如皎洁的月儿透着迷人的光芒,又泛着神秘之感。
“你是楼柔吗?”他问我。
“恩!”我点点头,轻声地应答着。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在上海的表哥!”他笑着说道,笑容是那样的甜美。
“什么?”虽然那张脸几乎没有怎么改变,但是他的气质,俨然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应该已经读大学了吧?”他问。
“恩!”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什么大学?”
“宁波艺术学院!”
“什么?宁波艺术学院?”他好像是吃了一惊。
“对啊!”
“你是什么专业的?”
“设计系的!”我说。
“那你应该认识那个叫陈浩然的家伙吧?”
“陈浩然,当然认识……”头越来越烫,越来越难受。
他凑近我,摸了摸我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
“……”我微微地睁着眼儿,看着他,他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晃动、晃动。
“喂,楼柔!”
身体已经明显地无法支撑,我一下子瘫倒在他的怀中。
再次睁开眼儿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的注射室中,空气之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药水味,致使我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你感觉舒服点了吗?”我看了看声音的主人,到现在为止,依然无法相信他就是我的表哥。
“哦,已经好多了!”我说,“但是,你怎么会认识陈浩然的?”
“哦,在上幼稚园的时候,这小子睡在我的上铺,一直到小学毕业为止,我们两个都在同一所学校,初中的时候听说他突然去宁波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在宁波艺术学院的。”
“原来是这样!”我低下头,突然间想起赵朗说过陈浩然的父母因为车祸双双逝世,原来小小年纪的他却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可是,直到至今,依然没有见他掉过半滴眼泪。不知为何,我的脑中开始想象陈浩然童年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是个快乐的精灵吧!可是,现在,虽然他还是经常地将笑容挂在脸上,但是,我总是觉得,那是装出来的。
“楼柔,你怎么了?”表哥问我。
“哥,你有陈浩然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急切地问道。
表哥看着我发呆的模样,他从那个大大的背包之中取出了一本小小的相册,翻到最前面的那一页,递给我说:“你看,那个就是陈浩然了。”
我接过相册,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相片中那个小男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笑得那样的天真与灿烂,深深的小酒窝镶嵌在他那稚嫩白皙的脸儿上。
我想,那时候的他,一定是非常幸福的吧!那么,现在呢?现在的陈浩然幸福吗?虽然他还是时常像这样肆无忌惮地笑,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他内心中的快乐。如果我是他的话,恐怕早已经哭了千百回了吧!而他却连一滴眼泪都不曾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