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谦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慢慢靠到椅背上，缓缓地开了口：“还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爱景箫吗？”
他的语气里含着少有的深沉，这让秦歌有种不好的预感，双手暗暗攥紧的床单，直到手背上传来刺痛，才终于松开了手，轻轻点了点头。
“当时我对你说谎了，其实我爱她。”
莫子谦的话，令秦歌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对这段婚姻，对莫子谦与韩景箫的感情，她一直有着深深的疑虑、不安、担心和困扰，原来她所有的担心和疑虑都不是庸人自扰，都是真的。
秦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真相，这个真相对她来讲，太残酷了。
她甚至有点希望，莫子谦可以从没有和她承认过这一点，时间可以回到半分钟之前，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那个在婚姻里刚刚得到幸福的快乐小女人。
莫子谦将秦歌的反应看在眼里，在她焦虑的情绪接近顶点时，才继续告诉她：“我当时没和你说实话，除了不想你胡思乱想，也是因为，我也是在你问我之前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才意识到这一点。我也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我都没适应，怎么和你说呢？”
秦歌听得糊涂了。
莫子谦和韩景箫从小就一起长大，什么麻烦都帮她解决，连结婚之后对韩景箫都是有求必应，这么长的时间，这么明显的付出，难道他连他爱着韩景箫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秦歌沉默地盯着莫子谦，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问“你觉得我像弱智吗，竟然用这种话来骗我”。
莫子谦看到秦歌这个反应，无奈地扯了扯唇角，“你觉得这个说法特别鬼扯是不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但事实就是这样。”莫子谦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秦歌。
虽然他的眼神很认真，语气很认真，态度也很认真，但是秦歌还是不相信他。
“好吧，”莫子谦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式和秦歌说，“这么说吧，你和孟祈安是最好的朋友，假如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她了，你敢和她说吗？”
秦歌有点无语，这是什么假设，“我不喜欢女人。”
“我是说假如，你先回答我，如果是这样，你敢和她说吗？”
看莫子谦坚持，秦歌也没办法，勉强设想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当然不敢。”
“那就对了，我就是这样。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我一直当她是妹妹，对感情懵懵懂懂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她，那感觉多奇怪，多可怕，当然不敢承认了。否定久了，就连自己也信了。”
莫子谦想想自己这么多年，也觉得挺荒诞的，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秦歌觉得这缘由难以接受，这种情况放到电视剧里，莫子谦是男主角，韩景箫是女主角的话，那到韩景箫结婚的那一刻，莫子谦不是应该幡然醒悟，正视自己的感情，对韩景箫表白，然后两个人经过一番波折，最后甜蜜地在一起才对。
看着爱的人和别人结婚，结婚之后又闹得要死要活，莫子谦就真能受得了？就这样都没明白自己爱着韩景箫？
“我不信，她结婚的时候你应该感觉到心痛了吧，应该能意识对她的感情了吧？好，就算当时你没意识到，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每次和老公吵架了就找你倾诉，她这么不幸福，都没刺激你意识到你爱她？”
骗鬼呐？
“秦歌，太在乎一个人的时候，面对她是会害怕的，会怕不能给她最好的。更何况她爱的是顾城，不是我，就算顾城再不爱她，她心里爱的都是顾城，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只能尽力帮她幸福！”
看到莫子谦这样认真地争辩，秦歌突然觉得有点无力。
如果莫子谦爱的是韩景箫，那么她呢？她算什么？
就和她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的那样，是韩景箫的一个替代品么？还是连一个替代品都算不上，只是他倦了、累了，反正都得不到韩景箫，心灰意冷了，就无可无不可地拿来搪塞婚姻的一个备胎？
莫子谦看到秦歌的神情再度失落下去，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继续和她说：“我不敢告诉自己我爱景箫，心里却放不下对她的感觉，除了她之外，所有女人对我都是一样的。”
“我也记不住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习惯了和女人过一天算一天，腻了就换一个的日子。过惯了那种生活，我从来都没想过结婚，也从来都没想过要安定下来。”
秦歌听着莫子谦的话，越听，手就攥的越紧，甚至手背上传来刺痛，也无法让她松手。
和此时此刻，听到莫子谦说这些话时心里的痛比起来，手上的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当初，她以为她可以用真心换真心，可以改变什么。可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莫子谦十几年如一日地爱着同一个人，因为这个人，丢了心，十年如一日地过着放浪形骸的生活，又从没想过改变，那么她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她让自己踏入这个婚姻时，会不会太过一厢情愿了？她所做的那一点点付出和退让，在莫子谦对韩景箫的感情，和他习以为常的生活面前，是不是太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了？
“我坚持要和你结婚的时候，你一定烦死我了吧。”秦歌自嘲地问，垂低了头，不敢去看莫子谦。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选择，也许她应该把孩子打掉。或者，干脆带着孩子消失，想养孩子就自己一个人把孩子养大，永远都不要想着和莫子谦能有什么机会和结果。
“嗯，当时是要烦死了。”莫子谦毫不犹豫地承认，回想起当时，清朗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很多女人想嫁给我，我拿点钱就能打发了。纠缠得狠一点的，要不就讲清利弊，一边威胁一边给钱，总之没有搞不定的。”
“像你一样，不依不饶，不要钱，不要房子，什么都可以不要，就要给我生孩子的，我还是第一回遇到。”莫子谦说到秦歌，眉头舒展开，唇角也随之上扬了上去。
他这样的说法，秦歌听在耳朵里，就觉得自己那时候特别的贱。
“不想娶我可以不娶，娶了也可以离婚，我又不是没提过，是你坚持不同意的。”秦歌别过脸，看向另一侧，冷冷地说，不想再看到莫子谦的笑。
他的笑容太刺眼了，比玻璃反射过来的光更让她觉得难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同意结婚了，其实我爸我妈给我压力我早都习惯了，我要是不想结婚，他们还真是怎么说都没有用。”
莫子谦又笑了笑，随即，语气却恢复了认真：“可能就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和别人都不一样吧，让我有点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是同时也有点吸引我。”
秦歌听到莫子谦最后的话，心底就像是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固执板到一边的头，忍不住微微朝莫子谦的方向转了转。
只是，怕他再说出什么反转的话，也是觉得太惊讶，她竟然能让他又那种感受。秦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心头复杂变幻的情绪，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莫子谦观察到了秦歌的小动作，唇角的弧度跟着微微加深了一些。
“结婚之后的感觉挺出乎我意料的，没有那些纠缠不清的关系，清清静静两个人在一块，感觉很舒服。抱着你睡的那个晚上，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
从侧面看到秦歌的神情有些动容，莫子谦的情绪也跟着有了起伏，沉缓的嗓音里，也更多了感性的情绪，“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跟你好好解释。其实经过那个晚上之后，我是真的挺想和你好好试着经营婚姻的。”
“但是可能是我之前太忽略你了，让你搬出去躲起来。我劝不回来你，就一直也没有机会。后来又发生那么多事，我也找到合适的时机和你说说心里的话。”
听到莫子谦提起她躲起来的那段时间，秦歌就想起了那段时间里她的颓败，还有那次光影混乱间的酒吧里，莫子谦和韩景箫的那个拥抱。
他们既然能被拍到亲吻和开房，那一晚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如果结婚之后，还一再和煖昧的对象有实质的出鬼关系，那么，这算哪门子想好好经营婚姻？
“如果你真想好好经营婚姻，就不该为了韩景箫一次一次抛下我，更不应该在结婚之后和她不清不楚！”秦歌转过脸，盯向莫子谦，眼泪突然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了出去。
“秦歌，那些照片不是你想的那样。”莫子谦严肃了神情，认认真真地看着秦歌，向她承诺。
看到她还是冰冷地望着自己，眼底层层叠叠铺满了伤心，莫子谦缓缓地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干脆就趁这个机会，把所有的事都和她坦诚地解释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