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上的仆妇早就得了吩咐,虽说不知道这个沐夫人是个什么身份,但是一接到就迎着往骆初七院子里送,一面走还一面说,“我们二小姐早就等着夫人了,先还嘱咐了好几次呢。”
沐夫人身边跟着的伺候的人却不似她们多花,一个个看起来都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细看还有些紧张,相比之下沈夫人脸色虽然蜡黄,却没有紧张和不安。
“真是会说话,也不知道你们府上是谁调教的。”开玩笑的语气,却是问了心里想问的话。
仆妇忙应道是二小姐,沐夫人听了心里更觉得踏实。
众人都没有看到,不远处暗影站着个女人,她手里提着个包袱,脸上神色意味不明,目光追随着沐夫人的背影,直到众人都看不见了,她才像是蛰伏的小兽一般从那里步了出来。
“沐夫人……”张存菊低低念叨了一句,眸光微闪,转身离开了。
骆初七刚走出小院门口,远远就看到众人簇拥着沐夫人过来了,忙疾走几步迎上去福礼,“怠慢夫人了,迎的晚了些。”
谁都喜欢知礼的人,沐夫人也不例外,嘴角带着笑上前虚扶,“瞧你这话说的,倒和我见外了不是,便是你躺在床上也不是不可的。”毕竟这次是她有求于人家,而且是救命这样的大事。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笑,相携进了院子。
树上暗影卫眼见着骆初七把沐夫人迎入了屋子,彼此给了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其中一个犹如闪电一般快速的朝着皇宫方向掠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东宫慕沉月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不过是撩了眼皮看一眼来人,喝了几口茶就挥手让暗影卫又回去了。
阴影里走出个挺拔的身影,迟疑片刻才阔步到慕沉月跟前单膝跪地,“殿下,需要我去看看吗?”
“不用。”慕沉月合上手里的书,“我相信她。”
那身影没再说什么,而是像个影子一样又隐在了黑暗里,好似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
“沐夫人尝尝,这是我们小姐着人做的,说是您肯定爱吃这口。”翠荷嘴里像抹了蜜糖一样,把一碟子泛着油光的点心放到沐夫人跟前,又亲手奉了茶。
也不知道是什么茶,倒出来之后只满屋的清香,让人闻着心里就觉得舒坦了许多,沐夫人身子也跟着泛软了,脸色和缓了不少不说,向来吃不下饭的她居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那点心的香味更是直往鼻子了钻。
骆初七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一双凤眸眼波流转,“沐夫人,待会儿庞先生来之后,我就要给你行针了,在此之前,你还需在肚子里垫些东西才是。”
说着把点心又往沐夫人面前推了推,沐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依言伸手捏了点心送到嘴边小口吃着,两人一面说话一面不时看向院子。
庞楚云来的有些晚,甚至还有些狼狈,被小丫鬟带进来的时候袍角稍稍有些凌乱,走路生风,脸上表情还有未消的惊惧,像是被什么追了似得。
骆初七和沐夫人的眼神都放到了他手里提着的鱼上,两个巴掌大的鱼被刨开了肚子,身上鱼鳞也被刮的干干净净,只是……那鱼身上却是沾了尘土的,明显掉到地上过。
沐夫人有些怔楞,没想到骆初七嘴里说的庞先生居然是个年轻的后生,那模样生的俊秀非常,要是哪家姑娘看到必定是要心动脸红的,这……沐夫人以手掩住嘴低咳两声转开了视线,心里有些忐忑。
若是只生的好看也就算了,毕竟不能以貌取人不是,但再看看他的做派,却总觉得不怎么靠谱。
骆初七额角跳动了两下,深吸一口气起身迎了上去,“庞先生怎么来的这样晚,这就是我遵循你的指示找到的第一个有缘人,沐夫人。”说着冲他微微示意。
翠荷也被庞楚云给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让小丫鬟上前把鱼给接了过去。
“嗳嗳嗳。”蓦然惊觉手里的鱼被人给接走了,庞楚云紧张的整个人都绷紧了,“这鱼不是送给骆小姐的,是我要吃的啊,你要拿到哪去?!”
那小丫鬟一脸尴尬立在那里,看看翠荷又看看自家小姐。
骆初七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庞先生别急,只是看你鱼有些脏了,让丫鬟拿下去洗洗罢了,我们家……有鱼的。”而且还有很多,哪一个都比你这个好吃。
庞楚云这才放松下来,伸出的手也收回了,慢条斯理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走至沐夫人跟前工工整整行了个礼,“在下庞楚云,见过沐夫人。”
沐夫人则是胡乱点了点头,脸上有迟疑的神色,一看就是已经有些不相信这位庞先生了,却又找不出借口离开。
骆初七还没开口,庞楚云就轻车熟路的从怀里掏出个罗盘,看看沐夫人的脸又看看罗盘,嘴里嘀咕着就推算了,“容在下给夫人看看,从面相上推演有一儿三女,命里……”
话还没说完,沐夫人的丫鬟就先忍不住开口了,“先生可说错了,我们府上就一个少爷两个小姐。”说完捂着嘴想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沐夫人脸上神色已经变了。
“是吗?”庞楚云听了丫鬟的话却不见慌乱,反而还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却是有些奇怪了,唔……”一面说着,一面抬头飞快又看了一眼沐夫人,而后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夭折了?”
“啪嗒。”
沐夫人手里的杯盏已经落到地上,碎成一片一片,她也再坐不下去,豁然从椅子上起身,抖擞了手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庞楚云晃了晃手里奇奇怪怪的罗盘,“自然是它告诉我的。”
他的罗盘和往常见的那些道士的罗盘都不一样,足有一小口锅那么大,上边密密麻麻都是字和符号,仔细去看还有挨的紧密的刻度,似乎是比平常可见的罗盘更精密一些。
…………
京城十方街上有个酒楼,取名醉朝阁,地处十字街口,南北通商铺街,东西比邻闹市,是个绝佳的好地儿,平日里门前总是来往各式各样的人。
这醉朝阁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生意一向很好,三层的楼阁建的豪华异常,一层是打通的厅,摆着满满当当的桌子,不时有小二穿过;二楼格局则更要好一些,桌子虽说也不少,却是用屏风给隔住的;再往三层去,却是一个个的雅间,每个雅间门口还挂着个牌子,上边书了雅致的名字,一条走廊从楼梯直到尾巴处。
走廊尽头的房间是雪竹轩,此刻里边坐着两个男子,一人好整以暇晃荡着摇扇,一个手里捏着茶盏不知在想什么。
窗户是打开的,帘子却放了下来,两人比窗坐着,眼睛看着下边穿梭而过的人。
“殿下,咱们少说在这儿坐了有个把时辰了。”那个摇着扇子的男子先忍不住了,合了手上的折扇巴巴转头看过去,“咱们究竟在等什么人啊?”
慕沉月手里的茶杯转了一圈,他撩起眼皮睨了一眼跟前的少年郎,“急什么,有事?”
许是他脸上表情太过肃然阴郁,那少年不由缩了缩脖子,乖乖的摆正好自己的姿态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不过是怕殿下您累着,您这身子不大好,有些弱,若是出个什么差池,臣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就算是担得起,我爹也要掐死我的。”
“裴行。”放下手里的茶盏,慕沉月叫了眼前男子的名字,冲着他招了招手。
裴行眨眨眼,忙起身凑到慕沉月的跟前,“殿下?”
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到了他脑袋上,慕沉月眯了眯眼,“疼吗?”
被打了一巴掌,裴行正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此刻慕沉月问了,他一扁嘴,忙大力点点头,“殿下,疼!”
“嗯。”慕沉月满意的收回手,“身子还弱吗?”
竟然是因为这个?
裴行有些无语,但人家是太子殿下,用他爹的话说,打他都是赏赐,他撇撇嘴,缩了缩脖子又坐了回去。
“来了。”慕沉月声音低沉,他话音落地,裴行的身子立时就坐直了,顺着慕沉月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下边一行人正缓缓而行,一个身穿棕黄锦袍的中年男人骑在马上,他脸上神色很是不好,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周围跟着的几个小厮都唯唯诺诺的样子。
“庄王?”裴行睁大了眼睛,“他……他不是在自己的封地吗,怎么会在京城?”说完又有些惊异,“殿下您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睛?”
慕沉月眼睛低垂,淡然盯着下边缓缓走过的庄王,“他以后不会再回去了。”
“他一个去了封地的亲王,又有什么……”说道这里,裴行脸色徒然僵住,眉心拧了起来,“殿下您是不是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
“嗯,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慕沉月从椅子上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走到桌边,手指敲击着锥面,“庄王,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