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同意,于是小陈就朝着朝着警戒线的外围跑了过去。
下午两点,我和多吉焦急的等待着。
我远远的看着小陈带着两个人过来了,一老一少。等走近了看,一个少年,一个老妇,看着我们的表情怯生生的。多吉让小陈和另一个赶来的巡警看着现场,我们两个人带着目击证人到了那个三层小楼下面找了一个花坛,坐了下来。
“没什么大事。”多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就是把你们下午看到的事复述一遍。”
那个少年转过头,紧张兮兮的看了看身边的老妇,似乎在等待着她开口。那老妇咬了咬嘴唇,道:“警察同志,这事不会连累到我们吧?”
“不会的,你配合警察把事情讲清楚就好了。”我在一边提醒道。那老妇偏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得到了某种保证一样,开口道:“那个人是自己跳下去的,我们都看见了。”
“说具体点,什么位置跳的?当时你们在哪儿?怎么跳下去的?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多吉一下子急躁了起来,一连串的问题蹦了出来。那个老妇一下退了一步,显得更加拘谨了。
我拉了拉多吉,让他平静一点,对着那个老妇道:“你别怕,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好吧。”老妇低声道,眼睛有点迷离像是在努力的回忆,片刻之后,她描述道:“我们俩今天在楼顶上晒粮食,引来了很多麻雀,后来那个人上来喂麻雀,我本来想说他的,哪儿有拿粮食喂麻雀的道理?但是看他喂麻雀有点好玩,我们就在那里看。”
“过了有十几分钟吧,楼下就有人敲锣,麻雀都被吓飞了,那个人追到围栏边上,一下子就跳下去了。”
“你说他拿粮食喂麻雀?怎么就好玩了?”多吉问道。
“他拿粮食喂麻雀本来就奇怪,但是我看他蹲在那些麻雀中央,一边撒粮食一边叽叽喳喳的叫,然后他往哪里走,那些麻雀就跟着他,感觉他也是一只麻雀一样。”
“他走路都是蹲着在跳,跟那些麻雀一个样。”一旁的少年补充道。
“那他跳楼是怎么跳的?”我问道。
“那些麻雀飞走了,他就站到了围栏上,也就一两秒的时间,他就把手举起来,好像要飞的样子,整个人就掉下去了。”少年接着道。
死者在自杀前喂麻雀?我觉得这是一个疑点,一般来说准备自杀的人都会瞻前顾后犹豫很长时间,怎么会有心情喂麻雀?而且麻雀这种鸟类一般是不与人亲近的,他是怎么让那些麻雀跟着他走的?
我越想越觉得诡异,自杀的人成功率都不高,绝大部分都会最后放弃,很少会有人这么果断。
“死者跳楼前行为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或者说身上有没有流血的伤口之类的?”多吉看着那个老妇道。
“应该没有,我看他挺正常的,不像是身上有伤口。”那个老妇低声道。
“他跳楼的方向跟麻雀飞走的方向是一样的。”那个少年接话道。
多吉点了点头,拉着我就往楼上走,到了楼上的时候,只有空旷的一片。我们分头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确实没有打斗的痕迹,楼顶零星的还散落着一些小麦粒,看来这两个人并没有撒谎。多吉走到围栏边朝着下面看,又调了几次位置,最后在围栏上找到了鞋印,应该是死者的。
鞋印只有两个,这说明死者跳楼前在这里站立过,而且没有挪动的痕迹。
多吉神色古怪的看着我,“你觉得这件事……。”
我知道多吉在想些什么,道:“两件事都是一样的手法。”
“好像还缺点什么?”
“外力和触发器?”
“都已经有了。”我提醒道,“敲锣声。”这是这个事件的外力和触发器,也是连接两个事件唯一的线,罗菲菲手机的咔咔声跟现在的敲锣声,是同一个性质,将两件事完美串联了起来。
我心里蓦地一跳,转头看着多吉。多吉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我,刚想开口问,就被我打断了,“死者像是一只麻雀,而哈桑当时像个疯子,为什么两个人都出现了这种精神异常的情况,一个是死者,一个是凶手,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你是说是一个人做的?”多吉皱着眉头,道。
我点了点头,道:“绝对是一个人!”
我们再次搜罗了一番,整个楼顶除了小麦粒,基本上没有其他东西了。等我们回到楼下的时候,那一老一少还在紧张兮兮的等着。我正准备让他们先回去,后面有事会再传唤他们的,结果那个少年先开了口。
“警察叔叔,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这么一说,我跟多吉都来了精神。
“那个人喂麻雀不是用的我们的小麦,而是他自己带的东西,白森森的。”少年道。
多吉一听,立即追问道:“不是从你们那里拿的小麦喂的?”
少年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跟我奶奶最开始不高兴他,其实就是觉得他拿了我们的小麦去喂麻雀,我们人都没什么吃的,他还去喂麻雀。”
“后来发现不是,而且他又跟麻雀那么亲热,我们才没干涉他,不然他要真是拿小麦去喂麻雀,我肯定要阻止他,我奶奶一个人种地,很辛苦的。”
多吉点了点头,这个少年说的很关键,一般的普通农户,怎么会舍得拿自己的口粮去喂麻雀这种野鸟。而死者却是自己带着东西去喂食的,难道他是准备好了粮食,专门到那里去喂野鸟?
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外力,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警察叔叔,我们可以回去了吗?”那个少年怯生生的,还是开口问道。
多吉应了一声,他们就上楼了,应该就是住在这个楼上,不然怎么会上楼去晒粮食,而不是下来晒。我跟着多吉回到了死者的尸体旁,一个三层的小楼上跌下来,根本不可能把脑袋摔得这么碎,即便是脑袋着地也不太可能,人的头骨还是比较坚硬的。
疑点一下子多了起来,甚至连我们之前认定的敲锣声这个触发器也变得扑朔迷离。接下来的任务,得先查清楚这个死者的个人信息,再想办法揪出这两件事背后的神秘黑手。
小陈已经将死者的裤子扒下来了一点,混杂着排泄物的恶心气味,他小心翼翼的在检查着尸体的腰部和屁股,上面几乎看不到肉色,青黄交替。
“有什么发现没有?”多吉对着小陈问道。
小陈起身,一把将手里的手套取了丢到一边的空地上,然后猛的转身对着身后,猛吐了两口气,又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缓过劲来。看样子,他刚才一直在憋气。
他摇了头,道:“没什么新的发现,不过这么大个人把屎尿拉在裤子里,然后再自杀,我也是第一次见!”小陈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连忙又用手捂住了鼻子,但眼睛却没离开尸体。
多吉蹲下去看了看,死者起码也有四五十岁,怎么可能会大小便失禁?就算是被吓到了,那也不会这么厉害。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我跟多吉的情景模拟,他也进入了一种走火入魔的状态,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没有意识去掌握。
“叮叮……。”
我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我走到一旁,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头很安静,我又连续问了两声,还是没人回答我。
我正准备挂了,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凶手。”
我站在原地,再次将手机放到耳朵边上。
“嘟嘟……。”电话被挂断了。我根本来不及问话,这个时候多吉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刚才有人打电话说他就是凶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激动,但是多吉还是一把将我的手机抢了过去,电话回拨了过去,得到的回应却是空号。
我们都有点紧张,只能面面相觑。
死者名叫李明杰,男,四十七岁,本地下岗工人。此人早年离异,无儿无女,多年来在巴塘深居简出,没有仇家,平时也没有喂鸟的爱好。下午一点左右出门,期间有邻居和他打招呼,但李明杰神色怪异,并未回应。下午两点上楼顶喂鸟,随后坠亡。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一页页资料,也在等待着凶手的电话。我感觉他会再次打来,所以静静的等着。跳楼事件发生前的敲锣声和跳楼事件后的电话,成为了我们关注的重点。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当时在楼下敲锣的人。
令我意外的是,那竟然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男孩。
案发地是一个小区的小广场,平时很多附近的小孩子都在那里玩耍。据那个小男孩说,他是跟几个小伙伴到广场上玩玻璃球的时候,在花坛边上捡到了那个铜锣,随后就捡起来玩,期间还因为争夺铜锣跟几个小伙伴闹了矛盾。多吉拿着铜锣让周围的邻居确认过,那就是死者李明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