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将自从到了司徒府,更多的时候就是跟着司徒弘景学习铸剑。而在城里卖农具的活就交给了莫邪和紫雅,一是因为莫邪和紫雅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二是现在搬进了城里,也很方便。
司徒弘景对干将的要求很是严格,看的出来他真的很想将干将培养成为一个著名的铸剑大师。教授的地点正是那间别具特色的屋子,和以前一样,这个屋子现在除了干将可以进去以外,没人被允许进去。
司徒弘景站在帷幔之后,细心地对干将讲述着关于铸剑的一些知识。
“作为一个铸剑师,在学会铸剑之前,首先必须学会相剑,只有学会了相剑才能辨别一把剑的品质,这是成为一个顶级铸剑师的前提。”
干将觉得师傅说的有些道理,“那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好的相剑之人呢?”
“相剑往往需要长时间的摸索,只有不厌其烦的探索才能最终成就好的眼力。”
“那我现在是该从相剑开始,还是从铸剑开始呢?”
司徒弘景知道干将的疑惑,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矛盾,只有时间才能真正地消磨这些矛盾。
“你还是先从铸剑开始吧!你有着常人没有的天赋。”
干将没有再问师傅任何问题,因为从小阿爸就教导他,独门绝技总是在自己的不断努力中得到的,靠别人传授都是很不可靠的。
在默默里遗忘,在遗忘里默默,一年的时间不经意间已经从干将的手中溜走。像掉进了熔炉里的一块剑材,无声中很快没有了影子。
莫邪和紫雅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皇城卖着农具,自那以后在皇城就开始有了一个“美娘子。”的称号,尽管莫邪压根都还没有答应干将的追求,可是经过皇城的人们相传,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叫莫邪美娘子。莫邪无奈也只好接受大家的叫法。
日子本来应该这么安安静静地流失着,可是就在这个烟雨蒙蒙地早晨,一切都开始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少年有些焦急地跑进干将的屋子,“干将大哥,你快去吧,师傅好像有什么话要给你说。”
少年的急急忙忙让干将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同寻常,飞快地向司徒居住的屋子跑去。
那间屋子还是和干将第一次进去一样,有些阴暗,不同的是好像今天更加多了些阴冷,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小心地向里屋走去,看见司徒弘景沉沉地躺在床上,一句话没有说。干将不忍心将师傅吵醒,只道是少年故意哄他的,可是当他正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却被司徒弘景给叫住了。
“你不要走,我有话要对你说。”床上想起了司徒弘景沉闷的声音。
干将赶忙转过身,“是,师傅。”
司徒弘景很是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示意让干将过去扶着他。
干将一边扶着师傅,一边问道:“师傅身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成了这样?”
“一切尽是天意。”司徒弘景叹气道。
干将将师傅扶到离铸剑炉不愿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外边下着细雨,天气有些阴冷,只有这里暖和的多。
“你去将我床下的木盒取来。”
干将好像没有听懂师傅的话,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师傅好像很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
哪料司徒弘景看见干将有些犹豫,有些生气地说道:“快点,晚了我可能就要抱憾终身了。”
干将见师父很是认真,就掀开了床,床下赫然放着一个和普通宝剑一样长的木盒。
“你打开它。”
“师傅……这?”干将有些犹豫。
“叫你打开你就打开。”
干将无奈只得接过师傅手中的钥匙,小心地打开木盒,瞬间盒中冒出一缕七色烟雾,寒气逼人,干将差点没能拿住盒子,将盒子中的东西掉在地上。等到烟雾丧尽,盒中出现一把没有剑柄的断剑,从断剑的外观可以看出宝剑还没有开锋。干将正准备用手去拿宝剑,却被司徒弘景给制止了。
“这是?”干将好奇地问道。
司徒弘景长舒了一口气,“这就是屋子阴冷的原因。”
干将没有想到原来屋子里无论什么时候总会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是因为这把断剑,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奇。
“这就是无数铸剑大师想得到的天外陨铁。”
“天外陨铁?”干将被师傅的这句话给震惊了,他没有想到今生还有幸见到这块传奇之石,可是心中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疑问。
“陨铁不是一块石头吗?怎么会是一柄短剑呢?”
司徒弘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深邃,好像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这是我倾尽毕生之力才将它铸成剑形,可是上天不垂怜,就在我以为快要成功的时候,它却奇迹般的断裂,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天外陨铁不是每个人都能征服的。”
干将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剑应该就是在昨天晚上断裂的吧。”
司徒弘景没有想到干将会猜出剑断裂的时间,惊异地看着干将,“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师傅病的这么严重,除非出了很大的事情,而对于师傅来说,大的事情只能是铸剑失败。”
司徒弘景眼神中突然闪现出一丝恐怖的神色,可是转瞬间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一辈子都在钻研一件事情,现在终于成功了一样。
“我终究是没有看错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够征服天外陨铁,只有你能将它铸成绝世好剑。”司徒弘景哈哈大笑,笑的是那样的放肆,是那样的轻松,干将从来没有见过师傅发出这样的笑声。
“师傅……”干将想要制止师傅,毕竟他身染大病,这样放荡大笑是很伤身的。
哪料司徒弘景一下子死死地盯着干将,“从现在开始天外陨铁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可以完成师傅的遗愿。”
干将听到师傅说出“遗愿。”两个字,早先心中的不详预感终于得到了证实,这好像是铸剑师逃不过的宿命一样灵验。
“师傅你不会死的,你怎么能够说你会死呢?”
一年的相处,干将早就将司徒弘景当成了自己的父亲,现在突然听到师傅说自己很快就要死了的时候,心中自然是很难接受。
司徒弘景并没有被干将的话给阻止下来,而是继续说道:“师傅自己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不必悲伤,只需你答应我几个要求。”
干将只能看着师傅无奈地点点头。
“首先当然就是希望你可以将天外陨铁铸成宝剑完成师傅最大的愿望,其次就是那个少年,他其实是我唯一的儿子,因为从小没有铸剑的资质,我一直都对他很是冷淡,甚至连名字都没给他取,完全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我希望你可以像对待亲兄弟那样对他,就当是补偿我这些年的罪过。”
干将听了师傅的话,连连点头,“其实我早就当他是我的弟弟了,只是一直没有那么称呼而已。”
“你能这么想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师傅在这里谢谢你。”
干将哪敢接师傅如此大礼,赶忙说道:“都是干将应该做的。”
司徒弘景突然在那里坐了很久,干将已经听不见他刚才那急促的呼吸声,一阵巨大的悲痛瞬间向干将袭来,正待他想上前一看究竟的时候,司徒弘景却有奇迹般地动了一下。
“你讲莫邪叫来吧,我还有话给她说。”
干将被师傅刚才的那一举动吓了一大跳,“嗯,我这就去。”
走出屋子,干将发现莫邪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原来少年在叫完干将后就马上去叫了莫邪,怕一会儿耽误了功夫就来不及了。
莫邪看了干将抱着一个盒子出来,脸上有些悲伤的神色,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推开门的时候,一种异常的阴冷让莫邪很是不舒服,自从她来到司徒府,这里还是头一次来,以前只有干将和司徒弘景可以进来。
“你来啦。”帷幔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正是晚辈莫邪。”
“你进来吧。”
莫邪朝着帷幔走去,那种阴冷的感觉更加的明显了。当她看见司徒弘景苍老的样子的时候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都还精神抖擞,现在一看已经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交错,已经不能辨认出以前的那个面容了。莫邪根本想不出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对铸剑师的遭遇又多了一份恐惧和怜悯。
“师傅有什么吩咐吗?”莫邪有些不敢正视司徒弘景的脸。
“你拿着她吧!也许有一天能用的到。”
莫邪抬头一看是一个折叠着的丝锦,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谢谢师傅。”
“好了,你出去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莫邪听了师傅的话,乖乖地走出了那个充满着阴冷的屋子,出门的那一刻感觉神清气爽多了。
干将看到莫邪出来了,赶忙拉住莫邪,询问师傅都说了些什么,莫邪如实回答,还将那卷丝锦给干将看了,可是干将只是一瞟了之。当听到莫邪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干将本能地感觉到师傅已经走了,他丢下手中的木盒,发疯地冲进屋子,司徒弘景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了气息。
那个少年抱着木盒走了进来,看着床上的司徒弘景,淡淡地叫了一声阿爸,眼中却是没有泪水的。
莫邪没有想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见证这位风风火火了一生的铸剑大师之人,心中不免有些凄凉。可是世人都是会死的,死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也许这只是另一种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