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叹息了一声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怪不得小林你看起来如此成熟稳重,想来这几年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吧?”他根本就没有将此事往自己身上联想。时隔多年,加上当时的他意气风发,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即使连撞死人这种大事,却也因为他自认为自己赔偿了,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也只有当他的灵魂上了思罪台,才能想起这深藏灵魂深处的往事。
灵轩却不知道这个中缘由,还以为是江瑞隐藏太深,对此事无动于衷。当下,他对江瑞的恨意又多了一层,只是这些情绪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他说道:“往事已矣,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不提也罢。”他这话也不知是在骗江瑞,还是在骗自己。
江瑞身体前倾,伸手在灵轩的腿上轻拍几下,叹道:“你这么想就对了。人啊,还是要往前看,执着过去没有什么用。那不知道小林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闲人一个,居无定所,也无事可做。终日浪迹,何谈高就。”
江瑞和梁燕听闻此话,自然不会将灵轩看成是无所事事的懒汉。凭着灵轩的谈吐作为,他们不相信他会是这么一个人,只是心中将他当成一时失意。江瑞摆摆手说:“小林啊,这样你可不对了。男人,还是应该振作,做点大事业。要不,你看看,来我公司做事如何?”江瑞向灵轩抛出了橄榄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看重这个少年。或许只是如他所说的,滴水之恩报以涌泉,又或者是另有原因。
灵轩对江瑞的提议不为所动,甚至他觉得此举无异于认贼作父。但是转念又想,这或许是个接近对方的好机会。
“我身无长处,又甚是迂腐。再说仅凭一面之交,您就将我招入,是否不太妥当?”灵轩此话乃是以退为进。
江瑞果然又说道:“没事,要不你先当我的助理,如何?只要帮我处理一些小事情,不需要费多大事情的。我这个人,招人就喜欢招人品正一点的。人品不正,有再大的能耐我也不要。”
灵轩见目的达到,又违心的推辞了几句,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江瑞夫妻见他应允,也是心情大好。特别是梁燕,她是见过灵轩的身手的,有这么一个人在老公身旁,她也多放心一点。
只是,灵轩到了他们的身边,对他们来说道底是福还是祸,那可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陆亦薇和欧阳文倩在露天咖啡厅小坐。
欧阳文倩将脸上墨镜摘下,又用手置于额头挡住阳光,不满意的说道:“哎呦,今天天气可真差啊,这阴沉沉的快下雨了啊?”陆亦薇郁闷答道:“阳光都大得让你睁不开眼了,哪里来的阴雨?”
欧阳文倩笑着指着她的脸说:“这里不就有一大片的乌云?我看着啊,都快落下两行大雨了。”陆亦薇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就不再接她的话了。
可是欧阳文倩说起话来,想让她停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她继续说道:“我说你担心个什么啊。没看新闻啊,这每年被丈母娘刁难的汉子,没有一个军的编制,也有一个师了。人家最后胜利的,不都是经历了多少折磨和考验。你这才开始呢,就那么愁眉不展。有这功夫,还不如劝劝小林子,让他努努力,争取早日拿下你妈。”
“我也想啊,”陆亦薇很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惹得旁人侧目,“可是我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好多天没看见他了。”
“什么?”欧阳文倩陡然高声问道,见周围的人都在看她,才又放低声量说,“反了他了,就这么撂挑子闪人啊?他这是逃避,这是懦弱。奶奶的,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会这样。”
“可能,他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吧。”陆亦薇黯然。可是才说完,她却猛然站了起来,看向了欧阳文倩的背后。
欧阳文倩随着她的动作,也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英俊的少年,搀扶着一个看上去痴痴傻傻的少女,正准备坐到他们后面的桌子上。陆亦薇走到了那少年面前,面带微笑地说:“好久不见了,灵泉。”
灵泉抬起头,看见了陆亦薇,也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了。不过你还是叫我张泉,或者阿泉也行。”
欧阳文倩这时也走过来,看着他身边的那个痴傻少女,惊讶说道:“这不是郑昕欣吗?她,她怎么了?”对于郑昕欣变成痴呆的前因后果,她并不清楚。灵轩和陆亦薇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还以为郑昕欣另谋高就了。
“没什么,她病了而已。”灵泉显然不愿意在这话题上扯,而是左右看了看问道,“轩哥呢?怎么没见他?”
陆亦薇听他问起灵轩,面色便又显得有些颓废,叹气道:“别提了,我都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阿泉,要是你见到他,替我转告他一下。不管如何,请他先回来,好吗?”
那么,灵轩此时在哪里呢?当然是在江瑞左右了。
自从担任了江瑞的助手之后,他才深刻地了解了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傲慢。他从没见过江瑞在公司笑过,对待任何一个下属永远都保持着盛气凌人的姿态。哪怕是接待客户之时,江瑞都是永远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态的。这让灵轩大惑不解,不知道以他如此傲慢,是如何在这个和气生财的商场之中取得成功。
不过下了班之后,江瑞对着灵轩便了换了一副面孔。他不仅笑容可掬,而且客客气气。这让灵轩都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这些都与灵轩无关。不论江瑞是何样人,做出何种事情,都不是灵轩所关注的重点。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让江瑞得到他应有的报应。现在充斥着他的灵魂的,只有对江瑞的怨恨和愤怒。
灵轩此时身处在超市之中,在他的面前是一排刀具。刀面反射着头顶的灯光,显得寒冷逼人。他拿起一把体积略小的刀,在手中耍了几个花样。小刀在他手指尖游走,让旁人看的都有些心惊胆颤,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切掉了自己的手指头。
“啊,轩哥,终于找到你了。”一个不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灵轩转头望去,却是看到灵泉与陆亦薇并肩站在一起。灵泉斜靠在旁边的货架上,正对他挑眉毛。而陆亦薇则双手握在一起置于胸前,一脸欣喜和担忧地看着他。
灵轩没料到在此会碰上他们,疑惑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灵泉摆摆手说:“虽然我已经不是魂使了,但是我毕竟是天生灵物,本身还是有点能力,想找个人还不容易?”他见灵轩一脸惊讶,便又补充道:“哈,你这表情真有意思。别惊讶了,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居然是一滴泉水,怪不得叫灵泉。只是可惜啊,我居然不能和我心爱女人那啥那啥啊。”
灵轩见他似乎已经完全摆脱过去的心结,又重新恢复原来的性格,也是暗自替他高兴。他拍拍灵轩的肩膀,挤出一丝笑容说:“你自己能够看开,那是最好。”
陆亦薇将灵轩手中的小刀拿下来,问道:“之轩,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告诉我,好吗?”她没有提自己母亲和灵轩的矛盾,因为她知道这一定不是主要的原因。
灵泉也劝道:“对吗,说说看。我可从来都没看到你这个样子啊,有点不太寻常哦。”
灵轩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二人。毕竟眼前的这两个人,是自己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他不想瞒着他们,否则他觉得对不起他们,自己心中也会有愧疚。
陆亦薇听完了整个故事,又看着自己手中的小刀,颤声问:“难道,你是想用这把刀去杀了他吗?”灵轩静默不语,既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
灵泉笑着调侃道:“大嫂,你太小看了他吧。杀个人还需要用刀?”
灵轩无奈苦笑道:“我的法力已经被尊者所封。想要杀他,只能用刀。”
“哇,你真的想宰了那个老家伙?”灵泉闻言,竟然兴奋了起来,不过她见到陆亦薇瞪来的一眼,又收敛了一下,“嘿嘿,抱歉抱歉,只是因为最近生活太乏味了,好不容易听到点刺激的事情,有点失态了。”
陆亦薇没有去理会灵泉的不正经,而是正色看着灵轩,问出了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你还是你吗?”
我,还是我吗?灵轩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如果在以前,有人告诉他,说他会出手取一个凡人的性命,那他只会当成天方夜谭。可是如今呢?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刀具,心中已经起了杀机。
灵泉这时候插嘴道:“大嫂,我觉得吧,这真的不是个事情。凡人死了就死了,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间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人被净化,你管的过来吗?况且,按照轩哥说的,这人罪念太重,早死对这世界来说反而更好。”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陆亦薇气的身体有些发抖。可是,她很快便醒悟过来。自己与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是魂使,自己只是区区一凡人。在对待生命消亡这事情上,他们的看法角度是完全不同的。想到这里,陆亦薇第一次才发现自己和灵轩距离很远。
“不管怎么说,我不同意你去杀人。就算你们视凡人生命如草芥,可是你们魂使的守则也规定不能杀人吧。”陆亦薇仍在坚持。
灵轩听了陆亦薇的话,心思有些动摇,现出了一丝迟疑。陆亦薇看出了他的迟疑,略有些高兴,脸上焕发出一丝明媚的笑容。不料灵泉却突然从陆亦薇手中拿过小刀,嬉笑着说:“轩哥,不如我替你了却这个烦恼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是魂使,没有什么规则能约束我。”说完,他抄起小刀,走到收银台结账出去。
灵轩和陆亦薇追出了超市。经过灵泉这么一搅合,灵轩那本已经动摇了的心,又再次坚定了起来。他劈手夺过灵泉的刀,说了一句:“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他说完便拦下一辆出租,不顾陆亦薇的劝阻,坐车绝尘而去。
陆亦薇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出租车,心里隐隐有些发冷,呆立在路边一动不动。灵泉拍了拍她的肩膀,重重的叹了一声后说:“哎,嫂子。我原本以为你很了解轩哥的。”
“什么意思?”陆亦薇冷对灵泉,她对灵泉方才的行为很不满。灵泉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耸耸肩膀说:“你以为轩哥真的会杀了那人吗?那你太小看他了。或许现在他确实是满腔愤怒,但是真要动手,我敢肯定他下不去手的。况且,别说那人还是灵静的新父亲。”
陆亦薇听完灵泉一席话,顿时羞愧无比。对啊,灵轩是什么样的人啊,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出手取人性命。陆亦薇虽然被这番话说的安心了一点,但仍然是悬着一颗心。是自己真的不了解灵轩吗?或者自己还对他没有完全的信任?
一时间,陆亦薇自己矛盾了。
灵轩真的不会对江瑞下手吗?
这一次,灵泉猜错了。其实也不算他猜错,只是这其中存在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变数。这个变数从何时开始存在于灵轩身上,没有人知晓。恰恰是因为这个变数,让灵轩心中的愤怒与日俱增,而他对江瑞的仇恨也越加深厚。至于这个变数是什么,后文自有交代。
灵轩来到公司会客室前。透过那扇门,他能隐隐听到江瑞在里面和人的争论声。他从自己的怀中拔出刀,放在自己面前看了两眼。刀身反射着头顶的灯光,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