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剑,北玉林”,这个流传几百年的谚语,现在还存在着,实力却完全颠倒过来。只不过这两处,都已经成为正义的标榜,都得到武林和百姓的崇敬与拥戴。
剑涯将马停住,还没有下马,身后一匹马冲上前,卷起一道沙尘。剑涯飞上前,对准那马的后蹄,就是一脚,马痛不过,往后一坐,马上人一个筋斗,发出一掌,剑涯一掌还上。二人落地,剑涯看到眼前这个人,心中冲起一阵怒火。
少年的眼光同样狠毒,剑涯的无理取闹,让他异常反感。可他没有看到剑涯眼神中那一点杀人的火焰。也许他永远也发现不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懂得眼前这位少女的心。
在很多年以后,有位大师说过诸如此类的话:一个男人,千万不要认为自己真正了解一个女人,不然,这个男人的下场当无比的悲惨。
少年不懂得这句话,他觉得眼前无礼的人该教训一下。可是在这样神圣的地方,大打出手是非常不适合的。自己得有君子之风,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自己一个君子,怎能在这样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女子动粗呢?
这样想着,少年觉得自己很可笑,还没有笑出来,只是望见远处扬起的灰尘,少年便再也不觉得可笑。
慕容恪的脸上带着微笑,他的坐骑在他的催促下跑的很快。将马停下,他一跃下马,看到剑涯的神色,便大声说道:“是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对你无礼了?”
剑涯没有说话,少年却开口道:“你和她认识?”
“我认识的人不止她,但如果有混蛋对她无礼,我是不会答应的。”慕容恪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始终是变化的,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少年的眼光随着扬起的灰尘而变化,忽然,他一跃上前,然后停住,并没有注意身旁的男女,他只是关注着前方。
马儿狂奔,马的后面竟然拖着一个人,那扬起的灰尘是这个人所带来的。八尺五的身高,千斤的力气。少年熟悉这个人,却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在这种场合下同这个人见面。林公子的眼睛变得没有一丝的光亮,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失去了原有的一切他自认为作为一个大丈夫所需要的勇武。
一声口哨响起,马儿即时停住,林公子躺在地上,扭曲的脸流露出愤怒、惊讶和惭愧的神色。张大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的身子扭动着,想要从地上起来的冲动,可徒劳无功,他便努力往前一滚,张牙舞爪,恨不能一口吞掉少年。
殷小虎看着林公子,心里隐隐作痛,他的良心在责备他,他的面子在责备他。林公子的一切举动,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插进他的心脏上,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把林公子当做自己的忘年之交,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去救他。可现在林公子的不理解与林公子的悲惨遭遇让他觉得,他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那么的弱小,那么的不够兄弟义气。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去寻找他的朋友,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因为这本来就是避无可避的一件事。
林公子的激动随着他的痛苦渐渐地消逝,他完全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假使他还能够活下去,能够从那个地方的人手里逃走,可他不希望如此,而是立刻就死去,活着就是痛苦,就是受罪。他不愿意活着,他觉得自己活得多余了,可他没有办法死去。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最可怜的一个人,如果说一个人的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他就是最可悲、最可怜的。
剑涯看着铺在地上的林公子,心中一阵刺痛,可她没有表露出来,她得必要的隐藏自己的情绪。虽然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但她必须学会冷血。从她下山的那刻起,她就有一个认识:自己必须具备一个杀手的本能。杀手,是不应该有同情的,是不能够讲良知的。剑涯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杀手,但自己必须懂得取舍。这样的情况,以后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而且,冷血,有时候是极为必要的。如果产生同情,那么自己就会受骗。或许,少年现在就已经被骗了。
剑涯如此想着,少年在呆立片刻之后,终于离开他的心理活动中,回到这个现实。而现实,就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冲动。他再也不能够顾忌所谓的面子,因为友情和良心,让他再也不能够安心。于是,他右手微微一动,一支短小的匕首将捆绑林公子的绳子斩断。
殷小虎一个箭步上前,没有去扶起林公子,而是径直打向林公子身后两丈多元的中年人。两丈远的距离,殷小虎打出的这一掌,劲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迅速增大。等掌力打进中年人的身上时,中年人必死无疑。这一掌,显然使出了十成的力道。为的是给林公子出一口恶气。
中年人没有闪避,也是双掌打出,将他这一掌生生接住;继而一掌出手,殷小虎硬还上一掌,退后二十余步。
“这般武艺,还想杀我,痴人说梦。”中年人等殷小虎稳稳地站在地上后,方道。
少年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连做一只待宰的羔羊都不能够,想到林公子被捕时候的状况,他恍然大悟。“果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看来当初我是多么的幸运。”
“那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必须为他出这口恶气。”殷小虎振振有词的说道,他此时为了不再受自己良心的谴责,为了让自己在一无所有之后少一些亏欠。明知不如对手,也铮铮铁骨、毫无畏惧的应对着对手的任何一招。
“你不配做林公子的朋友,永远都不配。”中年人身旁的女人说道。她的声音很甜,像蜂蜜一样,却什么时候都不会感觉到腻。她的人更美,除非她说出自己的年龄,不然你总是以为她只有十八岁。
“当朋友被敌人抓走后,竟对朋友的死活不闻不问,谁也不会想要这样的朋友。”女子继续说道,她朝着林公子一指,便问道:“林公子,你觉得我说的话对吗?”
林公子的膝盖完全碎了,一个明显的废人,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本来说不了话的他,竟也开口说道:“对,我没有他这样的朋友。”
“那么你现在有没有要杀人的冲动。”中年人道。
林公子的眼神充满怨毒,充满仇恨,他恶狠狠的吼道:“我要杀了殷小虎。”
“我们是朋友。”殷小虎道,口气中已有哀求之意。他现在完全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而且他的敌人,至少有三人的本事在自己之上。除了服软,他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或许服软后,自己就是一个懦夫,一个没有资格成为对手的人。那么就可以逃过这一劫,他这么想着,继而说道:“我们是朋友。”
林公子不说话,他肮脏的右手上多了从中年人那里抛过来的剑。中年人道:“你杀他,我们就放了你。”
“我杀他后,你们就杀了我吧。”林公子乞求道。
中年人白了林公子一眼,然后说道:“我想我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那就是让你去杀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替他受苦,可是他呢,却要继续为自己找一个避风港。你本来就知道,我们不会杀你,因为我们不会杀自己的朋友。可你偏偏提出这样无理的条件,也罢,我们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殷小虎听完中年人的话,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勇气和气力。他活了十六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渺小和丑陋。以前的风风雨雨都不算什么,他甚至恨自己为什么会一帆风顺的过完自己的十六个年头。他取得的荣誉与成就,现在全都不复存在,并且拖累了他,现在他就是一个连懦夫都不如的可怜虫。
“嘎吱”一声响,门开了。杂草蓬生的院子,映入龙华的眼帘,却勾不起龙华的哀怨与愁思,她看着这个荒芜的院子,冷漠的看着院子,没有任何的感情。这个家族已经败亡,败亡到无可救药。龙华希望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希望自己成为中兴天剑门的人,可她办不到,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她想起祖父和父亲的死,心里阵阵悲痛,可是悲痛很快就过去,她已变得麻木不仁。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麻木不仁是一种生存的技巧,一种可怕的下贱。龙华习惯这种下贱,正如她不能忍受这个家族的败亡一样。这个破败的院子,斜立在这个荒僻的地方,给人的感觉,“凄凉”的字眼都远远不够。
龙华走出屋,不舍的回头看看屋子里的一切,直到眼睛看得乏了,便大踏步向前走去。她明白,此去可能不再回来。她知道这个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从前,她没有这样的勇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世界的认识,龙华决定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去过她可以过得生活。
前途不明,不管多么艰难,或者说是多么坦荡,都已不再重要。龙华相信命运,她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将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去感受这个世界,如果遇到什么危险,那是命注定的。龙华这样的想着,当然,她还想在外面找到自己的意中人,这样的年纪,已经有了对爱情的渴望。龙华却不奢求爱情,她希望什么事都随着事情本身的发展而发展。正如种在田间的秧苗,不能够违背它的生长规律一样。
没有马匹,龙华就骑着一头驴,她将驴的四只蹄用布裹得严严实实,以免驴在奔跑的时候发出响声。想想包袱里的干粮和身上带的银子,龙华得意的笑了一声。似乎忘记什么,箭也似的冲到屋子里。从便被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物件,装在包袱里后,就坐在一把木椅上面。
“我得在天黑的时候再走,那样是最安全的。”龙华想着,便索性走到床前,倒下去痛痛快快的睡一觉,将这里的一切记忆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