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霜斜眼怒瞪着他:“女人,被剥光了衣服,在一百三十万男女面前,这样的羞辱还不算。龙平这个畜生,用他的手,慢慢地拧我的肉,用他的嘴,一口一口地咬在我的身上……”她再也说不下去。没有流泪,也没有怨毒,她已近于一个死人。
殷小虎还是活人,怒火中烧的大活人,他说道:“我替你杀了他。”
姬霜惨然道:“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你?”
殷小虎道:“有嗜血刀,我能杀得了他。”
姬霜道:“他练成了龙神功,九龙齐飞。”
殷小虎惊了一下,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没有见过九龙齐飞,这招功夫的大名却耳熟能详。
“最好用刀,一刀刀割下他的肉,让他死一千回,一万回。”姬霜咬牙切齿,继续说道。
双眼一闭,在她说完话之后,就倒在了殷小虎怀里。
殷小虎上马。一手搂住姬霜,连夜前往杭州。
杭州由他的客栈,有他的药铺。医生不是天下最好的医生,药材却是天下最好的药材。最为关键的是,医生中有女医生。
对于一个遍体是伤的女人来说,女医生要比男医生好得多。
天黑过去,黎明拂晓,然后就是天亮。
太阳高高升起。
“你累不累?”殷小虎站在姬霜床前,问道。
姬霜回答的很干脆,语气也不像昨天晚上那样:“不累。”
殷小虎道:“外伤并不重,你允许的话,明天,就明天,我们一起去天剑城,我要你亲眼看到龙平像你说的那样死去。”
“为什么要等明天?”姬霜道:“今天不可以吗?”
“你还得调养一天。”
最难熬的一天,姬霜在女郎中的陪伴下,平和的度过。
殷小虎没有大步流星,他走的很缓慢,扶着姬霜,上自己的马,他随后跃上去。“我们不需要赶路,而是慢慢地前往。不但可以保存体力,还能够调节情绪。”
姬霜笑了,和原来一样,迷人的笑,醉人的笑。
“大战之际,最重要的是心态,带着狂怒和浮躁,不会有好结果。”
殷小虎也笑了,哈哈大笑。
姬霜的笑容很快消失,冷冰冰地说道:“现在你的功夫,去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一路上,我将姬霜掌的心法教给你。”
殷小虎道:“姬霜掌?”
姬霜激动地说道:“迷城四大法宝:慕容剑、姬霜掌、三伯刺、阎王笔。当然,你不知道,也从未听过。”
殷小虎道:“你的意思,慕容恪最善用的不是刀,而是剑。”
姬霜点点头。
她随后说话,殷小虎只是仔细听着。
龙平的身边没有女人,都是他最出色的部下。他的身边也是第一次没有女人,对他来说,倒有些不习惯。
和自己的性命相比,不习惯轻得多。
错上加错,现在他终于醒悟过来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很不幸,一切都是酒误了他。
东方宽惊慌失措地跑进大殿,半响放说出话来:“帮主,姬霜和殷小虎在城外……从城外杀了进来。”
“只有殷小虎,没有发现慕容恪?”龙平问道,他皱紧的眉头稍稍舒缓。
东方宽点头说道:“是。”
长舒一口气后,龙平飞奔出去,在外院碰上殷小虎和姬霜。三人刚刚照面,姬霜附耳几句后,殷小虎疾冲上前。
龙平一个飞跃,在三丈开外。他认为三丈足够,便错的很离谱。殷小虎出手的速度和威力超乎他的想象。之前他们并不是没有交过手,可变化之大,令人叹为观止。三丈的距离,让龙平难以承受破山裂石的一刀。“慕容三绝”的“惊天掣地”,在嗜血刀的辅助下,发挥到了极致。
姬霜大吃一惊,慕容恪和殷小虎的关系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有嗜血刀,我能杀得了他”的掷地话语并非狂妄,这把刀足以让人自信,也足以让人独霸武林。
龙平并不觉得这值得惊讶,分神费力之举,他向来不做。
没有落空的一刀,对龙平的伤害并不大。
一刀不行,就第二刀。第二刀的威力,绝非第一刀所能比。
两人的距离还是三丈。
龙平还击,竟然比殷小虎出手还要快。在第二刀劈下时,他的龙行万里和双龙夺珠早已经打出。
殷小虎被迫半路收刀,他往左奔出,即刻使出一招风卷尘沙。顺势抱起姬霜,冲天飞起,落在屋檐上,龙平一掌落空。
“你站在这里,小心。”殷小虎快速吩咐,又落在庭院中。
龙平怒视着殷小虎,竟然发出笑声。愤怒和笑杂合在一起,是怎么样的一种表情。
“你有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龙平淡淡的说道。
无人搭理他,他的部下站在第二层院子里望着。出来就是送死,他们可不想就此丧命。
龙平还在笑,这一点,和他的祖先有几分相似。
殷小虎笑的时候不多,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往往板着脸,冷若冰霜。如今,他怒气冲天,连他的双眼都近于呲裂。而握刀的手,已经在颤抖。
连同刀一起抖动。
姬霜的瞳孔在放大,眼前的殷小虎是她几十年来从未见到过的人。他根本就不是人,人做不到这一点。
人若是到了要死的时候,他的潜意识会感觉到。表现出来的害怕、恐惧、惊慌、淡然、欢乐、痛苦,五味杂陈的涌上心头,最后选择怎样的心情来接受死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
张强离开天剑门,他回到自己的城堡。不是他的处所,他不会呆上很久。总是自我选择,特立独行。很少看到他和别人一起共进午餐、把酒言谈;也很少看到他找女人,或许他的女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剑涯遇到他,是他的不幸,还是他的幸运?
他享受到女人所带来的乐趣,也因为女人而惹出许多是非,截下来不少的梁子。快乐中的危险,刺激中平安,人生正是如此度过,却很少是因为了女人。
自己犯下的错误,不管什么原因,有了错误,就得付出代价。代价的轻重,谁都无法预测。有人说人最悲苦的是死,又有人说是生不如死。两个结果,都很可怕,很少有人去欣然接受。
张强是这样的人,他是普通人。
普通人的性命都很脆弱,别人能救他们一次,却很难救他们第二次。很不幸,张强就是这种人。
他在路上游玩,他不玩女人,不交朋友,对于山水,却是无比的喜爱。
当他完全沉醉于山水诗意中,他就会忘记危险,忘记自己的过错。一个人可以忘记自己的出生,自己的目的,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武功,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过错。
忘记过错,就是对生命的最大的轻视,是以最快的速度迈向死亡。
慕容恪不喜欢偷袭人,当他追上张强的时候,索性一声大喝。将张强从他的“醉生梦死”中唤醒。张强听到慕容恪的声音,往前狂奔数步,回身一镖,慕容恪的剑已逼近他的咽喉。
铁镖没有任何的劲力,软软地落在地上。
他惊住了。
“你……你会用剑?”
慕容恪道:“我会用剑、刀、斧、钺、枪、锤、镖,可你呢?除了用毒,就是唯一的暗器——飞镖。”
张强道:“而我竟然胆大包天,对你下手。”
慕容恪道:“对于一个用毒者来说,你对我构不成伤害,而你的武功,就更非我的对手。”
张强道:“并不了解你,我不是你的对手。”
慕容恪道:“这些都不是我要杀你的原因。”
“我知道原因。”张强说道:“我占有了你的女人。”
慕容恪道:“你错了,没有人可以占有她。”
碰到这么个痴情的疯子,张强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干脆等候发落。
慕容恪继续说道:“以前我和你有一样的想法,但我现在想明白了。剑涯是人,她有自己的生命、理想、精神、观念,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有决定她自己一生的权力。这种权力神仙也不能侵犯,何况我们凡夫俗子。她的卓然,她的人生,所有对她的侵犯都是逝去的尘土。”
张强讥笑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男人。
慕容恪喝道:“怎么,你不这么认为?”
张强道:“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天真。”
慕容恪也笑了,他笑的不仅是张强,连天下人,都被他笑了个够。
“可惜能在世界上快乐的、好好的活下来的人,就是我这样天真的傻子。”
意图如此明显,何须多言。冰冷的剑,带着寒气,划破张强的咽喉,犹如一道闪电扫过。
人头落地,慕容恪飞跃上马,继续赶往小牛村。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爱的女人,就在小牛村等着他。
张强的死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并不大,就像是地上多了一粒尘埃一样。他是个可怜的人,他的可怜是他自找的。他狂傲自大,惹是生非,一事无成,这样的下场并不算太坏。而他生命的结束,也说明了一股邪恶的势力在世界上消失,光明多了一点。这就足够了,足够说明慕容恪的决定正确。
慕容恪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他能改变的,也就是这小小的范围。但他并没有沮丧,“一个游侠,用他最大的本事和影响力,让世界多一些温暖和光明,这样就足够了。”
他没有看到剑涯,当他推开布满灰尘的柴门时,凌乱不堪的屋子让他无尽无穷的失望。
“你去了哪里?难道我真的不可原谅,这是一场不属于我的爱情?”慕容恪嘶声力竭地对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喊道。
大雨纷飞,雷鸣电闪,狂风呼啸。这场来的并不适时的雨,倒成了慕容恪的最爱。他不是喜欢雨天的人,现在,他站在雨地里,任由雨水冲刷着,他没有任何的躲避,他接受了大雨的洗涤。
剑被打湿,头发被打湿,衣服被打湿,连他那颗坚强的心也被打湿了。他想有人给他挡风遮雨,这样的人,现在不在他身边,将来呢?他不考虑,只要现在,在着狂风暴雨中,“你若来,我会给你我可以给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