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东城不想死,他却无路可走。
慕容恪报上自己姓名,他便出剑。
柔软的剑刚刚出鞘,便点上胡东城的咽喉。
慕容恪出手的速度很快,这招是他快攻中最为著名的一招。
一剑封喉!
封喉的一剑还是慢了。
胡东城不会舞刀弄剑,他只会轻功。
轻功有一大好处,那就是逃命。
为了自己活下去,胡东城就学习轻功。
慕容恪觉得耳畔生风,便急忙飞出。
胡东城在十丈开外。
树林生风,枝影动摇的瞬间,胡东城已没有了人影。
“他的轻功太好了。”慕容恪叹道:“失去这个机会,我要杀他很难。”
“一点都不难,只要你给我钱。”晚成说道。
慕容恪道:“我得亲手杀了他。”
晚成道:“我是杀手,不是捕快,开价。”
慕容恪道:“三千两,不能再多了。”
晚成道:“胡东城不值这个价,三百两。”
慕容恪道:“死人?”
晚成道:“活的。”
慕容恪道:“就在这里,我等你的消息。”
第二天,晚成推搡着胡东城,快速走进慕容庄。
慕容恪和殷小虎在弈棋,见晚成前来,慕容恪的脸上散出笑容。他抓颗棋子,打向胡东城。
会轻功的人,只要两条腿废了,他就再也飞不起来。
慕容恪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不想让胡东城飞起来。
从小到大,胡东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血。
他喝过很多人的血,自己的血却不敢喝。
自己不喝,慕容恪就给他灌。
慕容恪道:“听说你喜欢和别人的血,那没有什么滋味,自己的血才是最好喝的。”
胡东城全都吐出来,然后他呕吐,原来血是这么的难喝。
慕容恪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一块生肉塞进他的嘴里。“吃了它,吃了它我就放了你。”
胡东城吐出来,他自己的肉,他不敢吃下去。
“你们也是魔鬼,和我没有区别。”胡东城嚷道。
殷小虎付给晚成报酬。
“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晚成道:“我们的交易结束,我走了。”
“你不要走。”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
只可惜声音在,人在,而已变成末路。
慕容恪没想到飞仙会在这里出现,闪到殷小虎跟前,悄声说道:“是你叫来的?”
殷小虎点点头。
带走他们要带走的人,将屋子留给晚成和飞仙。
晚成道:“刚才是你叫我不要走。”
飞仙道:“对。”
晚成道:“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力叫我不要走?”
飞仙道:“你不认识我,你竟然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晚成说道。
飞仙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我只想你留在慕容府,不在外面过着餐风露宿、雨打风吹的生活。”
晚成道:“你们都很奇怪,出去的人叫我兄弟?你对不起我?你为什么对不起我?”
飞仙道:“林公子……”
晚成道:“公子死在殷小虎手上,可我连殷小虎在哪里都不知道。”
飞仙道:“他的死对你打击很大。”
晚成道:“我是杀手,听说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变得有心,他的死,让我回归于无心。”
“你曾经还动过情。”飞仙哽咽道。
晚成道:“听说我爱上了一个叫飞仙的女人,后来在一个岛上,她和她的夫君一起,而我,不再动情。”
飞仙哭着说道:“你不要做一个无情无心的人。”
晚成道:“有一颗痛苦的心,有一段痛苦的情,还不如没有。做杀手不是挺好吗?”
飞仙哭着说道:“一点都不好,杀手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晚成道:“我还是要走。”
“为我——你曾经爱过的女人,留下来。”飞仙哭着说道。
晚成道:“你就是飞仙。”
飞仙点点头,不说话。
晚成道:“剑涯是你的妹妹,听说她又嫁人了。我知道,出去的三个人也和她发生过关系,是她的男人,你就和她一样,需要那个男人,就粘着他,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
“你的话和你的剑一样毒。”飞仙哽咽道。
晚成道:“但愿你不是飞仙。”
飞仙嘶声喊道:“我就是飞仙。”
晚成推门而出,如同一片飞雪,在半空中飘零,却早已和天空化为一体,永远不知道在天空的那一块地方。
飞仙紧跟着跑出去,可她的轻功太慢。她只能看到满天星空,任由她那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割着她的心脏。
殷小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得装作没有看见,默默地走开。
“胡东城杀死周时,你替他报了仇,我谢谢你。”飞仙朝着天空高声喊道。她希望晚成听得见她的感谢,就像当初在密林外那样,她轻言细语的“谢谢”,暖在岳神的心里一样。
在那个晚上,从杜工部手中救自己的人,不是周时,是晚成。飞仙感谢晚成,但感谢不是爱情,她很明白她、周时、晚成三者之间的关系。她爱谁,她感激谁。或者,感激会转变成朦胧的爱意,又或许爱情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嫁给周时不过是机械式的举动。现在好了,死的死,走的走,伤害了谁?谁伤的最深?“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他?晚成,一个要用自己爱、激情和生命去重新拥抱这个世界,因为一个女人将他内心的那份情感唤醒,而后,他回归到他的无情、他的冷血,他的激情在于他的宝剑,而他的生命,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杀人的工具而已。他是工具,是我让他麻木不仁。
飞仙跌在地上,这些事情,摧毁了她刚强的内心。她多么想听到晚成站在屋子里对她说:“我的牢骚发完了,以后好好的过日子。要知道我是爱你的。”可他没有说,他还是那么冷,让人不寒而栗。那么无情,就像他的剑一般无情。
“你能帮帮我吗?”飞仙找到慕容恪,未语泪先流。
慕容恪叹道:“我试过了,可是没有用。他就是一个活死人,心早就被人挖走了。”
飞仙道:“我想你能把他带回迷城,让他在迷城生活,活死人也好,只要不再江湖中飘零。”
慕容恪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飞仙道:“答应我了?”
慕容恪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带他回小城,因为他的武功在我之上,殷小虎也不是他的对手。”
飞仙道:“找疯子,对,找疯子,他能办到。”
慕容恪道:“去哪里找?疯子的轻功,也不见得有晚成好,何况我们很难找到晚成。”
飞仙道:“去林家山庄,那是他的家。”
慕容恪道:“他四海为家,我们只能等他来找,而不应该去找他。”
飞仙失望地说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肯帮忙。”
慕容恪道:“并不是这样,晚成是杀手,他生存和生活的方式与其他人不同,他懂得哪里最安全,而他永远选择最安全的地方。”
飞仙道:“一个杀手,是要防备别人,保护自己的生命。”
慕容恪道:“你很累,去迷城吧,在那里好好休息。”
“不。”飞仙拒绝了慕容恪的提议,“谢谢你的好意。”
慕容恪道:“你要去找他?”
飞仙道:“我不要再错过属于我的人,也不想去丢弃属于我的爱情。我爱他,我必须一起。他是杀手,无情无心,只要他不烦我,他不会烦我的。我就照顾他,用他可以接受的方式。”
慕容恪道:“我们会出动力量帮助你去找他,也只能做到这样的帮助。”
飞仙道:“不要这么说,慕容公子。只要是帮助,再微乎其微,也是关怀和帮助。很幸运能够遇见你这样的朋友,剑涯并不是真的喜欢利望,如果你还爱她,就不要放弃,等待,等到哪一天的到来。剑涯是个好女孩儿。”
飞仙带着她对爱的追求,退出江湖中的纷争,陷入自我世界的挣扎。她在江湖中的声望渐渐的淡化,最后不为人所知。她是普通人家出生的人,走过一段风光富贵的生活,那段神奇、美好的经历,那种“舍我其谁”的江湖生活,成为了一种永恒。走过这段路,她回到自己的平淡,而那种平淡,那种不为人知,在她看来,如此惬意,那么美好。她还在寻找她的晚成,南南北北、山山水水的寻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间断。她不愁自己没有钱,她所有的钱殷小虎都给她支付。而那种内心无法排解的忧伤与落寞,是没有人可以分担的。没有人给以她精神和心灵上的帮助。她痛苦地充满希望和梦想活着,她坚信自己能够找到晚成——这个神出鬼没、偶尔轰动江湖的杀手。而她也必将找到。
沉寂已久,几乎被人们遗忘的地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大的、小的、轻的、重的、直接的、间接的,似雨点般一般扫向这个几乎被人们遗忘的地方。任凭这个地方有铜墙铁壁,也会千疮百孔,最后连倒塌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像爆竹一样炸裂,得个灰飞烟灭。经过风雨的飘零,最后堆积为几捧尘土。可它很不幸,连铜墙铁壁都没有。
它有它的辉煌,有它的历史,有它的秘密,有它的恨愁****。一代又一代的人为它的辉煌倾尽所有。生命可贵,与之相比,宛如尘埃与星辰。不是神圣的天堂,它只是在普通不过的地方。而很多年以前,这片土地被赋予神圣,就像是一个国度——繁盛的大唐——一样引人注目。武林中,自然有它的一席之地。
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卷入武林的纷争,连武林它都似乎忘却掉。五代十国的结束,带走了它所有的讯息,如同魔咒开始抑或消失一样,它彻底地不为世人所道,不为武林中人所道。偶尔有一两人谈及,也不知云何?不知何以云。天上落下的一滴水,在它落在地面上,或被热气吸干,要么汇于他处,那么这雨点,从此杳无音讯。小城就是这样的一颗雨点。
雨点的逝去,是必然所致。它迟早会在无声无息中回来,回归于繁盛和辉煌。轮回,是永恒的定律。我们崇敬英雄,我们渴望英雄,我们欢送英雄,我们缅怀英雄。英雄也是轮回。世间万物,都是在轮回中出生、成长、兴盛、衰竭、死亡、出生。
小城就像一个英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二十年并不长,也并不短。在时间的流水中,早早地趟过,局势有些变动,但英雄不重生。不知道过了好多个二十年,这里也未见得有什么显赫的人物。然而在这个二十年里,小城不再有任何的沉默,它重新回到了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