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成家,你希望有一个男孩还是女孩?”方菲一高兴,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就从嘴里冒了出来,当她的耳朵听到她嘴里说出的这句,自己一下就吓得站住了。因为这句话真是太暧昧了,而他们俩的关系还在暧昧的区域内吗?他们实际上是一对已经分手的曾经的恋人。只是想起前天晚上肖然砸在她后背上的那一拳,她才对暧昧的感觉稍微有了些知觉。而她之所以要问这个问题,源于杂志上的一个心理测试。那上面说,如果你的男朋友喜欢女孩,证明他心里有你,如果喜欢男孩那就只有他自己。她从看到这则测试时起,就想找机会问肖然的。不曾想在事隔那么久之后,她才寻到个机会。但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肖然会怎么回答呢?她望着肖然的背影,心里满是忐忑……
“我喜欢女儿!”肖然回答得很干脆,没有片刻的犹豫。
他的迅速,不仅没让多疑的方菲高兴起来,反而让她怀疑起肖然是不是也看过那则测试。就算是他没看过这本书,她也欢喜不起来,因为她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肖然到底是谁的男朋友呵?他心里到底有谁呵?如果我与他根本不存在恋爱关系,那么他这样的回答,就会因前置条件的错误而根本与已无关。这样一想,她又开始了满是沮丧的沉默。
在火炉之称的山城,真是难得寻着这样一处阴凉处,许多小商小贩都把自己的小摊子摆在了这里。卖肉的、卖菜的、卖水果的,还有那些针针线线,花花绿绿地统统横呈在眼前。耳朵里灌满讨价还价的争吵声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这样喧闹及易让人真切地感受生命的艰难挣扎。
“活着可真是不易。”方菲因走不出感情的迷宫,而心情烦乱地又一次悲观地感叹起人生来。
而肖然却一门心思想破除他与方菲间的隔核。在一处有些肖旧的红砖楼前,肖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方菲说:“我有一个同学的家就在这幢楼上。”
方菲疑惑地望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上去坐坐吧。”肖然的表情和声音听上去都有些小心翼翼。
方菲表情严肃地望着他“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怪不得他要绕道而行呢。我跟他去还是不去呢?他又为什么要带着我去他同学家呢?如果他事先安排好的,那家里根本没有人呢?那不是要让我与他单独面对吗?那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他是不是又想干点什么?那样好不好呢?”方菲瞬间便把这么长一串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在她想这一串问题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肖然。那神情让肖然有些慌不择路“这个人又怎么总是把人当成流氓一样警惕呀。”他这样想着就转了身去,继续在方菲前面走着,只是步子显然慢了下来,神情无可奈何地落寞着。
他们沉默地踩着台阶,从这处阴凉的城下城往上走去,因为车站在上面。石头垒成的台阶,只有一米多宽,两边是长着青苔的斜坡。在上台阶前,肖然停了下来,等着后面的方菲,然后与她并排着往上走。肖然不时地用他高大的身躯挡着那些从上面往下走得匆忙的人,因为台阶没有栏杆,如果发生碰撞很容易从这又高又陡的坡上滑下去。他们在躲避人流的时候,时常会紧紧地靠在一起。肖然身上裹着太阳和汗水的体味就那么直接地,没有任何干扰地钻进方菲的鼻子里,风一样吹开了那棵已经生根在心的记忆之树,让她的心在面对那些生命的印记时,又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只是这次的跳跃已经与以往不同了,沉重而又迟疑,让她觉出不能承受之累来。她虚弱地喘着气,顺着旁边人流的轻微碰撞,将头抵在了肖然的后背上,委曲且狠狠地说“你对不起我!”
肖然朝上急急地跳上几个台阶,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冲着方菲大喊“sorry!sorry!”脸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开心笑容。
两个人身边正在过往的人流被肖然喊叫惊着了,纷纷停下脚步,或上或下地打量着颇有些壮烈的肖然和惊慌失措的方菲。
方菲没料到肖然会这样,望着肖然在她看来无比得意的笑脸,觉得那两个“对不起”的单词,就如同炸响在她耳边,只属于他的胜利凯旋的礼炮。那个不可一世的肖然又重生了。这使得方菲又气又恼。在她看来,肖然不说这两声“对不起”可能还好些,他这么一说对不起吧,那就肯定他是干了对不起方菲的事了。那么,由他一手导致的混乱,仅用两声鸟语就可以一了百了吗?天下那有这么欺负人的!她在无比忧愤地噔、噔、噔地用力登着台阶,不管不顾地抛下肖然一溜烟独自朝上奔去,裙裾不屑地扫在肖然的腿上,冷嗖嗖,让肖然的心突如其来地飘过随声陡降的雪一般,他在一遍冰冷的覆盖中,轻易地便触到了那冷藏在记忆深处的景像,他第一次在美龄舞厅见到方菲时,她尖尖的食指和拇指傲慢地拎起盘里一粒瓜子。他呆立在台阶上,就如同那粒被方菲不屑的瓜子一样无辜。难道我又错了吗?他懊恼地低着头,步伐缓慢地跟在方菲后面往上走。行动的迟缓竟助力着思想的奔窜,想着想着吧,他便觉着自己走错了一步棋。
“不应去见胡卫东。”他太专注思想了,不小心便把正想着的事顺嘴说出了声。
方菲闻声猛然回头,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问“为什么?”
方菲紧张的面孔透着的那一抹单纯的可爱,让肖然突地就想逗一逗她。
“和胡卫东见过面了,就不好意思追王蔚了。”其实他不这样说,也找不出更好的解释了。他能说,如果不跟胡卫东见面,他就不可能把米薇的事说得那么激动,也就不会让方菲从胡卫东那知道一二后,对他有这么大的成见了。从方菲的问话里,他已经感觉胡卫东把那晚他们间男人的对话告诉方菲了。其实也只有肖然自己知道,他那晚为什么要拿米薇说事,不就是想让胡卫东尽管把那一颗张惶的心放肚子里吗——他并没有好在乎他的女朋友王蔚。当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当众追求王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方菲气回来。但面对胡卫东吧,他又不能把心里的这点弯弯绕给胡卫东说得太明,那不是找抽吗?在他看来,与胡卫东聊米薇,无论他使多大劲聊,都没什么大碍。米薇是公认的美女,公认的美女当然是可以拿来公开聊的啦。就算是让胡卫东察觉出他与米薇间有什么细微,也伤不了什么大雅。只是他千算万算的,就是没算到胡卫东会跟个女人似的多嘴,竟然嚷嚷着就把一次男人间的对话告诉了方菲。这下他不得不费神将那个弯弯绕越绕越远了。
不明就里的方菲,听他这么一说,肺都快气炸了,丢下一句“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气呼呼地就往前冲,边走边招呼着一辆正开过来的出租车。
“哎!”肖然回过神之后,朝着方菲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因为情况紧急,他急促发出的声音,已来不急考虑应该用什么样的一种形式了,所以那声音听上去十分的仓促与低微。照理,在那么嘈杂的路口,肖然慌乱之中发出的细微声音并不容易听见,但方菲却在那声音被一遍湮没之前回过头来。
离她四五米远的肖然,抱着手臂,神情落寞地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低缓地说“给我写信!”他一惯端着的潇洒随意的酷毙劲“嗖”地一下,连一点影子都见不着了。方菲呆立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按照她时下的情绪,她特别想将一句最狠的话向肖然砸过去,比如“给你写个屁!”肖然的所作所为,让她再也不想端什么淑女的端庄了。但肖然陡然间变幻出的那样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又让她心里的那点柔软由心底泛滥开来,一点点地湮没了她,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唯一可做的,只能是冲着肖然缓慢地且不得不为之似地点头……